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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条山里的故事2》

发布于:2024-03-23 作者:admin123 阅读:22

  56·画 像

  绘画是一门主观的艺术,它和摄影不一样。摄影只是对客观世界的简单复制,而绘画却能把作者的思想意识与情感揉和到所要表达的作品之中去。

  在东沟宿舍,我曾在不同的时间给不同的人画过不同的肖像,鼎盛时几乎要门庭若市,但这并不是说我的画功有多好,而是我对我所画的弟兄们实在是太熟悉了!不懂线条,涂鸦;画得不像,橡皮擦,铅笔改,直到看顺眼为止。

  第一幅画是从我的自画像开始,当我对着镜子画完后,让郭秉信欣赏,他仔细端详了半天:

  “基本就这个球式!”

  还是二赖子发现我是个人才,他拿出来一张相片,让我给他画一张穿西装扎领带的像。像倒是画好了,但是上哪儿去找西装领带的样式呢?我突然想到了四大伟人,便用这种移花接木的方式,把二赖子打扮成功。二赖子把像挂在墙上,还邀了许多人前来瞻仰。

  没过几天,老黑上来了,拿着一张进厂前的照片,他虽然是车间的骨干,但生活中又不乏幽默,他讲的一个笑话至今让人忍俊不禁:一个孩子跟他妈上街,看见一个长鬍子老头。

  “妈,妈,你看那个老头没嘴!”

  老头听见了,很生气,转过身把鬍子一撩:

  “这不是嘴是你妈的B呀!”

  后来我把他画成了一个英俊的水手,肖像挂在他床头前 ,从来没见过大海的老黑竟成了海军战士!他很义气,搬了几次家,画像一直珍贵地保存在床头前。

  本宿舍的李天才接下来也张开嘴了,他没有照片,弄得我挺费劲,大夏天,我让他穿上他平时穿的大衣,因这形象最能代表他的气质,又用了几张棉被把他紧紧围住,为的是不让他乱动。四个小时下来,满头大汗的我终于画完了满头大汗的他,再看时,觉得眼睛有点没神,李建国说:

  “他眼睛就没神!”于是,这幅像也挂起来了。

  又过了几天,韩德贵也拿着一卷绘图纸上来了,因为厂里放映了朝鲜影片《看不见的战线》,他名字被叫成韩德万,从九五医院回来后又被叫成韩老万,此时他掏出一张八人的合照,照片上的人都穿着白衬衫,他戴着眼镜坐在前排中间,那架势就象一位老教授!我用了两天时间把他画完,还特地给他戴上了“师范大学教授”的校徽。画完后去让隔壁宿舍的人欣赏,李天才也跟着跑过去,赫安波在,他一看连声说:

  “像,像!”

  我和李天才又高兴得跑到这边宿舍让李建国欣赏,

  “像,太像了!”

  接着他又悄悄的提议:

  “把他的脖子再加粗点!”

  于是脖子加粗了的韩徳贵肖像最终拿在了韩德贵手中,

  “像是像,就是脖子有点,脖子有点画得粗了!”韩德贵红着脸说。

  “不粗不粗!”同宿舍的人都笑着在那儿起哄,说得韩德贵终于把肖像挂在了墙上。哈哈!这肖像谁看了谁笑,简直把韩德贵漫画化了!不似韩德贵,胜似韩德贵,只因抓住了他脖子粗的特点噢!

  57·看 电 影

  七十年代,是一个文化禁锢的年代。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中,电影除了〈新闻简报〉和〈南征北战、地雷战、地道战〉,样板戏几乎泛滥成灾,人们走着坐着嘴里哼的全是京剧,个个都成了生旦净末丑。偶然来个新影片,人们趋之若鹜,随着看电影的人流,我从东沟宿舍到下面食堂,来回四里地,扛着条长板凳,一路上就像个磨刀人。期间演的阿尔巴尼亚的影片〈海岸风雷〉、〈宁死不屈〉、朝鲜电影〈看不见的战线〉、〈鲜花盛开的村庄〉、〈金姬和银姬的命运〉、〈永生的战士〉、〈摘苹果的时候〉等等,人们觉得新鲜无比。

  尤其是朝鲜电影〈卖花姑娘〉上映后,人们快传疯了,据说某影院里观众泣不成声,一个哭晕了的妇女不小心把鼻涕甩在旁边人腿上,

  “对,对,对不起!”

  “没,没,没关系!”

  黑暗中一个男人也哭着说。

  发生在张礼火车站附近道口的一起重大事故中,有十几个农妇当场被火车撞死,她们就是为进城去看〈卖花姑娘〉搭乘拖拉机而遇难的。

  为看〈卖花姑娘〉,大师兄张寿荣和三车间的安国林专门跑到了絳县县城的电影院,安国林此行还生了一肚子气。开演前,一个妇女把小孩放在安国林坐的椅背上,孩子的脚不停的騒扰着安国林的脑袋,安国林哪是受气的人,几次抗议不成就吵了起来,最后那妇女:

  “你妈白你妈白你妈白你妈白你妈白你妈白你妈白你妈白你妈白你妈白……”

  骂得安国林连气都喘不上来。……

  到后来人们才发现,我国解禁的六十年代的老影片比它们艺术水平要高得多!还有一部轰动全社会的老影片当时也在厂里放映过,那就是关汉卿编的历史剧〈窦娥冤〉,这部影片演得哭天抢地,悲愤人心;更重要的,戏中的蔡婆婆是著名蒲剧演员萧爱娜扮演的,她的女儿解变玲就在我们厂三车间,人们奔走相告,为她高兴,为她骄傲;并且还有人说三车间安国林的舅舅也在这部戏中,就是那个“叫声娘子你快从下,切莫耽误了好年华……”的丑角张驴的扮演者,安国林如果听说了恐怕又得生一肚子气!

  58·二 赖 子

  我认识二赖子还是在老五连的时候,那时我们刚穿上新军装,在食堂蹲着吃饭时,一个嘻皮笑脸露着半颗黑门牙的哥们儿走过来:

  “把你从家带来的罐装羊肉给咱吃两块!”

  我让他吃了,但心里很不高兴,这是谁呀?认识都不认识,还真好意思!

  后来我们真成了师兄弟,在生活区安装下水管时,弟兄们满头大汗扛着大管往工地上送,他却借了老乡的一头毛驴,嘴里喊着:“驾,驾!”晃晃悠悠就把管子送到。下班后回到宿舍,我们一块嘻戏打闹,几个人把他架在管线上,

  “哎,我的腰,我的腰!呀,我的腿,我的腿!”

  或者干脆用绳子把他捆起来……

  兰球场上,他进球少抢球多;玩单杠时,中专生郭长岳手臂倒勾着转大车轮,他却假装在上面吊了吊,下来还做个完成大赛的造形动作。有一次他不知犯了个什么错,气得连长刘振山到处找他,他各个车间转着,一边和人们聊着天一边瞅着窗户外远处走来的刘连长,绕了全厂一圈后,看看实在躲不过了,主动跑出来站在追他的刘振山面前:

  “连长,我错了!”

  气喘吁吁的刘连长顿时气消了一半……

  他还在电话里学着苏政委的声调吓跑了正在电工值班室聊天的一个三车间的女工。有一次他哥哥来厂里找他,东沟宿舍的弟兄们都不知道他说的名字是谁,后来遇上了他的曲沃同乡王民栋才知道这位老兄要找的正是二赖子。

  72年3月,我在锅炉房大门上焊安全阀出汽管时,手指被掉下来的大管砸伤,当时肌腱断裂,血流不止,二赖子扶着我快速来到卫生科,又主动陪着我一同去了九五医院,那会儿门诊已经下班,他领着晕车晕得昏昏沉沉的我找到外科病房,病房的值班的黄大夫不愿意接诊,他气愤得跑到院长家把院长叫来,把放射科的大夫叫来,硬是让那个黄大夫给我把手指缝上!中午饭没吃,他饿着肚子把我领到住在内科病房的孙主任那儿,让我把他的一盒饼干吃光。由于那个黄大夫说我不需要住院,他扶着手缠绷带的我走到东镇路口截了辆拉煤车一块回到厂,后来他每天给我打饭,一直到我请假回家。在以后的日子里,还为我从他们曲沃捎回一双特大号雨靴,在锅炉房同事周志全被蛇咬伤后,他急得到沟里老乡家到处找蛇胆,竭尽全力救下了当时腿肿得象水桶,已处于昏迷状态的周志全,及时把他送到了九五医院。

  遗憾的是,这么个热心肠的伙计,最终还是和我选择了不欢而散。我们宿舍本来有四个人,大师兄张寿荣、于文田、二赖子和我,因为我冬天必须要开着小窗户睡觉,他们对我意见很大,

  “就你的命值钱!”

  “怕中煤气把口罩戴上不就行了?”

  三个家伙没中过煤气,不知道天旋地转恶心呕吐是什么滋味,宁愿当熏死鬼也不愿做冻死鬼!在这方面我是坚决不让步的!张寿荣受不了首先搬了出去,剩下的哥俩气得决定要好好治我一次。那是一个寒风呼号大雪封山的夜晚,他们打开所有的门窗,盖着厚厚的棉衣棉被蒙着头专等我回来,那晚上恰巧我正在四车间刘周生他们宿舍讲故事,弟兄们不让我走,只好留下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于文田搬走了,我下楼把李天才叫了上来。后来,二赖子也忿忿地搬下去了。李天才住到了我们宿舍,在他的劝说下,我由开两个小窗改为开半个小窗,这习惯一直保持到离开东沟宿舍。后来我反复想,如果当时就开的是半个小窗的话,那几个哥们也许还能忍受……

  59·良 师 益 友

  他们比我们晚半个月进厂,刚开始我们称他们“洋鬼子”,后来发现他们是一批来自齐齐哈尔中专学校的陕西籍的中专生,且大部分家在农村。在我们这些十五、六岁的小学员眼里,他们不仅是生产上的技术骨干,而且知道的东西又是那么的多,平时对我们照顾得也很周到,那时他们不过就是二十一、二岁。

  严变玲、蔺英贤、王素华几位大姐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我虽然没有姐姐,却感受到了大姐姐们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

  因为我个子高,白春生和郭长岳经常把我拉到兰球场训练打兰球,在我眼中,白春生的跑兰动作像在玩空中芭蕾,郭长岳的动作则更像是骏马在腾飞。

  26号车间投产时,老五连的大队人马,雄赳赳气昂昂,在张峰班长“一二一”的口令下,跺着脚,步伐整齐的开进车间,那铁汉形象的张峰班长,闲下来讲的一个有趣故事至今我还记得:在乡下,媒人领来一对娃娃亲,互相见面后,谁也不好意思开口。媒人:

  “说呀!说呀!”

  小男孩先开口了:

  “你敢空口吃大蒜么?”

  “我不敢,大蒜辣人哩。”

  “我就敢!”

  过了一会儿,媒人又催:

  “说呀!说呀!”

  “你见过老虎么?”

  “没有,老虎吃人哩!”

  “我就见过!”

  在文艺宣传队里,彭玉珍领着宋学雁、小邓子、张平等几个小姑娘表演节目,她们斜仰着身子,两臂翻动连蹦带唱跑上舞台:“毛 ,毛 ,军工战士热爱你,站在中条望北京心向北京城,永远忠于毛 ,忠于毛 !”拉二胡的赵高稳圈着嘴唇,一边调弦一边夸奖我听音准确,吹起笛来和他配合的好。共产党员窦更有结婚回来在楼上请大家吃喜糖,回答关于搞对象的经验问题时不好意思的说:

  “我有情,她有意!”

  接着就讲开政治:

  “没有伟大的共产党,就没有我们幸福的今天!”

  雷志安不厌其烦的给我们讲钳工的分类:工具钳工,装配钳工,机修钳工,制件钳工,划线钳工,管道钳工……他说管道工也属于钳工,我们听了非常高兴。

  正因为他们比我们知道的多,分辨是非的能力比我们强,在那个风雷滚滚的年代,一些人受到了错误批判,车间贴满大字报,特别是有一位大姐,就因为出身不好被人欺侮了反被多次批斗,至今让人忿忿不平。

  73年夏天的晚上,正要回宿舍的王素华在车间门口遇到刚从医院回来的我,转过身和贾国招一起帮我把行李搬着上了车间后面大坡,一直送到东沟宿舍楼下。郭长岳过年乘汽车回家,我让他捎两大瓶当时很不好买的乳白鱼肝油,他一路问药店,最后在合阳县买下了这两瓶珍贵的乳白鱼肝油,又不远千里沉沉的给我带回。

  我们的老班长崔忠忍,是车间党支部青年委员,会武术,他和李国才、李二胖每天坚持晨练,我的太极拳就是跟他学的,那时刚出了医院,身体不好,他利用星期天和午休时间耐心的教我,使我通过锻炼不仅恢复了健康,而且还成了后来的太极拳“教头”。平时他很爱学 了精通本专业钳工技术外,还刻苦学习电工学等其它知识,有一次把我叫到他宿舍,让我协助他完成了电磁铁的实验。受他的影响,我也开始努力学习技术业务和课本知识,使自己的文化后来得到很大提高。他吃饭的那个大碗我现在都还记得,那是我和他一块去垣曲时买的,我后悔当时也应该买那样一个大碗,省得每天为二两粥跟炊事员无休无止的争吵……

  有一回,我们锅炉房的邵玉清电焊时电弧光闪伤了眼睛,痛得连觉都睡不成,两眼肿的跟核桃似的,我拿着眼药瓶不知该上哪儿去给他找人奶,东沟老乡倒是有一家刚生了孩子,但那产妇大出血死了。后面的几家更不可能有!哪儿有呢?就是有,我又怎么去跟人家开口?我可没二赖子那本事!突然,远处走上来刚当了妈妈的杨秦灵大姐,我喜出望外,她可能是来找崔忠忍的!我急忙下楼跑进崔忠忍宿舍,说明困难后,把眼药瓶交给了他。又跑上楼去等待消息,只见杨大姐出了门,拿着眼药瓶径直向河对面的女生宿舍走去……邵玉清的眼睛很快恢复了正常,我们从心里由衷的感激这位平时不多说话的红嫂式的中专生大姐!

  “老白”白春生和“老黑”赫贤良是在厂里搞成的对象。一天,白春生和杨永亮到锅炉房去洗澡,杨永亮问:

  “听说你当爸爸了?给儿子取了个什么名字?”

  白春生笑着看着杨永亮,半天蹦出一个字:

  “亮!”

  杨永亮要动手打他,白春生笑着往旁边躲。后来赫贤良大姐说,他们的儿子确实叫“白亮”。厂宣传队刚演了〈沙家浜〉不久,赫贤良对坐在车间门口晒太阳的李全胜说:

  “刁小三,你看小媳妇赵文英穿着红棉袄上班来了,快去抢人家呀!”

  于是李全胜举着“手枪”冲过去:

  “站住……”

  60·打 扑 克 峰

  79年9月的一个星期天,我和刘改明,赵金发,王立明如约上山去玩,吃罢上午饭,我们沿着东沟村老乡那条沟向尽头走去。

  远处那座山在艳阳的照耀下,反射出闪闪的金光,显得分外壮丽,好像一幅美丽的图画。走到山根,仰望山上,只见怪石嶙峋,形态万千,“其钦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马之饮于溪;其冲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罴之登于山。”我们四个人使劲的向上爬着,刘改明费力的去摘一颗酸枣吃,酸枣没摘着,手却被狠狠地扎了一下。等爬上了山顶再向下看去,山岩累累,到处苍翠欲滴,草木葱葱郁郁,山花丝丝簇簇。条条山道,股股清泉,弯弯曲曲的小溪,难以胜数的山珍野果……

  坐在山顶上看天,蓝色的天幕上嵌着一轮金光灿烂的太阳,一片白云像碧海中的孤帆在晴空里漂游。“撕片白云揩揩汗,凑近太阳吸袋烟。”山顶上习风阵阵,清爽极了,大家盘腿围坐一圈开始玩牌,刘改明掏出扑克,

  “玩升级?”

  “对,就玩升级!”牌摸完了,才发现缺了两张,

  “这个傻改,扑克不够就拿来了!那只好玩捉娘娘了。”

  “输了怎么罚?”

  “唱歌!”

  刘改明第一个被罚唱歌,他清了清嗓子,挤眉弄眼的唱起了刚学会的《航标兵之歌》,

  “歌声迎来了金色的太阳,双桨划破了千层波浪。我们为战友架桥铺路……”

  “停,停,唱得难听死了!”为了大家神经不受刺激,我们中断了他的五音不全。

  第二盘是我被罚了,给他们唱了一支苏联卫国战争歌曲《喀秋莎》,

  “这是什么歌,挺好听的啊!”

  “苏联歌曲。”

  “啊,苏修的歌?不敢听!不敢听!”

  我给他们解释,是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的歌曲,那时赫鲁晓夫还没上台……

  第三盘王立明唱了段豫剧《朝阳沟》,虽说是地方戏,但要比京剧样板戏新鲜多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们打累了,索性仰面躺在山顶上,极目注视着蓝天……

  绵延千里的中条山沉浸在红里透金的晚霞里,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放牛老汉喊着“喔咧咧咧咧”甩着鞭,赶着牛群下山了,牛们摇晃着脑袋,咀嚼着嫩草,慢条斯理的走着,不时的甩着尾巴。我们伸伸懒腰,也该下山了,我和大家商量:

  “为这次玩的高兴,咱们给这山取个名字吧?”

  “那就叫打扑克峰吧!”

  “对,打扑克峰就挺好听的!”大家笑着说。

  下午饭早开过去了,我掏出口袋里早晨剰的那个窝窝头,每个人分了一块,吃不饱,只少能垫垫肚子。下了山,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刘改明突然有些失落的样子,说扑克丢在山顶上了,要返回去找,我说算了,一副扑克不值得去找了,我俩走到宿舍楼下,他又说找见了,原来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正是在山顶上缺的那两张大王和小王!

  61·望 星 台

  78年夏天,南斯拉夫影片相继在中央电视台上映,那天从厂礼堂看完〈瓦尔特保卫萨拉勒窝〉回来后兴奋之余,跑到隔壁宿舍去给被窝里的弟兄们讲,大家听得都坐了起来。后来〈桥〉又在厂礼堂放映,但那天电视效果非常的差,放映员小曹怎么调都调不出来,人们不耐烦都陆续走了,我们还在等奇迹出现,几个哥们情急之下,干脆簇拥着小曹把电视搬上了山。

  山顶上夜景真是壮观,天上的星星就像蓝色幕上缀着的宝石,离我们是那样的近呀!黑色山峰像巨人一样矗立在我们周围。清风徐来,浑身爽得要命!

  在这群星闪烁的夜空中,浩瀚的银河贯穿南北,有两颗遥遥相对的亮星被分隔在银河两岸,这就是牛郎星和织女星,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千古流传,他们鹊桥相会的七月七后来也成了我们中华民族的情人节。牛郎和织女的结局固然是爱情悲剧,而凡夫与仙女相知相爱即使是一场梦那也是多么的浪漫:“梦里仙娥笑问茶,灰楼云月舞轻纱,忽惊雷雨天庭怒,只剩窗前茉莉花!”仙女虽然飞走了,但毕竟给我们留下个梦魂牵绕的红颜知己!

  天穹的西北角,北斗七星闪闪发光,勺柄的第二颗亮星旁边有一颗暗星,这是古代武官测试视力的星。将勺头两颗亮星斜向上放一条直线过去,距离的五倍处有一颗不太亮的星星,那就是北极星,别看它不太亮,天空所有的星都在围绕它转,是一颗帝王星,千百年来人们一直靠它来导航,它是地球的北极轴,是夜行人的指路星!

  天穹的正南端的天蝎星座中间,还有一颗红色的星,叫“心宿二”,这就是古代〈诗经〉所说的大火星,“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多么美妙的叙事诗篇啊;它讲述了先秦百姓农桑稼穑之艰辛。夜空中还有一颗“天狼星”,是主侵略的恶星,苏东坡的词〈江城子.密州出猎〉中要射的就是它!这首词还是从二师兄李长勇借给我的〈唐宋词一百首〉中看到的,我又想起二师兄边走路边摇晃着脑袋朗诵诗的样子:“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现在天狼星还没出来,那是一颗贼亮贼亮的星……

  “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游击队员埋葬在这里,他们为自由而牺牲……”电视开演好半天了,我怎么给误了!上山不就是来看电视的么?昨晚被窝里的那几个哥们儿,今晚脖子都挺得直直的坐那儿一动不动的在看……咳,今天该轮到他们给我讲故事了!

  62·大 师 兄

  大师兄张寿荣是68年进厂的老学员。比我大四岁,他和二师兄都是班里的骨干,比较懂事,很早就从师付那儿学到技术,那时我们只知道玩,对学技术全然不闻不问。也许他恃才傲物,也许觉得我们太傻,他那种自负和傲慢的态度让我非常反感。

  一次在球场上,我说他的脸吊得像张猴脸,他恼了,差点要打我:

  “你再说一遍!”

  还有一次在锅炉房焊管子,我给他扶梯子,因为高度所限,梯子只能搭成45度角,我用脚使劲顶住梯子腿,他仰着脸斜躺在梯子上进行操作,焊花一闪一闪,映着一亮一亮的防护镜和那张严肃的脸。这时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从我身后掠过,我扭头一看,呀,一只翠绿的鸟飞进锅炉房!“五彩云霞空中飘,天上飞来金丝鸟!”我转过身刚想去扑,只听身后“嚓啦啦”一声,梯子顺墙滑了下来,大师兄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一条眼镜腿还搭拉在耳朵上!两个司炉工急忙跑过来把他扶起,他站起身,使劲把焊把一摔,头也不回走进化验室,一会儿二师兄走了出来,一副叽笑的神情:

  “怎么连个梯子都扶不了?”

  我无语,心里充满愧疚,从此无论大师兄怎样的自负和高傲,我对他的反感永远变成了敬畏。 大师兄朋友很多,每天晚上都有好多人来我们宿舍聊天,二赖子更像是对待自己的囯王一样顶礼膜拜,说是聊天,其实主要是大师兄在讲故事讲笑话,有时也讲他的家乡和亲人。

  他讲他上小学一年级时,在课堂最后一排坐着,夏天树上的蝉鸣声令他昏昏欲睡,他放下课本悄悄钻到桌子底下,慢慢挪到教室的后门,然后沿着墙根溜出学校快步跑回家,缠着正在洗衣服的母亲要吃几口奶,吃完奶再沿着回来的路返回教室上课。

  讲起他父亲的遭遇:四清运动时带着工作队下乡,被一个审查对象砍了七斧子倒在血泊中……

  “那天凶手被绑在树上,毫无惧色的看着四面围观的人群,执法人员问:

  "你为什么要砍老张?"

  "老张是个好人,其实我要砍的是副队长,只因为副队长不在我才砍了队长!"

  "如果队长也不在呢?"

  "那还有共产党员还有贫下中农么!"旁边的人们让我上去揍他,我那会儿小,也不懂得该怎么揍他。凶手没几天就被枪毙了,后来大家怀疑有人在灭口……”

  他讲他姥姥,从小跟姥姥长大,对姥姥特别亲,参加工作后,每次回家总要给姥姥买很多好吃的,而姥姥自己总舍不得吃,都分给了孩子们。有一次他回去看姥姥,姥姥把珍藏了好些日子的点心拿出来让他吃,他气得使劲摔到地上,生平第一次冲姥姥发了脾气:

《中条山里的故事2》

  “您老人家还能吃多少天?老惦记着我们,我们享受的日子都在后头呢……”

  大师兄爱看书,他讲述的家乡古城、同善、华峰、王茅就像一幅幅工笔描绘的水墨画铺在大家面前:青山滴翠,老树昏鸦;雪染山中,月明林下;古镇集市,五里人家……让人眷恋让人神往。

  他高兴时和弟兄们唱起歌就像个孩子,

  “弯弯的流水呀蓝蓝的天,绿油油的草地呀青青的山……”

  他笑起来上嘴唇是尖的,而且还有点往回勾。说起他们垣曲方言:

  “手里拿本付(书),旁边放杯付(水),坐在大付(树)下,喝一口付(水),看一下付(书),你说付付(舒服)不付付(舒服)!”

  “对啦,还应该再加上:屁股下面垫把斧!”

  “哈哈哈哈……”

  在我们锅炉班,班长张国庆师傅为了防止小学员乱花钱,提议让我们12人成立个储蓄会,每月开了工资把一半存进去,第一个月黄银锁得,第二月郭秉信得,第三月邵玉清得……最后一个月是大师兄得。这样一年下来大家都能攒上些钱。可是就在第六个月发工资那天,大师兄最亲爱的姥姥去世了,他委托别人把入会的钱如数交给该得的那个人,自己只身回家去奔丧……

  73年他搬下楼去往。一天,我和二赖子在楼上做面条吃,二赖子突然说:

  “咱们把大师兄也请上来一块吃吧,这样你们能互相交流交流感情!”

  我听他说得有道理,便下楼主动去请他,大师兄还真给面子,跟着我上了楼,品尝了我的厨艺后大加赞赏,过了几天也请我下去吃了一顿,我还记得那饭叫“老鳖过河”,很快我们就消除了隔阂。 74年我父亲去世,料理完父亲的后事,我回到单位,大师兄走过来安慰我,陪我说了好多话,在他面前,我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76年我们八个人到石家庄3302厂加工锅炉管,下班后在招待所打扑克,我赢了他们,就把赢的烟全发给看热闹的人,输了,只好把给侄儿买的酒心糖交出来。大师兄赢得有点不好意思,玩完扑克后,又把糖还给了我。离开石家庄的前一天,我俩一块来到桥西最大的商场,他给他妈买了一件中式衣服,我也给我妈买了一件长袖衬衫,然后都高高兴兴回到招待所。

  后来厂工会组织职工去垣曲看兰球赛,我掏空儿跟他去过他家一次,见了他的父母,他父亲坐在轮椅上跟我说着话,他母亲赶着给我揉面做饭,一大碗饭很快就做好了,那香喷喷的面条和九成熟的荷包蛋至今难以忘怀……

  大师兄是个自学成才的文化人,在搞对象方面心性很高,一般的姑娘他根本看不上,谈了几个都是他不愿意。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外地女子,他一见倾心,双方开始书信来往。正当爱情发展到烟花般绚丽的时候,他写了封热情洋溢的信,其中有一句话的意思是与你相比我的缺点实在太多了,而你却没有不如我的地方。信发出去后却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回音。大师兄茶思饭想,度日如年,但同时又思忖,既然女方这么看不起自己,自己何必要再去找她……后来这个谜底终于在书中被揭开了,他不无遗憾的说:

  “是我把成语给用错了!”

  原来他在那封信中使用了一个反其义的成语:“我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八月。我的故事里有条狗

  八月。北方的雨下的很尴尬。看着雨,然后就想起了你,在某一个时空某一条街道,你一手撑着一把碎花伞,一手环抱着你的爱人,快步走在雨幕里,雨水打湿了你的后背,水花渐在她的裙摆上,湿湿的沾在腿上,你们像两只蝴蝶,狼狈却美得如此动人。我在你看不见得时空,微笑着想念你。古人说最悲伤的爱情莫过于生不逢君。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生不逢君,日日与君老。

  记得与你初见在八月的雨幕里,那时,我刚刚高一。这一天雨下得很大,我抱着书包弯着腰跑在雨里,路上的积水很深,一脚下去,溅起很大的水花,鞋里灌满了水。忽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了路边底商的招牌下,然后我看见了你,说实话,你让我很失望,我希望解救我的人是个王子般的人物,阳光,帅气,有派,穿得很潇洒,我不奢求你都具有,有其中之一我就会觉得很完美。可是你全都没有,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圆头圆脸圆脑袋,连眼镜都是圆的,穿着一件暗红色格子衫,还自认为很帅的没扣好前两个扣子和最后一个扣子,很老气。在强烈的失望中,我就忘了对你说谢谢。于是就有了地对我最初的评价,傻并且没礼貌,这是后来熟识之后你说的。熟识之后,我知道你只有二十六岁,长我十岁而已,以画为生,颇有名气,是个有为青年。貌似你也知道我是个很聪明很有规矩的优秀好少年。那个八月,我对自己说,走你走过的路,看你看过的风景,吃你吃过的苦,然后成为像你一样的人。你知道吗,我总是会想,那一天的雨一定把我淋得很狼狈,那么不美丽的我,是怎么打动你的。

  窗外的雨下一阵停一阵。窗外的天气一会晴一会雨,偶尔还会打两个不是很响的雷。就像是生活,会有眼泪,会有笑容,会有很多的美好和不美好。我坐在家门口,等雨停,然后去吃东西,和辛一起,你不知道吧,我也有了男朋友。现在的我会把冰箱填满,按时按晌的好好做饭,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天气好的时候晒晒太阳,遇到雨天,就坐在雨水淋不到的地方,静静看雨。如今的我就这样安静祥和地走在由生到死的路上,怀揣着对生活的热爱与最简单最平常的梦想。我知道,我要对自己好一些,要多爱自己一些,因为别人给的爱,太不确定,还是自己多爱自己一些,自己多心疼自己一些,比较靠谱,不让爱自己的人担心,我记得你说,自己都不爱自己,拿什么要求别人爱你。学会爱自己是长大的标志。本以为成长是一件漫长的事,原来不是,在离开你之后,我呼啦啦一下子就那么长大了,懂事了,成熟了,过了爱做梦的年纪,轰轰烈烈不如安静。我已经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傻小孩,不会为了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别人的关心呵护而让自己的生活一团糟,然后再被别人爱怜心疼的责骂中,低着头偷笑,心里开出大朵大朵的幸福的花。当然这个别人指的肯定包括你。想想那时候的自己,为了看你为我着急皱眉,就用削铅笔的工具刀把手割条刚好的小口子,血流的不是很多,但足以让我我如愿以偿的看见你额头上的小山,手忙脚乱的在画室里找急救箱,小心翼翼的为我包扎,看着你,我就很满足。我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个时候的我怎么都不知道疼。

  辛说你是个很有才华的人,而我对你只是盲目的崇拜罢了。彼时,我和辛坐在曾经与你一起吃饭的地方。我保持着一贯的不合作不反抗态度,不抬头不回应,认真的闷头吃饭。但我心里却清楚得很,他说的不全对,你是个很有才华的人没有错,但我对你不单单只是崇拜,我是爱你的,很深很深的深爱。只是这些我都不会在说出口,不是不敢,只是透彻的明白,我对你的爱不合时宜。相遇太迟,相见恨晚,你说我的深爱于你而言太轻太轻,轻到你不能承受。歌德说,傻瓜和聪明人都是同样无害的,最危险的是半傻不傻和半聪明不聪明的人。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无论面对什么事,都是运筹帷幄,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这么说,你是最无害的那种人了吧。所以,你会微微笑着坐在我的对面,目光含情,幽深的告诉我,我还小,还没到该和你相爱的年纪,你爱我,可是你的爱仅仅局限于看着我走想更好的未来,无论在什么时候,希望我在遇到麻烦的时候,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够第一个想到你,你会帮我,鼓励我,一直一直支持我,这就是你能给我的爱。看吧,你是多么聪明,连拒绝都拒绝的让我感动。而我就是那种危险的人,该是最最危险的那种,因为我就是那种半傻不傻半聪明不聪明的人,一半傻一半聪明。依仗着自己的半聪明冒着半傻气,自得其乐我行我素的过着我的小生活,还会傻的可爱的爱上你。所以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的距离不是一个你一个我就能跨越的,那是十年的时间沟壑,是这十年的光景里填充的沧桑。

  和辛吃完饭,他问我用不用他送我回家。我摇摇头,然后摆摆手,说再见。他悻悻的看着我,失落散落在眼睛里,在眉目间,在脸上,愣了片刻,他说,再见。吃饭的地方离我占住的地方不远,我一个人漫步在五光十色的街灯下,走着走着,就听见你叫我,猛地回过头,车水马龙的大街,来来往往的人群,我怎么找不到你了。你还记不记得,你从来都不会问我要不要你送我回家这一类的问题。你总是霸道的拉着我把我送到楼下,蛮不讲理的吃掉我的冰激凌,给我买热的果汁和奶茶,你说女孩子不可以吃太多凉的东西。你牵着我的手,走过这条街,你说,亲爱的,走快点,不然回去晚了,你家里人会担心。我默默不语,我没告诉你,我是一个人在的这个陌生的城市。虽然他陌生,但是我不怕,因为有你。好友印象里朋友对我的评价是:很聪明,很独立,很有想法,也很孩子气。看见了吗,我一直是个很独立很要强的孩子,从来没有坐享其成过。可我喜欢一切被你安排好,装傻充愣的接受你的安排。久而久之,养成了对你的依赖。或者,是先对你有了依赖,才会放心让你安排。记得我在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叫了你一声小爸爸,然后你脸都青了,我就装无知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病了。嘿嘿,你说你总有想要弄死我的冲动,说我是个淘气顽皮的孩子,还总是呆呆的看着我傻笑,然后感叹,年轻真好。表面上你是个大男子主意十足的人,但在你的强势和霸道背后,是无微不至的关怀,不得不说,你真的很细心很窝心。那是别人给不了我的温暖与安心,这或许也是辛所欠缺的,他对我的爱,比你多得多,比我给你的也多,可是,我总觉得他不是可以依靠的人,对我的好都很肤浅很表面化,恐怕我不知道他对我的好,怕别人不知道他对我好,像在表演,用我的冷漠成就他的大度与痴情,所以无论我怎么努力,我都不能依赖他,爱上他。我在想这是不是因为你在我心里扎了根。

  回到家,月色洒在床头的墙面上,墙上挂着你送我的那幅画。你说我的天空永远都是蓝色。再说这句话之前,你送我一张油画,画的是蓝蓝的天空,在画面的左上角,有着几缕淡淡的云彩,风轻云淡的样子,让我心里很辽阔,很高远。我始终觉得,蓝天要比太阳还明亮,而你的画笔就画出了这样的蓝天。我把画挂在床头,在画的下面我用蓝色的蜡笔从墙的一头到墙的那头画一条微有波澜的线,只有我知道,那是一片海。我知道你喜欢海,像蓝天一样的海。我是蓝天,你是大海。我的床头,蓝天很小,海洋很大。我的天空笼盖不起你的浩瀚。

  没有开灯,我躺在床上,看淡淡的月光,看蓝天和大海。辛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已经到家。我听他这麽问你就觉得烦,恩了一声算是回答。那你怎么不开灯,电路坏了吗。我说没坏,然后停了下,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开灯。他说,我一直跟你跟到你家楼下,等你到家开灯了就回去。然后我捂住电话,有感动,有厌烦,那种心情欲罢不能,我恨,可我不知道我该恨谁,我难过,可我也不知道为谁难过。然后哭出了声音。辛对我的爱,我视而不见,不是我没良心,是我不知该如何面对,要怎样回应。在我还爱着你的时候,让我怎么爱别人。爱情是这世间最勉强不来的果实,因为结错了的果子会毒死人

  我打开灯,然后说,好了,你可以回去了。辛问,我可不可以上去坐坐。我又很气,我讨厌被他这样问,好吗,可以吗,行吗,可不可以。然后我不动声色地说不可以。他正如我所想的那样,温柔的说再见,晚安。于是我利索的挂了电话。他是我的男朋友,我是多么多么的希望我可以如爱你一样爱他,可是,好难。辛对我说,忘记一个人的最好方法就是爱上另一个人。他还说,你吸引我的不过就是那十年我不曾经历的时光,我只是好奇你的世界,不是真的爱你,他有信心让我忘了你。可是我愈来愈发现,我和他的爱情,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方向错了的爱情会到达幸福的彼岸吗。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见过你了,我很想你。可是我不想见你,一点都不想见,我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念你,静静的想念你,无喜无悲,只是想念。我觉得那些有你的记忆对我而言,是一本值得一翻再翻的书,百看不厌,余味缠绵。我想我不是爱你,而是爱上了如此深深爱你的我,爱上了想念你的感觉。

  阳光爬上了半个窗子,我懒洋洋的眯着眼睛看阳光。拿起电话,看到辛的短信息,他说,我们分手吧。我把电话放下,闭上眼睛,阳光已经传过窗帘爬到床上,我的心里很平静,没有一点波澜。睁开眼睛,我回了短信息,好。我想,我给不了他要的幸福,我为他能做的,就是让他对我死心。我不能像你一样,一双被逼无奈迫不得已的眼睛,含情脉脉,让我总是对你充满幻想,不舍得迈向下一站的路途。辛没有再回信息。爱一个人卑微到骨子里,可是再卑微也会有伤心。我想他是真的伤心了

  我一瘸一拐的在商场里找一条中意的七分裤,打算遮住膝盖的伤疤。我不喜欢人家殷勤的嘘寒温暖,同情也好,关心也罢,,问我腿是怎么搞的。我更不愿意回答说,是我骑自行车不小心摔得。我觉得二十多岁的人了,这种事情真的不怎么光彩。所以穿条长点的裤子真的很必要。在和辛分手的第二天,我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摔得不重,只是流了很多血,两天才结好痂子,没有人照顾,没有人安慰。辛的离开足以让我魂不守舍。记得很清楚,再摔倒的那一刻,那么疼,但我的第一反应是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然后拖着疼的发麻的腿,镇定自若的回家,倒在地上,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我蹦跶蹦跶的去药店买紫药水纱布和棉签,在蹦跶蹦跶的回家,自己擦不停流的血,用棉签沾紫药水清洗伤口里德土和细沙,我没掉眼泪,我知道我厌恶你的关心,它太廉价,我害怕辛的关心,因为它太厚重,这个有你的城市,有点冷。我想等到腿好的利索点,我就离开。

  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竟有我那么多的难以割舍。满满当当的装了一个拉杆箱一个书包还有两个大纸箱。我恨不能把那面墙搬走。坐在地板上,我发信息给你,按完几个字,删了,再按,再删,按了好久文本处却还是空白。然后我删掉你的电话号码,虽然我知道删不删都无所谓,它在脑子里根深蒂固,但是我觉得这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需要个意识来纪念。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流下来,我闭上了眼睛。

  很多故事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已经画上了句点。很多人还没容我记下容颜,就已经消失不见 。我开始规划我的未来,可是我的规划里没有你。我们的缘分就那么长。绕了那么久,还是没绕过谎言与背叛,一切的美好与不美好,都淹没在时间的荒野,最后幸福的不了了之。我当然没有带走拿面墙,最后我还把行李精简了很多,把很多东西,大部分的东西都送给了我住的地方附近的那家的幼儿园,包括你送我的那一片蓝天。

  我总是一个人去哪玩,看那些小孩子蹦蹦跳跳,奶声奶气的说话,那是不含任何杂质的娃娃音,很干净很动听。你说等你有时间的时候你就陪我一起去哪玩,哄那些小孩子,还有哄我这个大孩子。可是还没等到你有时间,我们就不好了,我与你的一切都成了笑话,我光荣的成为了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的小三。当那个女人优雅的站在我的面前时,叫我妹妹,温柔的告诉我,她是你女朋友。我不知道我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可是我从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胜利者的得意与骄傲。我微笑不说话,可我不确定,她是真的,还是你是真的。我小小心翼翼的对你提到此事,不像你看出我的不安,可我需要你的安慰和肯定的答案。可你始终都没放下画笔,面无表情的画画,说你没有女朋友。你没有女朋友,她不是,那我呢。

  之后她又找过我。电话,qq,我奇怪她怎么联系到我的,她说,晚上的时候他看了你的电话。然后我仿佛看到两个人赤裸的人在床上缠绵,其中有一个是你,然后就觉得很恶心,竟然就真的吐了,吐得昏天暗地,医生说,我是肠胃炎。我换然大悟,原来我对你的爱很浅很浅,只是在肠胃,并没有深入骨髓,更是于心无关了。我需要理清头绪,然后把问题一一解决,然后才能没心没肺的开始新的路程。我觉得无风不起浪,凡是会发生都是有伏笔的,这里面一定有文章,而你也绝不是个于此毫无瓜葛的人,对于我是怎么成功变身成为小三的,我很好奇,我需要个明明白白的真相。我觉得在我受到这样的委屈的时候,但凡你有一点点的担当,有一点点的疼惜我,都会站在我面前,告诉我事实,然后为我说话,不让我受委屈。可是你没有,你用画画掩饰着自己的情绪,抽烟,叹气,皱眉,看都不看我一眼。你让我很委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对谁说,我不知道该到哪里找安慰,我会哭,一个人在月色单薄的夜里,缩在床角抱膝流泪,哭出声响,打破夜的安静。可是那个时候我没在你面前掉过一滴眼泪,我想我还是值得自己骄傲的。我想我是真的真的把自己看得太重了或者在心里把你神化了,才把你看得那么光芒万丈,而事实上,你也就不过如此,太不过如此了。我就觉得,我活该被骂,可是为了这样的你、貌似很不值得。

  列车行驶在宿命安排的轨道上,我看着窗外的风景,和映在窗子上我的影子,偶然扫过电话,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条新信息,打开,是辛,他说,很多事情他都明白,只是不甘心,爱与不爱不是一会半会能分辨出来的,也不是点头摇头就能回答的,我与他的缘分怕是修不成夫妻,但是,我们是相爱的,像朋友一样相爱,他要离开这个城市,看看外面的世界。

  嘴角微扬,我知道我和辛不可能回到过去的时光,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做老铁,因为他有过伤心,我有过亏欠。而我们毕竟不是越老栓在一根红线上的人,唯有如此,才会有最好的结局。可我坚信,我完成了我对于他的使命,就像你在我的生命里扮演的角色一样,以一个过客的身份,成为他寻找幸福的小挫折,让他对自己真正的女主角倍感珍惜,我们都是善良的孩子,我们都会找到神藏在我们人生旅途中的珍宝,比如辛要的幸福,比如我要的绝对忠诚,比如你要的自由万岁。不得不承认,自始至终,我都对你满怀感激。然后看着手机显示发送成功,收起手机,望向窗外。一路顺风,我回复他。

  想起最后一次见你,你走在夜色笼罩的路上,就那样漫不经心的走到我的面前,看着我的眼睛里,有浓浓的夜色。我仰着头看着你,我们就这样相互凝望不语,然后我转过头看别处,说,好巧。你说,不是巧,你在这晃悠了好几天了才碰到我。我问,你在这晃悠干什么。你很理所当然地说,等着和你巧遇。我不知该说什么。你又说,只有不停行走,才会看到更美的风景,你要用画笔画出你要的世界。你说,过来道个别,因为看见我之后你就会离开这里。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委屈,起初的时候,你说我还小,还没到该和你恋爱的年纪。于是我就在眺望你背影的路上匆匆追赶你的步伐,错过了多少风景,为的是有一天可以站在你身边,足以与你相配,我吃了很多苦,我遭受了很多白眼,我让爸爸妈妈难过,我让朋友担心,我还让喜欢我的人伤心,苦能受得,累能受得,那么多那么多的委屈我都受得,可是如今,我已长大,足以与你匹配相爱,可是你在哪,把你带进我的世界的人是你,把你带离我的世界的人也是你,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的世界,你让我情何以堪。我转回头,真真的看你的眼睛,我看见了你眼中的路灯,昏黄而迷离,你眼中的我,骄傲而疏离,这样的眼睛点亮你如花的笑容。你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口。我微笑,说,一路顺风。

  列车驶过城市,驶过墓地,驶过村庄,强烈的宿命感蕴含其中,看着车窗外的光景,我流下眼泪,微扬嘴角默默地流,我想我是真的把你放下了。耀眼的阳光中我看见一棵高大繁茂的大槐树,枝干弯曲显出了强大的生命力,我看着它渐渐消失在视野里,心里想,那棵树下,葬着谁心爱的人。我想,我走的终究还是自己的路,看到的自然不是你的风景,在这世界里又有谁能陪谁真的把风景都看透呢,可我对你自始至终都满怀感激,无论我在那,无论我离你多远,我都希望你好好地,一直一切都好好的。我希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辛是,你也是。

  暮色将至。我看见了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墨绿色的大叶子连成海洋,黄色的花盘摇曳期间。然后我就留下了眼泪。我要买一块很大很大的田地,种上大片大片的向日葵,站在向日葵田里,与他们一起仰望太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记忆像一条狗,躺在她依然自得的地方。

二、[约稿]《医药经济报》药店周刊“开心吧”(药店生活的副刊)版面约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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