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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燕尾蝶的记忆 (4)

发布于:2022-06-15 作者:admin123 阅读:19

  第三章 书里的妥协

  小异在PARTY上被折腾得半死,回家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明。

  小异爬起床,脑袋还晕晕沉沉,她不禁怀疑昨天阿德那杯酒是不是真只有40多度而已。小异踉踉跄跄地走进厨房,一口气喝了一大杯水,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进肠胃,这才觉得胸不那么闷了。

  喝完水小异做的事就是找阳台,大佟家果然有个大大的阳台,阳台上还放张太师椅。小异高兴地用大水杯装满了水,在椅子上坐下来,安心呼吸着清晨的空气。这阳台有足够的大,可惜阳台前面被另一建筑给挡住了视线,这真是一个败笔,小异心想。

  坐了个多钟头,听见大佟开房门的声音,小异回过头,隔着玻璃看着大佟在房间和浴室之间来回穿梭。

  小异说:她以为她会一直记恨他,可是那天早上,看着哥哥的身影,她发现,除去记恨,自己其实很喜欢她的哥哥的,小时候的那种崇拜又回到了她心里。在那崇拜之下,她发觉那记恨根本不值一提。

  小异坐在椅子里呆呆地看着哥哥穿着睡衣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像个花痴般。

  大佟修长的身体很像一墩艺术品,让人收不起眼睛。小异不禁想着,这埻躯体是否有女人拥有过,有多少个女人拥抱过这具身体。

  她突然有点嫉妒某个曾经拥抱过他的女人了。

  小异就那样坐在阳台外面的太师椅上,静静地看着哥哥,在脑海里闪现着童年时期的画面,直到水杯破碎的声音把她惊醒。

  大佟确实被小异那神情吓住了。他正端着水杯要喝水,然后就看到玻璃外面有一双动也不动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活象电影中上演的一幕恐怖电影,当下吓得他手中的水杯都忘了握,结果水杯就垂直地与地板来了个稳稳实实的接吻,然后焚成一堆碎片!

  大佟看清楚是小异,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谁呢,一时间没想起来是你。怎么不多睡会儿?昨晚你回家倒头就睡,睡得还好吗?”

  “还行,我习惯早起,一直就如此的。”小异心虚地收回眼睛,看着对面的建筑。

  “是啊,你小时侯就不喜欢赖床。”大佟端给小异一杯榨果汁。

  “这都是让妈妈给逼出来的。”

  “不过早起床对身体好!也算她的战斗起了一定成果啊!”

  小异听到他竟然用“她”代替妈妈,心一冷,“你就这么恨妈妈?”

  大佟靠在玻璃门边,眼神幽幽地望着远处,没理会小异的话。

  大佟的态度让小异对他的崇拜转眼间又成了记恨,幸灾乐祸地说:“既然你记恨她,那你干吗要叫我来这里?”

  “小异,这是两码事。”

  小异冷哼道:“不,是一回事。你恨妈妈,那你就不要忘了,我是妈妈生下来的野种,那你就不应该让我和你生活,你不觉得这样会打乱你的伦理观念吗?”

  大佟看了她一眼,“小异,这个话题很伤感情,让我们忘了刚才的话吧!”

  小异撇撇嘴,生气地别过脸看着外面。

  许久,大佟缓和气氛似的问道:“喜不喜欢这套房间?”

  小异没有答话,却问道:“你怎么会有张太师椅呢?”

  “那时以前房东留下来的。我看着觉得不错,就没扔。”

小说连载:燕尾蝶的记忆  (4)

  “那他们家里很可能有个老人,以前爷爷就喜欢躺在太师椅上晒太阳或乘凉。你的房间好象很少有外人来。”

  “你怎么知道没有外人来?”

  “这房间里少了一种女人的气息。”

  “女人的气息?”

  “这房间里的寂寞的气味太浓了。”

  大佟笑起来,“你是一条灵犬吗?又开始装得自己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小异努努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真是尴尬的场面,他们总是在找话说,一停下来,就冷场了。

  许久,小异又说:“那你不喜欢别人打扰你的生活是事实吧。现在多一个人你会不会觉得碍事啊?”

  “当然不会。要不然我不会叫你来的!”

  “你放心,我会尽量不打扰你的。”

  大佟摸摸小异的脑瓜,温柔地说:“我说过,你就把这当你的家吧,不要想着什么碍事。”

  小异轻声说道:“我喜欢阳台。”

  大佟耸耸肩,笑道:“是吗?你没吃早餐吧?我去买早餐给你吃。”

  “哦!”

  大佟回来时,看见小异在书房里翻弄他那堆成小山一般的书堆。大佟以为她在替他整理书桌,当然几秒钟后他立马否认了自己一相情愿的想法。

  小异发现大佟站在她身后,再看书桌,已经被她翻得不成样子,她笑道:“我想找点书看……待会儿会帮你整理好……你这里有些什么书呢?”

  大佟摆摆手道:“不要紧,我来收拾就好。你想看什么样的书?我想我这里应该没有你想看的书,我的书都是一些关于设计和管理的专业书籍。先出来吃早餐吧!”

  “哦!”小异离开了书桌走出书房,“你为什么不买些书架呢?这样找书会方便很多的!”

  “也许吧,不过对我来说它作用不是很大,因为我要些什么书,我会记得它放在哪,你别看我的书乱七八糟的,其实它们是有一定秩序的。”

  “哦!那我刚才不是打乱你放书的秩序?”

  “没关系!反正我这个星期天也要将它们再整理一遍。”大佟给小异端了杯豆浆,问道:“小异,你想不想干点什么呢?”

  “啊?”

  “哦!我是说,我要上班,你在这里又没有认识的人,我怕你一人呆在家里会很闷,你有没有什么计划?”

  “计划?没想过。我唯一的爱好就是看书和电影,对其它的没什么兴趣。”

  大佟皱着眉头,一脸不相信,“难道你成天的剩余时间就都花在看电影和看书上?”

  “差不多吧!呵呵!”小异想要使氛围变得暖和点,笑道:“谁让我有一个那么变态的兄长呢!不爱看书,却喜欢拼命地买书。你买了那么多的书,我全盘接收过来,没事的时候就坐在阁楼上一本接一本的看,现在你那些书全被我看完了!”

  “你是说后来你又回去拿了那些书?”

  “我没回去。你把那一大箱的书都给了小堂,可是他这人压根不喜欢看书,就打电话问我要不要,然后就把整箱的书给送了回来。”

  “那些书你都看完了?”

  “嗯!外婆从不让我干什么活,所以我空闲时间多得是,就天天看你那些书,看到后来,书就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了,没书看,心就慌!”

  小异本以为大佟会为她高兴,可大佟却一脸不以为然:“你以前不喜欢那些东西的,那时候我威逼利诱地要你看书,却怎么也没成功,一天到晚地在外面混,真想不到你也有坐下来的一天。你的时间都用来干这些事了!那你还有什么时间去交朋友呢?”

  “朋友要那么多干吗?”

  “那……那你七年就都是这样独来独往?”

  “这样有什么不好?我喜欢一个人。”

  “这对你将来的发展不好。真让人担心你的生存能力呢!”

  小异笑道:“哥哥,你在这里生活太久,连思想上都紧张起来了。你想得太远了,再说,社会主义饿不死人的!”

  大佟的语气里透着讥讽,“小异你还没入社会,不明白这社会的残酷。这社会现在的竞争比什么时候都恐怖,一个人若不能展现自己,没有人会自动来发现你的长处的!一个人要善于表达自己,这是在这个社会立足的最起码的要求,书要看,可看太多了,并不是一件好事!”

  小异喝完最后一口豆浆,心平气和地说:“哥哥,你不觉得我来的第二天你就跟我讨论生存,让我压力太大了吗?而且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干自己想干的事!”

  “我只是引导你别走极端罢了!你不能太内向了!这样吧!你想不想去参加一些夏令营之类的活动?我可以给你找个旅行社,让你随团到处走走,要不要?”

  小异平静地说:“哥哥,我这个暑假只想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我不想出去走。”

  大佟沉默了许久,大概是小异的不服从让他不爽。最后,他甩甩手硬邦邦地说道:“你爱怎样都随你吧!”

  哥哥去上班了,走之前又塞给了小异100块,说:“我中午不能回来,你自己做饭吧!门口就有超市,你可以去超市里买菜,米在厨房里。”

  文西抬头看着我:这么久没打岔,真是难得呢!

  我说:你这女人真奇怪,打岔你生气,不打岔你又不爽。你要我怎样?

  她笑道:没什么,只是想知道你还有没有听下去的欲望。我第一次跟人家讲故事,可不想栽栽你手里。

  我耸耸肩说:虽然不知道你想讲什么,不过还是觉得这小家伙还蛮有个性的,你讲下去啊!

  小异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空荡荡的房间让小异有点难受。她翻出从家里带来的王家卫电影全集,(当然,那时侯王家卫还没有拍《花样年华》和《2046》,这两张碟是后来小异自己补上去的。)随手抽出一张,是《东邪西毒》,王家卫的电影里面,小异最喜欢它,喜欢里面让人倍感凄凉的大漠,喜欢里面像音乐一样的声音,喜欢里面支离破碎的画面和感情。

  小异在沙发上躺下来,闭着眼睛听着大漠杀戮传来的声音,张国荣开始用梦吟般的语气静静地说话:“很多年以后,我有个绰号叫西毒,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嫉妒。我不会介意其他人怎么看我,我只不过不想别人比我更开心。……”

  小异想起兆。这套碟是他花了整整一天,跑遍整个市的所有音像店给她凑齐的,只是因为小异在电影院看完《旺角卡门》后无意地说了一句:“好想把王家卫所有的电影都看个遍啊!”

  小异问他:“你为什么肯为我如此大费周折?”

  兆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我从没有对谁如此用心吧,所以想试试宠一个人的滋味。”

  小异歪着头笑道:“我赚便宜了!”然后收起了这套碟。

  小异是和兆认识后才喜欢上电影的,以前她只喜欢文字性的东西,后来才发现,有时画面更能体现一些东西,有时用一千字写的一个眼神抵不上画面上的一刹那,当然前提是演员的演技要好!于是小异疯狂地喜欢上了电影,一如她当年狂热于书籍一样。兆没有送过小异玫瑰糖果,小异从兆那得到的礼物就是一大箱的书籍和一套套的正版电影,那些碟到现在看上去还像新的一样油光可鉴。

  小异抽出一张碟,上面映着她那漠然的脸蛋,小异翻过一看,这是《重庆森林》,封面上映着梁朝伟那张带着与生俱来的宽容和痛苦的脸蛋。小异又想起了她挨的几巴掌,那是一个女生给她的,那女孩叫啥名字长啥样她倒忘了,唯一记得的就是她对着她歇斯底里地狂叫:“你骂我婊子?你娘的才是大大的婊子呢!我想得到他的心,可他连瞧都不瞧我一眼,你得意是不是?我让你得意!”然后给了她几巴掌,打得小异莫名其妙,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神经病的女人。她正要对小异进行更深的折磨时,兆来了,这才让小异幸免于难。小异记起,当时她和兆正在冷战。

  张国荣继续梦吟着:“我还以为这世上有一种人是不会有嫉妒心的,因为他太骄傲。在我出道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人……”

  小异没有黄老邪那样骄傲,因为他有骄傲的资本,小异没有骄傲的资本,可她也一直认为自己不会有嫉妒心,因为她认为没有谁值得她去嫉妒。哥哥对她说: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依赖任何人。

  《东邪西毒》里面有句台词:“一个人记性不好,就别去太多是非之地,因为你很容易忘掉你的仇人。”

  小异并不想自作哀怨,不过自兆死后,她真的开始忘掉很多事,很多人,你看连打过她的人她都忘了她长什么样,在这以前,小异是非常记仇的,她一向不认为自己的辞典里有“宽容”一词。

  兆死得有点莫名其妙,高三开学不久,他无缘无故地死在学校后山的一个池塘里,而且是死后一个月才被发现,警方认为他是被淹死的,可他们不知道为何会死在偏僻的后山池塘里,兆的死成了悬案。兆死后,小异很平静,照样狂妄,照样嬉笑。所以很多兆的朋友都为兆惋惜,虽然大家嘴上没说出来,可是一却怨恨都写在了他们的脸上,大家开始远离她,小异并不在乎这些,朋友对她来说可有可无。

  远还一如既往地搭理小异。

  远天天陪小异上学放学,带小异去参加各种公益活动,小异就像一个弱智孩子跟在远后面,远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小异喜欢被指使着生活,这是大佟带给她的后遗症,就像她以前对兆的指使绝对服从一样。

  老朋友走了,新朋友会加入进来,小异的朋友重新多了起来,从那时起,她开始忘掉很多事情。有一阵子,小异被诊断患上了遗忘症,幸好后来又恢复正常,不过关于兆的回忆,已经非常模糊了!

  真奇怪,在这里她会想起如此多的事。

  更奇怪的事,她忘了很多事,独独对哥哥的怨恨她就忘不掉,从某方面来说,大佟说得对,客观上大佟的做法对自己是有益的,她不应该生气。

  这会儿,小异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来这地方。

  躺在沙发上看陈年电影是很容易睡着的,就像听已经烂熟于耳的音乐一样。小异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她睡眼惺忪地接通电话,是大佟的。

  “小异,你吃饭了吗”

  “啊?呃……哦!吃了!”小异看看钟,原来已经中午了。

  “我要去香港出差,要四天后回来,你一人在家怕不怕?”小异听出大佟的声音里有内疚。

  “啊?出差?”

  “是啊!公司有些状况。”

  “哦!我没什么好怕的!你不用担心我,安心出差吧!”

  “我怕你会闷,就拜托了阿杰带你去新华书店,你去买些你想看的书和电影吧!”

  “阿杰?”

  “是啊!本想叫阿德陪你去的,可那家伙一心钻在酒堆里,我才叫阿杰陪你去,你对他有意见?”

  “没有啊!昨天的事我快忘得差不多了。”

  “他这人其实很好相处的,脾气也好。你不用害怕!”

  “哦!”小异有点感动,他还是很为她着想的,不赞成她看书看电影,可还是纵容着她。

  “他待会儿会开车来接你的,我上飞机了,不能说了!”

  “好!你不用担心我!”

  小异放下电话,有点儿恍惚。

  小异刚放下电话,门铃就响了。

  小异打开门,是阿杰,他依然是眼带墨镜,一身白色休闲衣裤。小异自言自语道:“效率真高!”

  阿杰笑道:“我看到了一个披头散发,打着赤脚的落魄仙子。”

  “落魄仙子?过奖!我以为你会说看到一个鬼。先进来坐坐吧。”小异把电视关掉,问道:“你这么喜欢穿白色?”

  阿杰在沙发上坐下,眉毛一扬:“怎么?想对我的穿着发表意见?”

  小异笑道:“我总认为男人一身白色是很臭屁的!”

  “男人?”阿杰玩味道:“从你这小娃娃嘴里蹦出这些词语,真让人吃惊呢!”

  “哦!难道你要我说男孩或男生?呵呵!你好像太老了点!”小异边收拾她搞出来的一片狼藉边自言自语:“还好你没让我有臭屁之感!”

  阿杰翻着散在沙发上的碟,笑道:“你一向这么不知遮拦地对一个陌生的人评头论足吗?”

  小异给了阿杰一个乖巧可爱的大笑脸道:“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有足够的自信来承受别人的非议的,所以不要在乎我说了什么,呵呵!”

  “这就是你收烂摊子的方式?”

  小异耸耸肩。

  “你喜欢王家卫的电影?”

  “我是喜欢电影。尤其是正版电影。更喜欢早年电影,可惜现在市场上很难满足我的需求。”

  小异把长长的头发分扎成两把,放在胸前,站起身说:“好了,我可以走了。你看什么?”

  “你的长发很漂亮!”阿杰奇怪看起来很懒的孩子竟然也有耐心把一头长发培育得这么好。

  “谢谢夸奖!可以走了!”

  阿杰摇摇头说:“我敢肯定你还没吃东西,我看还是先填饱你的肚子再说吧。”

  “你凭什么认为我没有吃东西?”

  “没有啊!不过你哥哥说你很可能在挨饿,他说你打小就很不喜欢进厨房,叫我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哼哼!你真逗,我不想吃东西,还是算了吧,省得浪费。去该去的地方吧!”

  阿杰皱着眉头,“喂,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冲呢?好象我跟你有什么血海深仇似的。小女孩,不要这么尖锐,不讨人喜欢啊!还有啊,我得申明一下,这么热的天,我要任劳任怨地陪你跑新华书店,怎么说,也该有点像样的待遇!你不给,看你还未成年的份上,也就算了,可也不用给我拉长着一张脸吧!”

  小异这才想起自己是有求于他的,只好放下脾气,“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待遇呢?”

  阿杰站起身,手捧着小异的脸说:“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竟然拉得跟拉面似的,我不喜欢。你如果满心欢喜的话,那我也才会有心情陪你购物嘛!”

  小异愣住了,她没想到他竟然敢动她的脸,看来这小子泡妞泡顺手了,把谁都不当回事呢!小异讥讽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哼哼!你陪我去购物我很感谢,但是谁给予你权力动我的脸了?阿杰大哥哥,听说你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换女朋友,而且她们还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说实话,我有一个问题一直藏在心里得不到解答,也许你能帮我。”

  阿杰没想到这孩子除了生气半点异常反应都没有,他放开手说:“好吧!你是大佟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把!”

  “人家说女人的心是最难把握的,又说最毒不过妇人心,女人一旦复仇来,那那是很可怕的。我想知道的是,你这样玩弄女人,就不怕她们一旦发表飙找你复仇吗?”

  小异笑道:“而且,你也知道的,女人呢,就是爱耍小心眼,一点小仇她都能记恨一辈子,所以人家孔子说了,惟小人与小女子难养也,所以应该远离女人,就像远离小人一样。可是我就不明白你的做法了。你这么频繁地接触女人,就不怕引火烧身?”

  阿杰直直盯着小异。小异也回盯着他,想从他眼睛里找到愤怒的火焰,可是他的眼里却只有笑意。

  阿杰站起身,“我有个建议,我们坐公交车去怎样?”

  “公交车?我没所谓,不过你不是开车来的吗?那你车怎么办?”

  “谁说我开车来的?”

  “我亲爱的兄长说的。”

  “事实上,我是打的来的。”

  小异耸耸肩道:“随你便,只要你能带我去我要去的地方就行。”

  阿杰给了小异两个硬币,小异跟在他屁股后面上了一辆破旧得让她不禁怀疑它是否安全的公交车,小异想可能今天是星期天,车上人非常多得小异被挤得几乎要绝气了。阿杰早已经挤到后面去了,小异却因身高被夹在了人群中。小异看着阿杰一脸玩味的笑,搞不懂他在卖什么药,这就是他的报复?真是幼稚!

  然而几分钟之后,小异差点尖叫出来了。竟然有人在她身上乱摸,还有什么东西顶在了她身上。小异恶心得简直要吐了。而远处阿杰一副有好戏看的神情,简直让小异想给他一巴掌。小异倒想伸出手来甩身边的人几巴掌,可是竟然有人放肆地抓住了她的手。小异冷眼瞪着盘的人,可他们就像一群白痴般,跟本不理她。看来这帮人就是不知廉耻的典型,小异最怕对付这种人了,因为他们根本不会有羞耻感,也根本不会在乎你鄙视的眼光。

  小异抬起头,果然看见阿杰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脑袋枕在抓住扶手的臂弯上,乐哉乐哉地看着小异,似乎在说:这就是你刚才辱骂我的后果。

  小异对付别人的武器一向是用犀利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人家,直到把对方的脸蛋都盯红了才算为止。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强大,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今天,站在这几乎要淹没的她的脑袋的车里,她才明白自己也是个废物。

  她想起了《小王子》里面的那朵骄傲的玫瑰花,自以为自己很强大。不过那朵玫瑰还是比她强,至少她曾经为小王子考虑过,她所做的都是为了小王子。可是自己呢?我从来没有为兆考虑过,我任性,任性得简直是过火,因为我的过火,我造成了一个我永远无法弥补的错误。小异突然觉得鼻子很酸。

  阿杰突然挤过来,给了小异旁边的人每人几巴掌,“拍拍”的响声吸引了人群,被打的人脸红得像要喷血般。

  阿杰若无其事地拉过小异挤到后面去了。

  阿杰笑道:“你这小家伙真没意思,竟然想哭!真是吓着我了。”

  小异没有理阿杰。

  “你不要哭啊!要不然我无法向你哥哥交差啊!”

  小异长长的吸了口气,硬是把就要流出来的眼泪又收回到了身体里。

  阿杰拍拍她的头阴笑着,“你千万不要对我哭,眼泪对我是没用的。”

  小异惊讶于他的话,一个看起来那么和气生财的人竟然会吐出这样的话!

  小异冷笑道:“你以为我在生气?你把你想得太好了,我从不会为我讨厌的人流泪的,你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哼哼!是吗?这样最好了!那我们休战吧!不要让这点东西影响了咱们今天的旅程。”

  车上的人渐渐向后边移动,大佟把小异拉到自己身边,把她圈在自己怀里。

  小异没有任何反应,因为她还在记忆中徘徊。

  许久,小异突然问道:“介不介意我问一下,你很喜欢挤车?或者是你很喜欢拥挤的环境?”阿杰抖抖眉毛说:“在笼子里关久了,出来呼吸一下人类的浑浊空气未尝不好啊!”

  “笼子?”

  “哼!从公司到轿车再到家里,连太阳都晒不到,这不是个大大的笼子吗?”

  小异撇撇嘴,讥笑道:“哼!有钱人哦!就是不一样啊。笼不笼子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这车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我能感觉到我的汗水就要顺着太阳穴流到我眼睛里了,恕我直言,那简直有点自虐。”

  阿杰笑道:“哎呀!我做错事了,我自虐怎么把你也拖下水了呢?”

  “是啊!不过更可恶的是,我在你眼睛里并没有看到歉意,说实话,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啊!怎能这么说呢!”

  小异讥讽道:“才怪呢!你想整我对不对?我一眼就看出你看我不顺眼。还有,你不要总是笑好不好?我会以为你是在卖笑呢!”

  阿杰眯着眼睛盯着小异打量着。

  小异说,她最喜欢盯着一个人不放,因为这会让对方心虚,所以她也就不喜欢自己被别人直直地盯着,尤其是那人还带着一副镶金边的阿曼尼眼镜。阿杰直直盯着小异让她浑身都不舒服,小异突然把阿杰的眼镜摘了下来,这一招倒让阿杰甚感意外,顿时愣了愣。

  小异也愣愣地看着阿杰的眼睛,许久才回过神,浅笑道:“你果然有一双很锐利的眼睛,真像一个人。”她看着那双眼镜,幽幽地说道:“以前有个人对我说,如果你看到一个人戴着墨镜,那在那双墨镜下面有可能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看来,他说对了。”

  小异说完低下头把玩着眼镜,笑道:“你还真奢华呢!镶金边的阿曼尼眼镜呢!”着说完掂起脚尖把眼镜给阿杰戴了回去。

  阿杰当然很为她的动作感到震惊,这小家伙的眼睛里在刚才的一刹那闪过超乎年龄的成熟与哀愁,与几分钟前的她完全不同。阿杰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异突然笑起来。

  “我的表演很有感情是不是?看你表情一定是相信了!”

  阿杰看她笑得那么开心,十足的小孩子恶作剧成功的表情,让阿杰分不清哪句才是真的。他

  他把眼镜端正,把眼睛投向车外,他很少对一个女人手足无措,可对她,倒觉得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他们的话题了。

  小异注意到阿杰的异样,嬉笑道:“我为我的行为说声对不起。我只是很好奇你的眼睛。一个人天天戴着墨镜肯定是有原因的。”小异仰着头望着阿杰说:“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耍酷吧!”

  阿杰点头道:“跟你说话真危险,你有很厉害的洞察力。”

  小异歪着头笑道:“这是夸奖还是讽刺?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戴墨镜的原因?”

  阿杰摇摇头:“我没有谈论自己的习惯。”

  阿杰觉得自己在谈话中不知不觉落到了被动的地步,谈论的都是自己。也许他该转移一下话题了。

  “你和大佟是亲兄妹?他从来没谈论过你。”

  “这很正常,他讨厌我。”

  “讨厌你?不会吧!他其实很关心你,他很少这么关心一个人的。”

  “哼!也许他对我是又爱又恨吧,就像我对他一样。”

  “这么复杂的关系?”

  小异一脸漠然地答道:“的确是很复杂。”

  小异突然想到,也许大佟也和她一样,正在寻找情感的定位点,他对她还是有爱的,而且是必须有爱,因为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所以他会要她来这边过暑假,他会一反七年来的冷淡对她如此关照。或者他早就想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趁外婆的去世把她拉回到了他身边。小异鼻子有点儿酸了,当初他为何那么狠,把她当一个皮球一样踢开了呢!既然踢开了,那又为何要弥补已经裂开的缺口呢!

  她自己又在打什么算盘呢?一直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原谅他,可他又招手,她就像只宠物狗一样,立马奔到了他身边。而且一到他身边,她就开始忘掉些事情了,她甚至开始忘掉她相依为命的外婆。

  人真是复杂的动物!复杂得可怕!

  “真是奇怪,你和大佟行事完全不同。他做事向来稳重,而你,好像总喜欢心急吃热豆腐呢!”

  “为什么一定要相同呢?”

  “也不是一定,只是兄妹之间总应该有一点相同吧!你和大佟除了外表,我找不到你们的相同之处。”

  小异不无惊讶道:“我和我哥外表相同?”

  “是啊!你们有相似的鼻子和嘴唇,甚至眼镜,也有点神似。”

  “这不就够了!”

  车到了新华书店,小异跟在阿杰后面下了车,热气扑面而来,让小异觉得周身火烤般。阿杰温和地说:“在这里多呆几天你就会习惯了,要不要先去喝杯饮料?”

  小异点点头,跟他下到了负一楼,星期天的书店也不会少人,小异站在电梯上,觉得要被人挤出电梯了,幸好阿杰搭着她的肩。

  走出电梯,小异说:“今天真该感谢你,肯做这么大的牺牲,陪我到这地狱般的地方来挤,人家说挤福气,我们挤到的是一身臭气。”

  “放心,我会向你哥哥索要赔偿的。当然不可能免费受这罪。”

  阿杰带小异进了一家冷饮店,给小异要了份冰水和一桶冰淇淋。

  冷饮店的旁边就是音像店,小异问:“谁付帐啊?”

  “当然是你哥哥。你哥哥叫我带话说你想要什么尽量挑,不用考虑钱。”

  小异发疯般的买了半箱的碟,又上楼拿了几十本小说,看得阿杰大为大佟叫同情。

  结帐的时候,小异一看,四千多块。

  小异问阿杰:“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阿杰笑道:“我不发表任何意见。”

  小异甩甩手道:“有敲不敲白不敲。一生都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自己哥哥的不敲,别人的就更别想敲了。付帐吧!”

  阿杰拿出张卡给了服务员,用白话和服务员唧咕了几句。

  小异一看发票,少了些钱,想来他刚才是在要折扣。于是对阿杰说:“谢了!”

  “你应该谢你哥,钱又不是我出的。不过我很奇怪,这么多书,你看得完吗?”

  “谁说一定要看完?”

  “那你是在享受别人为你买帐的快乐了?”

  “随你怎么说吧!”

  “哎!”阿杰一脸正经地叹气道:“小孩子不要这么耍酷,对自己的成长不好。”

  小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谢谢你的忠告。请问我们还要挤公车回家吗?”

  “我帮你叫出租车吧。我再带句你哥哥的话,记得吃饭。”

  小异坐进出租车,正经地说:“谢谢你陪我来这里。”

  “总算听到一句人话了!”阿杰帮她关上车门,目送着车子离去。

  后来小异问他,那次杂书店出来后,你瞪着双眼看着我打的车子像个傻瓜一样,你在想些什么?

  阿杰说,我在想:这是我见过的最有个性的家伙,她外表可爱而安静,你会以为她是那种受过良好教育甚至被教育奴化了的体贴而温柔的好孩子。当你认真听她说话时,你会发现她的可爱下面在某方面有着超乎年龄的成熟,而在另外某方面又还是个真正的孩子,带着浓烈的孩子气。她的身上有着正在显现出来的不羁和狂野。

  阿杰说他想起《战争与和平》里面的一句话,原话他忘了,大意就是:她将来或者长成一个聪明而高贵的漂亮姑娘,也可能成为一个放荡而堕落的天使。我很赞同这句话,一个孩子有太多想法时,她的未来是谁也无法预料的,它的变数太大。

  晚上小异泡了碗面,吃完躺在沙发上,抽出一本刚买的新书,约翰.福尔斯的《巫术师》。偌大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小异的心里忐忑不安,连书都看不进了。小异站起身,撩开窗帘,看着窗外的夜市,广州的夜晚明亮得让小异有点难受。

  电话响了,是大佟,“小异,一人在家怕不怕?”

  小异几乎要激动起来了,前一刻她还在为大佟把她一人留在家而觉得失落呢!

  沉住气,小异缓缓说道:“有点儿,这里什么都那么陌生。”

  “是我的失误,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们这小区治安一向很好,你注意关好门窗就行了。不要怕!”

  “嗯!知道了。”

  “好,那你早点休息吧!不要看太晚的电视!记住关好门窗啊!”

  小异放下电话,隔着玻璃听着外面世界的喧闹,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得快要消失般。

  三天后,大佟一回到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小异躺在沙发上睡得正熟,沙发上散落着几本崭新的书,电视机的声音开到了最大,正在放《阿甘正传》,厨房里并排放着五个吃光了的方便面盒子,餐桌上有一层淡淡的灰尘。整个房间寂静而落寞。

  阿杰早已经告之,她那天下午在新华书店消费了他四千多快,这简直就是去吃满汉全席嘛!阿杰告诉他,他的小妹妹从新华书店搬走了几十本正版小说和几乎半箱的正版电影碟。把收帐的营业员乐得将顾客是上帝的原则发挥到了极致。

  阿杰在电话里打趣道:“乖乖,她非要那些完全正版的,打折的她还不要呢,说她就独爱封面精美的书,像一个人的脸。我看你的小妹妹根本就不是在买书,而是在敲诈!哈哈哈!你妹妹真有个性啊!”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把文西的话打断了。

  有那么好笑么?文西倒也没有生气。

  我点头道:这料下得还行。

  我们搞新闻的人,都喜欢用下料一词。

  我说:那个阿杰倒是个很风趣的家伙。不知道她哥哥看到这场面有什么感想没有。

  文西说:谁知道,他没跟别人说过。或许想了很多,或许什么也没有想。他愣了许久,把小异摇醒了。

  大佟摇醒了小异。小异看到大佟站在她面前,吓了一大跳:“哥哥,你不是说明天才会回来的吗?”

  大佟平静地说:“我提前完成了工作,就提早回来了。”

  小异尴尬地说:“我把这家搞得一团糟。”她指的是那些方便面盒子。

  大佟摇头说:“还好!还不是太糟糕!看来这几天你都呆在家里过的。”

  “哼哼!那我提个意见行吗?”

  “什么意见?”

  小异笑道:“那以后要是出远门,回来之前先通知一下我好吗?我不喜欢被人搞突袭!呵呵!”

  大佟愣了愣,微笑着点点头。

  “小异,你就想天天都这样子过吗?”

  “这样过很好啊!好不容易有个暑假,就让我先在家里休息几天吧。”小异知道哥哥又想动员她出去走走了。

  大佟看着这挤在沙发上的一团,欲言又止,只好作罢。

原文作者所属博客:小鬼的鬼话

一、[散文]流泪的浪漫

  流泪的浪漫

   一辆蓬勃的马车,马车后连着一架置放杂物的车斗,车斗后还跟了几箱飞舞的蜜蜂。

   这是一幅什么样的图景?想象中的我就住在马车里,马车里住着浪漫的我的一家,我们始终追赶春天,追赶鲜花盛开的草原,那里有夕阳,我们就在那里炊烟,望着落日入眠。

   多少年了?

   这个幻想在我的脑子里转悠,直到某一天忘却。

   是过年人们的固守让我重新想起这失落的浪漫。我不禁恨起自己来了。人怎么就这样轻易了?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幻想啊,可恶的虚荣的生活让我们忘记美好,投身仇恨满天的生活。

   1、逃亡

   我渴求什么样的生活?其实很简单,简单到重复。一家人能安静地在一起吃每一餐饭,聊共同的话题。

   默默地上网,看到一张网友的帖子,《俺是这样过大年》。看着只有感动。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几天我是在全家人都在的氛围里吃罢晚饭的?太少了。

   我的丈夫一年也不能在家吃三十餐饭的男人。我们在电话中交流的家里比面对面时说的还多。

   我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渴求普通的生活。夫妻儿女都围座在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前面带满足和幸福。

   当一种渴求被明确时,我痛哭流涕。我大声疾呼。我甚至想用厨房里的那把菜刀威逼,让他给我平凡的生活。

   很冷漠的回答:没有办法,这也是工作。你不能歹毒成这样,那样的应酬是必须的,你要让我寸步难行于朋友们间么?你要不要钱?你要不要升官中的群众?

   哑然。

   哑口无言。

   不是我有病?

   我不高尚。我只配生活在理想之中。

   多少人在追求你现在过的日子啊。他劝我。

   是的,我现在的生活仿佛比较“自在”,可是我要的是这些么?

   一家人团聚都这样的困难,这是别人羡慕的生活?

   “我本来视趣味为重大责任,现在却已习惯于忍受它的沉沦。我处在趣味恶俗的当今时代,于是反而拼命比最恶俗者犹有过之。”从超现实主义者布勒东的第一次超现实主义宣言中读到这样的一句话,这句话让我反省。

   确实的,人们有时如执着地做最有意义最有理想的主义事一样追求做好最让恶俗人刮目相看的恶俗事,以证明自己的能力。

   是的,他已经没有时间陪我玩什么情趣和浪漫了,实实在在的生活是眼前的工作,薪水,女人和婚姻。

   你能给他什么?

   什么也不能给。

   他来见你一次,用掉的那些钱就够让他在一个熟人的引导下,找到让他性欲大为满足的快活。何必呢?他愤恨也哀怨地诉说着。一个大大的计算器在我眼前的那块空地升起。

   感觉中的自己倒下。是的,我该倒下了。倒下了什么事也就都不会发生。

   逃离这样庸俗的算计,我无话可说。

   环境的压力让每一个人屈服?

   我呢?我流着伤心的眼泪,从生活的影像前隐没,慢慢的慢慢的,随着泪水的浓厚,心痛的加剧。

   我开始一个人的旅行。用我的眼睛从我身边的一个个人身上走过,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上走过。

   时间依然是别人的过大年的时候。

   我是一个被别人抛弃的女人,很多时候也是我抛弃了别人的女人。

   这是一个认识问题。我走在问题的前头,认真地又不动声色地把问题树立起来,又再把问题展开。

   我是一个边缘地的怪物。心像没有规律的白天和黑夜一样由天使和魔鬼轮流执掌。眼睛受感觉的牵引,天使和魔鬼各显神通。

  我是一个被动的思考的载体,跟随天使和魔鬼给我的感受踏上旅途。不想有人救我,也没有人愿意大无畏地救我。

   我曾幻想着用一种精神的替代以完善自己,然后曲折地求得某种平衡。

   可是太难。

   你平衡时别人与你一样的和家人团聚的理想呢?

   如果有一天我能变化,变化成奋不顾身了,不顾自己维持了这样久的环境,全面否定自己;如果我能变的自私起来,为了自己理想破坏别人的理想了,那我是不是会好过起来?

   我背着重负逃离不能实现的平凡生活。一生我都在寻找美丽。那是一种理想。我费着苦心地从文字丛中寻找自己出逃的理由。既然不想破坏,两全的方式就是自身的逃亡。

   又是一段话,此时的我不管它的对错和出自谁口:现实世界就其定义而言,本来就是丑恶的。只有在非现实的世界里,方才存在着美。是人将美引进当今世界的。为了生产出美,就必须尽可能地远离现实。

   我沉浸于书本和创作。我走马于与我无关的城市和人们。

  人最可信任的是自己的文字了。我悲观地告诉自己。

   不对!有人反对我。就在身边的这群与我的创作有关的人群中。

   我看着他们的爱情,看着他们的冷漠,看着他们的伪装,也看他们给当今世界引进的美。

   我披挂着忧伤的情结出发。把许多的恩怨都淡化成故事。

   年年的重复,从年轻到老,从身边有拥簇的男生到独单的一个女人。我只用冷笑鼓励自己。这是规律。只有让自己看清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太失败。

   一个三十七岁的女人,独自奔波于过年气十足的街道。背上一背的行囊,半靴,运动的衣着,随着情境变化面部的淡妆。

   把坚强塞进女人柔软的肚子。

   2、股市里的“诗人”

   这不该是一个诗意的叙说。这些言语只是在我孤独的心里流转了千百遍之后落出来的精致的流质。

   我还是不够勇敢,我也不敢用自己的独自女人面貌出现在人家面前。

   晚上我让何葆国的妻女陪我在宾馆住着。我房间的隔壁住着一个我从福州带来的恍子。一个十多年前的“诗人”。这位诗人是我的一个同事从股市的人群中呼唤出来的。

   一个股市里的诗人,我不禁想笑。

  为了十多年前的他的诗人的执着,为了网上兄弟对他的语绊,我邀上他。前年他曾有过邀我离婚的同事去土楼摄影的失败。或许可以各取所需,我为他提供食宿,他当我进入男文友家的恍子,让文友的妻女安心平静药引。

   过了土楼,如果你不想西行的话你就可以离开。我对他说。

   冷静的同时我也时刻杜绝他的所有亲热,那怕是帮我拎的随手带的零嘴的食物包也拒绝。

   不是爱情的游戏。首先谁也不应该穷极无聊之辈。世上更没有免费的晚餐。努力在客气之中涵养相互的尊重。心里一直希望他能懂。

   带着忧伤的出行,带着双关两左的胆识,一个难为的独身女人的出行。我苦笑。什么办法也没有。

   我的丈夫根本不需要我的忧伤我自寻的烦恼,因而他永远也不可能与我同行,这便是我悲哀。

   “诗人”已落入股市。独断的习惯也被他带入股市,也带进了初次会面的文友中间。

   女的就该是喝酒唱歌跳舞的三陪。

   他大约小看了别人的内心。

   初三他假装新发现地对我说:今天是情人节呢。

   我对洋节从来无动于衷。我冷漠这样的“诗人”。

   他问我许多我的同事的情况,我依然冷漠。不知道,对别人的隐私我从不强奸。需要关心的人自然会对你诉说衷肠。我对他说。一脸装出来的微笑柔和。

   过了土楼他完成了恍子使命。

   不是我不温柔。看着他气鼓鼓的仰首离去的样子,我高兴地笑着对自己说。

   我一个人北上汀江。

   3、《好女》李西闽

   那天何葆国一对我说有一个从汕头来的部队作家到土楼过年我就猜是他。与他也可以说是不相识。故乡的汉语写作空间他来做过客,斑竹穷人郭发财介绍他是一个福建籍的写长篇的作家,那时让我好一阵纳闷,福建写长篇的作家太少了。或许都是福建我很耐心地注意他。

   有十多部长篇了。在南靖的第一个晚上何葆国对我说。

   哦。那晚他和他心爱的人浪漫地流落在南靖山区的一个小镇上。

   第二天我在那个洒满鞭炮屑小镇的街道上我看到了他们。

   我偷偷观察他和她的模样。由心羡慕他们的亲爱。伤痛的心慢慢地流着血。我想到很远的一个曾经我爱爱我的男人。可是这个人已经远去了。

   前一会还在和车上何葆国的妻子开说笑,说见到了李西闽就悄悄地对他说,西闽希望明年再见到你时,你身边的不是同一人。可是这会的我被他们缠绵感动。

   爱当珍惜啊,切莫玩笑。

   直到晚上我才知道那个女孩名叫陆娉,一个文静安详的姑娘。她的话很少,她的谦逊的举止软化了所有同行人。

   “离开云杉坪,我和娉冒着雨上了4800多米高的玉龙雪山。……木质的栈道如天梯一般一直通向冰川的顶端,我们迎着寒风一步一步艰难的往上走,呼吸困难,头也有些发晕。我和娉相互鼓励着往上攀登。尽管娉的嘴唇都冻紫了,但她还是坚定的微笑着。我被她感染了,一个人一生有个人陪你走就足够了。我拉着她冰凉的手,一直到了最高处。”

   是的。这是她给李西闽的感动也是我这一个过来的女人的对这个新女人的感觉。

   何葆国的妻说:李西闽和前年简直是换了一个人,现在的李西闽真的一个浪漫温柔的圣人。

   我相信。

   这便是爱的感动造就出来的力量,它能让一个蛮横男子变的柔情万种。

   当爱走远,相见相厌时?一顷田地的美意也换不来一丝柔情的。我懂。

   如果爱能给男人以这样强有力的生命,让他们都象李西闽一样生发出千万篇笔下的故事的话,我支持这样爱情,那怕这样的爱情的背后潜藏着相对的残酷。

   我用我温和的眼光爱意地注视着这对相携指手的恋人,也万般柔情。

   那是一幅爱的背景图。我背离他们而去。现在的我只身一人,我在无爱的空间行走,步履坚定。

   4、吕氏祖籍地

   那个方形的土楼安静地铸立在夕照下。我们是回程的路上才拐进去的。前面我们去了田螺坑、和贵楼、裕冒楼、怀远楼、德远堂等。我拍了许多残墙断壁的图像。

   你会怎么想象这里?那个在台湾政坛上高声呼叫的女人她时常记起这块应该是她心中热土的土地?

   我们走进去。长满青苔的天井仿佛树立起来变成了一堵久无人关爱的墙,睁着一双空洞寂寞,无限哀怨的眼睛.。我心中的忧伤的大墙也随着天井的树立而树立。

   一个黑脸妇人迎出来 。

   整一个方形土楼只住着她一个人?

   是的。她平淡如麻木。

   一片安静的蓝天没有飞鸟。这一厝空荡荡的楼台、楼梯、楼梯以及静的随时都会自发声响的楼阁。

   黑的、原木黄的、腐败的、有门的、没有门的木粱、木门、木的农具。所有都是凝固的,凝固中又都有些虚浮飘渺的意味,钉付着的,姿势固定的扑满经年的尘土的竹笠和棕色的蓑衣。

   是娉首先走上二楼,在那里她脸上微小的斑被这坐土楼的阴森衬的很淡,我从土楼的天井看到她的无力又勇敢的娇贵。

   我从另一边的无玄的木梯上到二楼,眼睛尽量地往明亮处看,黑暗的屋角旮沓似乎都有隐藏灵怪的可能。

   二楼一个空格横桌上一点闪光的眼睛,细看时才知道那是一盏细小的灯光。那灯只有手电筒的灯泡。我几乎不敢看,是写作的热情让我明确它的样子。

   如果我在这里住下。此时的我做了这样一种假设。

   那么,刚才迎我们进来的妇人会是通灵的灵媒?这么空洞的土楼场院呢。或许她掌管了这土楼的每一个木屋里历年死去的祖先的幽灵。

   还有那只一进门便被我摄入镜头的跪站在石臼上用干净的薄唇白牙吞食干净的白饭的猫也是。深夜它将跟着那位独居的老妇人巡视在这土楼的每一个楼层的空阁,轻声地和每一个幽怨的幽灵说话。

   天井中一口很深的井。卵石的井沿深深,青绿的小草从石逢中探出身子。进底一块圆形的白天……

   在这一小片的井底白天中,我极力想象那妇人年轻时的相貌,是不是和台湾的女后人的脸部轮廓有相象?

   人总是要老去的,这好残酷。细嫩稚白都会黄标粝黑了去。吕秀莲也不会例外,那样的激昂做什么?人总是容易被眼前的蓬勃迷惑然后忘乎所以。

   这里很好!这里会有故事。

   写小说李西闽和我都这样说。何葆国也熟悉也麻木。

   可以编一个灵媒的故事。有卖点的。吕氏祖籍地。那个高呼台独的健将女人。

   我们笑着。

   可以让一队互不相识的人住进来;他们受到某种神秘的邀请;他们住进这只有一个妇人居留的方形土楼;有某种巧合,他们和住在房间里的幽灵有相同的命运,甚至他们的人生经历也大致相同。

   然后……

   我和李西闽热烈地讨论编排故事。这是一个悬念式的故事?

  那个可爱的娉静静地听着,脸上还是那种宁静和安详,但是我看到了她的心动,她用心在编织故事,编织的故事视角和广度比激情的我们更漫延。

   我从心底祝福李西闽,他真幸运,他得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浪漫女人。

   我的呢?我的志同道合在那里?没有这样的志同道合因而我得下更大的决心,更多的时间。我一个人得通读,得没有依赖地思想全面。

   5、玫瑰放射着最细微的芳香

   车站。一个坚强独特的秀丽的我。

   我想这也是我心中的风景。没有爱的牵手那样缠绵绮丽的景色,一个人怎么就不能象一枝独立枝头的红木棉花儿。绿叶衬托花儿的同时不是也软化了它的独特?

   我买了12点50分去汀江的车票,然后熟练地走进候车室人少的一角。解下背上的旅行背包,坐下。思想了一会儿从包里取出一本每次出行我都爱带的书,希梅内斯的《悲哀的咏叹调》。

   这是我心中一直爱唱的一首咏叹调我想。

   蛇儿一个人走更好。娉说。

   她就是寻找忧伤而来的,那是一种小资。

   我无话。我是不是寻找忧伤而独自出行?我无话。我是不是寻找忧伤而独自出行?是或者不是?全凭自然,没有定义。

   或许是我的骨髓天生就浸渍着忧伤的髓汁。在家有。出门也有。只是出门的忧伤能让自己坚强。

   在忧伤的路途上迈步,一步又一步,在沙包土的路上把流溢的忧伤油质一样踩在脚下。走过去走过去不停地走,或许能把忧伤忘记,或许能用更加的残酷把忧伤战胜。

   爱总是那么美好的。爱总是令我神往的。

   我边走边想,我一直走一直这样想。

   玫瑰放射着最细微的芳香,

   星星闪烁着最纯洁的光芒,

   夜莺用是深沉的啼声

   将夜色的美丽尽情歌唱。

   稚嫩的花香使我不爽,

   神圣蓝色的闪烁使我前额无光,

   夜莺嘹亮的歌声

   令我不幸地哭泣忧伤。

   那并非无限的惆怅

   用美妙甜蜜的舌头

   舐着我古老的心房……

   请你让玫瑰为我放出馨香,

   让星星为我燃起诗的火光,

   让夜莺为我快乐地歌唱!

   我随机地把这首诗页打开。于是这一首诗一直跟着我往汀江居住。

   酱红色的夕阳饱着肚子挣扎之后落到河田镇对面的那座山后,那山后的温泉让它的胃有些不舒服。夜幕即将降临,变白的公路仍在延伸,暮色中我将在何处安息?

   汀州就在眼前。

   五十年代一个叫路易·艾黎的外国人说:中国有两个美丽的小城,一个是湖南的凤凰城,另一个就是长汀。

   我奔长汀而来。这一个陌生的客家人土地。

   早上决定一个人走之后,神通广大的丈夫给我几个电话号码,在汀州我可以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会给我帮助。

   我是是而非,犹豫再三。

   险总是要探下去的,安全呢?是不是也要考虑?

   6、严肃热情的客家人

   我静静地坐在一边看丈夫的一群校友同学和他通话。

   你怎么让你老婆一个人出来了?不是老三、老四吧?我怕这样的接待。说话是这样的直爽。我有些尴尬。

   采风?怎么不早些说?我有些害羞起来。什么采风?在他的面前我更多的是逃避现实呢。我仍然静静地听他们同学说话。

   来长汀采风?他们前一届的同学夫人问我。

   不是呢,只是听说这里是中国最美丽的小城就来了。我微笑。

   有没有靠近江边的宾馆旅舍?听说烟草大厦在汀江边上。我小声腼腆地询问。

   吃很随便的,如我这样一碗碗面也能打发。我微笑。

   他们相互对看了一眼。在猜测我的份量。我仍然微笑。

   唉,突然间冒出一个文年的老婆确实让人吃惊。他的同学说。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我说。

   不是的,那有大过年的一个女人跑出来?象我们客家过年都得一家家地拜过去的,一个人跑出去怎么行。

   我点点头。是啊,如果我满足于现实的表面的和美我也不乐意跑出来。我在自己的心里说。

   平日里我没有时间。我对他们解释。只有这些大假期了。

   作家不是很有空么?

   不,我还上班。我耐心地对他们说。

   这只是一个观念问题。还是那嫂子达观,她是浙江人。也就是说她只是客家人的媳妇。

   我笑的灿烂。

   不要住烟草了,住家里去。他同学干脆利落地说。我打电话回去叫老婆起来煮吃的。不是老三老四当然到家里住。

   我感动于他们的认真热情,眼泪几乎掉下来。

   真的不麻烦,明天还有一对广东的朋友过来呢。我极力地客气。

   别说了,先回去再说。

   拥簇着。我象一个可怜的被人收留的流浪儿。此情此景让独立的我怎么也独立不起来。

   同学的家就在汀江边上。汀江水倒映着两岸辉煌的灯光。烟草就在其中一个同学家的对面。

   哈,我一看这年龄就是真老婆了。同学对他在厨房忙碌的妻子说。她妻子围着围裙从新新的厨房出来。

   这是一个很富丽的新家。一百四十多平米的临江家产。他们年前才搬进来。

   桌上所有的水果都是成双对地合装着。连他们要掏出来泡的铁观音茶盒也是对对的一双。我的眼泪又想流下来。

   这认真严肃和美强调成双成对的客家民风,让孤单的我福建女子感动的同时又有一种压抑和被束缚的滋味。

   饭间又来了几个同学。

   他是和你丈夫一组的;他也是我们一班的;他高我们两届,现在是局长;我已经离开公安了。我应接不暇。他们是二十年前的一群男生。我只纷乱地点头,极力地记清他们的面容。某一天他们来福州时我应该记着尽尽地主之宜。

   干红一旬旬地过,我小心地抿着,望着从厨房出来的同学的妻子微笑。望着她温柔有致的与我一样有了年纪表象的面容微笑。

  嘻嘻,此时的有了年纪的面容仿佛成了一种成就的标志。哈。

   你在那里上班?我小声地问她。

   她啊,是真正的老总,天虹电脑公司的。他的丈夫自豪地对我说。

   我睁大了眼睛。

   7、流泪的浪漫

   我从汀州的古街走出来后就直接到了江边,为了看成排的在江边洗衣的女人们。

   那里洗衣的群体比南靖壮观。李西闽说。

   江边仍然有许多洗衣妇。那高举再落下的洗衣棒子仍然扑扑有声。汀江江床平坦,江水淘沙着污浊。

   汀江已不是路易·艾黎时期的汀江了。江水那样的浅,裸露的江床一点点红色的垃圾。

   我的往相机里装一卷又一卷的胶卷,摄出来的相片没有一张有我。

   当我将镜头对准汀江边上一个独笑的女疯子时我的眼泪真正地淋漓尽致地流下来。

   如果一个城市以一个女疯子为背景会有什么样的作品被写出来?

   那女疯子不洗衣衫,她只在这有人气的江边坐着,叉着双臂。

   我想起杜拉斯的一部小说《印度之歌》。一个被驱逐的女人……

   泪水把汀江水兑咸了。

   我迅速地冲进路边的一家网吧,在自己的论坛上呼唤,我想呼唤出他来,我想用我遥远的泪水感动他。

   瓢泼的泪水的脸让我不敢抬头。陌生的键盘让我一遍遍地重写,每一次写话语都不一样。声音只有一个。怜悯。

   他怎么就是这样的一种男人?一甩手掉了就不想再……

   长长的鞭炮把时间炸的停了,街头鼎沸的人声在我眠床的耳旁显得遥远。我咳嗽起来。一个多星期这上火的咳嗽一直跟着我,只是我很小看它。

   桌上一只烧水的杯子一阵阵地把红灯闪起来。我用那里边的水填充我的热水袋。每个夜晚我都是抱着热水袋睡的。它除了给我温暖外还有一个极其隐讳的相象感觉。

   如果把自己病死在这寂寞的旅舍?听着人们过年的喜炮死去,他会怎么样?

   我为别人活着,再为别人去死?

   如果我实在过不了我我会的。死都是那么一回事,找个理由死也不错。

   我的泪流着。因为我们不能共同追逐春天。

   我没有在他们家住下。我因为我投入和起伏的极快的情绪而坚持。如果我在他们家突然想哭怎么办?这便是我的理由。

   如果说这流泪是一种浪漫,那真是一种忧伤的浪漫无边际。

  孤单的感觉并不产生于环境,而是产生在心底。

   许多次拨响电话,总是:你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我想像他的身边跟从的那个女人,他和她甜蜜地倘徉于某一朴素的景致里。

   夜的一边,他们缠绵。

   夜的一边,一个我孤单地死去。

   泪水、血水……

   我知道他不在乎。

   可是我却依依不舍……

   一个遥远的男人给我打来电话。对我诉说他的婚姻。对我诉说他刚结婚不久的杭州妻子的不真实。他的妻子现在在上海开了个棋牌吧。投资90万。

   世上太多的谎言。高中毕业并没有什么可耻,给自己安上一个什么MBA的硕士研究生的虚名也没有什么。人只要聪明能干就行。

   对那个妻子来说婚姻不是目的。

   现在的电话就是要钱。那个遥远的美国男人说。

   你是人家的丈夫,给妻子做些小投资就是应该的嘛。

  不,她做这些事都没有通过我。

   她有能力,缺的是资金,你有。所以她敢签约。你爱她你就得帮助她。

   我用管闲事分散自己的悲痛。

   她不爱我。他说。

   你爱她就行,爱是付出。你得到她了,你也得到了虚伪的荣耀,因而你必须付出。我肯定地说。

   我和她结婚这样久在一起的时间只有48个小时。他诉说。

  她脾气很大,当我把结婚的消息告诉南宫时,她发的火非常的大。

  当然,我说。爱和不爱的事实以及谎言的被揭穿,当事人当然会怒不可制,你得体谅。我故意说的荒唐。

   我给她的上线是20万。

   太少。我微笑。

   都是你害的,当初要不是你冤枉我我怎么会和她结婚。

   婚姻的选择是自己的选择,和别人没有关系。你耐些心,她会对你好起来的。我劝他。

   世上有什么后悔药好吃么?

   没有。

   我自己也没有。

   结婚的你不应该再给我电话,夫妻间的事儿也不要告诉我这外人。我对他说。

   得到了就不要轻言放弃。

   不放弃就不要再去勾引别家女人。我从心底喊出来。

   是的这就是我的认真。

   我想我要认真地和他说起。平凡安逸的生活是我这样的女人所追求的。卷入如此这般的旋涡是我不喜欢的。

   眼泪再次再再次地流下。我的选择在他之前,而我的选择之后得到的也是被丢弃。那个被我选上的男人他也走了。

   是不是选择和不选择都一样?

   如果他不出现,如果她也不出现。

   很多事情是说不清的。

   发生过了也就发生过。浪漫总是要用眼泪相陪。

   理想并不是用浪漫就能换取的。

   真实只有自己一个孤独的身影。谁也陪不了谁。小路说的对。最终只有自己陪自己。

   怎么会这样傻呢?明知她不爱自己还非娶她,明知自己不爱他还非嫁她。

   正常。各取所需嘛。

   我对东方说。这个我三年前见过的男孩子今天带着他的女朋友和我一起到汀江来了。他在一边听我电话之后说。我装着不以为然。

   8、红色的苏维埃

   现在我的房门有人敲了。

   我陪东方他们又走了一遍长汀街头。我把昨天不舍的看的景点贡献出来。念了多少遍的当年毛泽东疗养地“福音医院”和“中国红军苏维埃纪念馆” 啊,这也是我被吸引到这来的原因之一。

  路易·艾黎微笑的头相在博物馆的墙上挂着,他微笑的头相下就是那句引我们来的话。

   就是这个老头的这句话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

   我们也是。

   博物馆清冷的展厅里走动的除了我们三人还有五位年轻个子都矮小广东游客。他们认真地参与到我们的谈话中来。东方和他们睁着大眼用广东话聊来此地的原因和过程以及遗憾。

   这城市的这条路把文化破坏了。

   凤凰城的规化可不是这样的,他们在老城外修一个新城。

   说什么呢,这这城市的公仆们做的事,他们为了显示繁荣兴旺把一个城市的文化强奸了。不沦不类。

   锤子镰刀的旗帜随着春节温和的微风轻轻飘扬,酱红的木五星静静地挂在大会堂正门的门楣上,陈旧的涂红色象先烈们的七十年前流出来的血,那星的模样儿既是先烈们那颗诚挚的心,又象是他们殷切地看着我们的眼睛。

   我竟然不敢正眼看。虽然我不是共产党员,但是我今日享受的是由他们用热血生命脉换来的平静生活。虽然我没有做有害于人们的事,但和他们比起热情和执着来我还相差甚远。没有人看到我的忏悔。我总是这样,我的这颗心还没有麻木,我这颗心还是一颗良心。

   孩子们很容易进入情境的,努力地在遗憾中做出一些不遗憾的事来。

   木质的舞台,台前几把年代经远的长椅。东方为他的那几个广东老乡拍照。我和敏怡在台前的椅子上坐着,为他们即兴的表演鼓掌。孩子们握紧拳头迈着弓步学着工农红军演员们摆姿势。不过那些姿势怎么看怎么都有点象文革的味道,张着的双臂昂着头迎搂想象中的曙光。

   不对,那时除了年轻分头的毛泽东的演讲,台上演的应该是白毛女或者夺下你的鞭子,或者控诉某个地主土豪的罪状。我只在心里说。他们太小了,再过二十年比他们更小的孩子再登上这舞台时,他们的想象表演又会是什么样子?他们能想的出工人农民手中的锤子镰刀?能想象一个白发老妇展着沾的鲜血破衣服在这台上痛声控诉?

   三年前的那场激情的相见我含蓄的连东方的真名都没问清就送他走了。这一回我知道东方的真名了。陈纪延。这也是一个让人想起中国革命的艰苦卓绝的名字。我想起东方父母和爷爷们对革命的挚诚。红军们希望他们的第三代第四代能做为一个继承者的模样承继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这一世界的平静。老红军们愿意他们打下的江山又被腐败的专制弄的一无是处?不!拳拳之心。

   政治、战场、意见、对立。

   38岁的瞿秋白背着手站在亭子上。

   这样年轻高大肥美的男人啊。我和敏怡惊叫。印象中的中国工农红军都是那样的精瘦激昂,而这里的老瞿却这样的酷毕。

   可惜可惜。我们大笑起来。

   这不是不敬,原意爱他并让他和自己幸福快意。这是女人的诚心也是一种肯定。

   林彪是常胜将军。他唯一的两次败战是在敌我力量极为悬殊的情况下被迫打的。

   瞿秋白本可以转移,因为他和毛的意见不统一才留下据守的。毛对他是很佩服的。所以一解放老瞿便被树为革命的烈士。

  陈独秀到今天还模棱两可着。

   1927年小船里的中国共产党发起人组织人……

   听的我们津津有味,说的人遗憾万千。

   你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不复杂的?文字,用文字专心致致地编绘自己喜欢的故事的时候。

   红色的箭头往西飞洒。福音医院的创史人一定是混血人种,这汀江古地的传教士。瑞金离这里不远。许多细小的想法纷纭。可以走了去,可是相伴的应是和我道合志同的爱人。

   一个人只有一颗心,这颗心的凝聚沉淀的便是人自身最重要的部分,痛苦才需要排泄和分散,但是切心之痛的分散有那么容易么?

   9、被阻止的思念

   我象吟唱前的情绪酝酿一样在心底推动一波又一波的情感的激流。美丽忧伤的思念你跑到那里去了?浓烈的化不开我的情感呀。我是那样的对你依依不舍啊。我喜欢绝望的味道,那怕是在和死亡做躲迷藏的游戏。我讨厌平凡的生活之下的困顿的精神,我选择独自行走就是为了寻找和发现自己还有激情的生命。

   到这里我的心散了。

   除了不用害怕,我留恋一个人行走的日子。那样紧张的压迫、思考以及对没有的爱情的思念。

   我伴在东方和他女朋友的身边。

   于是我又成了一具行走在黑幕中的尸体。那浓烈如酒一样甘醇的思念和绝望象披着白色透明的羽翼天使躲闪在嘈杂的脚步声的后面,时隐时现,让我好不恼火。

   一种自甘堕落的念头突然出现。夜的旅馆我洞开大门,等待饥饿的狼群。陌生城市的街头我注意一个个独行的男子。甚至我把淫猥的目光瞄向了街边少年。

   过来过来。黑暗中卑劣的我在招手。

   我们走过一座座不大的城市的桥梁。稀落的街灯仍然污染了天空可怜的月色。

   我的思念被阻止,阻止在亲情友情待人处事必须练达的后面。

   我的思念被阻止,阻止在我和东方他们泛泛的没有内容的聊天后面。

   大量思念的时间。

   我痛哭。

   却无能为力。

   因为很多时候我害怕。

   我害怕什么?

   对着星星我问自己。确切不了,反正就是有些怕。怕不明不白的死亡?

   步履单调,没有坚强没有绵软没有感觉,机械一样的运动身体。

   我悲伤的欢乐的马车从我的落在地上黑色的影子上辗过,的的地往金黄灿烂的山后面奔驰而去。

   我,成了一个空了心的女人一样的女人,没有自我,走在两个孩子的身后。一种责任升起,我是姐姐,我得关照他们。

   于是,我又在企盼下一个节日,下一次的休假,下一次流泪的浪漫,下一次的那辆追逐春天和水草的马车。

   懒了,不写了。

   三天。过去了几年的爱情故事被浓情的我追溯的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明天起我读从美女云集的城市南平背回来的书:亨利·米勒全集和东方一再推荐的《银河英雄传》。

   那天因为等回来的车,我们在餐馆和德克士楼上坐了六个小时,我们看六个小时的美女,那里的美女苗条却有肉感。

二、[评论]武侠,金用后,已经死了吗?[已扎口]

转自我最喜欢作品《英雄志》的作者。

  武侠何去何从

   ——疯狗孙晓2006年的怪吼

    六年了,有太多事情埋藏心中,久而久之,背就驮下了。

    对於金庸、对於出版界,对於武侠这个文种里存在的种种怪现象,我有太多话想说,这些话是经过切肤之痛、并且深思熟虑的,不知有多少回怒发冲冠,一怒下洋洋万言,预备刊登,临到按下键盘的最後一刻,却还 是选择了噤默。(事实上刚才也犹豫了,我几乎准备再次噤默。)

    原因很简单,我不是业馀的作家,也不是来玩票的,我选择武侠,有自己的理由。来自圈子里的种种讥笑,我担当不起,毁誉参半之说,会使我终身蒙羞。为了保护自己,六年来我越说越少,渐渐沈静,成了玩世不恭的中年人。

    然而,我还是决定说一说,这是回应河马的贴文,都已经2006年了,我也已经三十六岁了,人近不惑,也真该说上几句话。

    不过,我还是要声明,任何创作人在出手伤害我之前,请先思索「孙晓」两个字存在的意义-------他的作品具有强烈的个人色彩,他以独立出版人的身分征战於江湖---------他不该是你的敌人,因为他就是你,取笑他、奚落他,就是在取笑奚落你自己,他正在奋勇前进,他正在替你佐证这条路是可行的-- ---一个没有商业炒作、缺乏出版商力捧的独立创作者,靠著腰间一柄剑,也能光荣开抵罗马城。

    从别人的承担上,我们可以看到自己的责任,以下是一篇评论,以及一篇喊话。全文很长,长到万馀字,过去从未发出,因为担心又得罪人了,然而还是管他妈的,这就发出来吧,吼!(笑,好像神经病)

  浅谈武侠的过去与未来------对当代武侠创作者的精神呼唤

    我为什麼写武侠?

    当记者告诉我,需要写一篇关於我自己的故事时,我居然发现自己不会写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作为一个作家,我们会先审视自己的内心,寻找自身关切的议题,於此同时,我们也会观察读者的兴趣,在两个集合里访查切入点,最终完成我们的论述。只是当我写了数百万言的故事後,却怎麼也料想不到,书写自己的故事却原来是最艰难的。

    有的作者会希望自己的人生如同故事一样精彩,所以才有人会选在广播电台里切腹自杀,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作家都希望成为公众的焦点。我想,作者与公众之间的对话,就是作品本身。无论以什麼形式发表,只要作品含有灵魂的质量,都能替作家说出他们的心里话。

    然而,报导还是要进行的,因此我选择了一个根本性的议题,一个作品绝不可能替我解释的题目,我为何要写武侠?

    我为何写武侠小说?首先,我必须提出一个问题,反问所有阅读本篇文章的读者,请问,你有多久没读过武侠小说了?

  一、你有多久没读过武侠小说了?

    究竟有多久了?我们有多久没读过武侠小说了?应该很久了吧。若把问题更加窄化,请问,你有多久没读过金庸以外的武侠小说了?那麼,这个答案可能更为可怕,因为绝大多数的人,在他一生当中,从没阅读过金庸以外的武侠小说。

    金庸在武侠界的地位有多麼强大呢?有一个说法,金古温粱,加上新一代名家黄易,以及台湾的诸大家(司马翎、卧龙生、诸葛青云、萧逸……),从排名第二的古龙乃至於到最後一名的作家全数加总,他们的销售量还不及金庸的十分之一。

    这句话并不夸张,出版界里有个可怕的传说,金庸的倚天屠龙记,在台湾总计卖出过三百万套,总营业额接近新台币四十亿,别忘了,金庸一共有十四部作品,除开倚天屠龙记以外,还有笑傲江湖、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天龙八部、鹿鼎记等等长篇巨著,保守估计,他的销售总额累积达到新台币一百五十亿以上。(换算为人民币四十亿)。这还不包含香港与大陆,以及其他改编形式的收益。

    说完了伟大的金庸统治时期,我们来看看武侠的近况,由於我自己没有做过市场调查,手上除了销售额以外,并没有其他统计资料可供佐证,因此我只能提供一篇报导,让读者明白香港武侠市场的现况。

    这篇报导是近两年所作,文中提到香港武侠的凋零,作者不无感慨的指出,全港最盛的时刻,曾有数百名以上的专职作家,对比今日的萧条景况,当真不可同日而语。文中引述香港理工大学社会学系某助理教授的观点,他认为:「新秀作家的水准明显下降,才是近年武侠小说热潮减退的最主要原因。」他指出,「由於金庸、梁羽生等的武侠小说创作成就已达巅峰,无论情节构思、创作技巧和写作风格,後人都难以超越,最多只能表面和简单地模仿。」

    在这样的论调下,他做出了结论:「所以,在金、梁退出江湖後,武侠小说就一直陷入低谷,(中略)这是造成金庸的作品翻拍又翻拍(中略)的原因。」

    在这篇报导里,记者反应了很多武侠读者的心声,他们其实并没有放弃武侠,只是因为武侠界没有新一代的优秀作品产生,这才逼迫他们放弃了武侠阅读,故而不是他们抛弃了武侠,是武侠先抛弃了他们。因为武侠小说「无论情节构思、创作技巧和写作风格,後人都难以超越,最多只能表面和简单地模仿。」

    实情真是如此吗?让我们先来看看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在台湾销售了百万套,直逼「倚天屠龙记」的空前记录。这个故事是什麼呢?我简单描述一下它的内容。

    有个孤儿,他的双亲被一个神秘的坏人所害、死於在一个极端神秘的事件中。孤儿失去了父母,从此饱受欺凌、居无定所,受尽了世间冷眼,走投无路之下,找到了父亲当年学艺的门派,於是刻苦练武、发愤图强,他为报亲仇,一面细细调查父母当年的死因,一面努力练功,也好壮大自己……当然,这个孤儿天赋异禀,学东西往往过目不忘,比别人就是快上个几倍……

    读到这里,倘使读者朋友曾读武侠万卷书,自当知晓这是什麼样的公式。当然读者朋友心里必也思索著:【好熟悉的情节,莫非是柳残阳先生的哪部大作?抑或有人东施效颦,又来抄袭神雕侠侣的杨过了?】

  答案是,这个故事压根儿不是武侠小说,而是大名鼎鼎、风靡全球的【哈利波特】。

  二、从哈利波特看武侠前景

    哈利波特的父母被神秘坏人干掉,孤儿为父报仇,咬牙切齿、走遍天涯海角,最终来到【魔法学校】练功,预备成仙。这就是号称「自圣经以降,史上最畅销书籍」的故事骨干。

    行文至此,不难想像读者们会生出一个疑问:「为何中英文学家的成长背景相差十万八千里,却会写出如此神似的故事?」莫非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文章一大抄,原来十九世纪已经把小说写完了,剩下就是互相「借镜」了。然後,我们猜想出版人会得到这样一个深刻启发:「原来旧瓶装新酒也能畅销,是不是只要把杨过的蛤蟆功换成时光空间魔法,全真教改成霍华魔法学校,照样可以吸引眼球?」

    以上全都是废话,我们只想弄明白,明明是相同骨干的故事:【孤儿为父报仇、寻寻宝、练练功、抱美女】,为何武侠小说以这样的故事作为骨干,会遭读者讥笑讽刺,冷笑谩骂,而【哈利波特】却会在华文读者中创下千万册以上的销售量?

    是喜新厌旧的缘故麼?是外国的月亮比较圆麼?或者是流行的威力、网路的浪潮,这一窝蜂的热潮终於选上了【哈利波特】?

    以上的问题有千百种答案,谁也说不准。然而不管答案是什麼,都无法改变武侠小说凋零的事实。那麼,身为一个武侠小说的创作者,我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何类似的情节、相同的手法,放在哈利波特上可以造成热销,放在武侠小说上却会被人讪笑?这到底是什麼原因?莫非真是武侠界後继无人?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先从一个人身上谈起,这个人就是知名的文学大师,威廉.福克纳(William Folkner,1949年诺贝尔奖读主)为例子,这位福克纳与其他诺贝尔奖得主不同,他的突破并不是体裁性的突破,他专注的主题并非是耸动的、解构的、政治性的,如同性恋、种族歧视、反暴政、求民主这些学院派酷爱的体裁,他的突破是在於文学表现的视角,在「喧哗与骚动」中,读者发现了许多的第一人称章节,而这些第一人称的「我」,实则并非同一人,有的是白痴、有的是坏人,而他们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这种视角的突破带来了剧烈的冲击,使文学借得到了一次革命性的发展。

    读者看到此处,当油然而生一个慨然;「无怪那位教授先生会认为武侠小说会有瓶颈,比起文学界来说,它的创新早已停滞啦!」倘使您真这样想,您对武侠的冷漠以及凉薄,当真让人心寒,二十馀年前,名家温瑞安在台湾联合报发表的作品:「请你晚一点动手」,便实验了福克纳的变换视角手法,故事叙述两男争一女的爱情故事,文中不断切换三人的视角与思惟,使传统的故事得到全新的生命力。那麼,这既然是二十馀年前的创作,又是这麼崭新、突破的创作技法,为何他们还会说:「武侠小说……创作成就已达巅峰,无论情节构思、创作技巧和写作风格,後人都难以超越,最多只能表面和简单地模仿……」

    答案很简单,我猜,该篇报导的记者,或者是被采访者,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看武侠小说了,在这个网路世代中,他可能早已去打高尔夫、去看达文奇密码,去看Harry Potter,或上互联网漫游去了,总之他的休闲生活早已脱离了武侠阅读圈,他们对金庸带有一种怀旧式的情感,然而他们也用金庸这两个字,为自己的武侠阅读划上了句点。更可怕的是,他们还宣称武侠小说的创作已经死亡了。这不啻谋杀了武侠小说最後挣扎的机会,将之放逐到无边黑暗之中。

    鸡生蛋、蛋生鸡,到底作者与读者之间是如何相遇的呢?是先有读者,还是先有作者?抑或是先有作者,还是先有读者?我们该如何追本溯源呢?直追到史记、三国演义的诞生麼?无论如何,我们都找不出正确的答案,我们只知道武侠的读者已经散去,武侠的创作者也已凋零,成了一片荒漠。

    金庸成就了武侠,也终结了武侠,当「金庸」二字成为拒绝武侠的理由时,不啻是金庸自己的悲哀,也是武侠文学的悲剧。

  三、前无去路、後有追兵-----武侠的生机何在

    没有任何一个文种会死亡,只有市场先死亡,文种本身才会随之死亡。

    柴可夫斯基的舞剧「天鹅湖」,初公演时惨澹一片,骂声四起,然而「天鹅湖」并没有导致俄罗斯舞剧的灭亡,因为观众并没有散去。也因为观众还存留著,「胡桃钳」、「睡美人」这些知名戏码才能不断公演,最後为「天鹅湖」做出了翻案。

    无论现实的理由是什麼,今日武侠面对的是一个极空虚的市场,有点像是华文阅读市场,任何世界知名出版公司都会摩拳擦掌,信誓旦旦,认为这是一个十三亿人外加海外八千万人的惊人单一文种市场,然而投入之後,却很快发觉自己的作品其实只能印刷两千本的悲惨事实。

    很多人说,好的产品需要靠好的行销,说到这里,我们立刻联想到关於台湾农产品的争论。

    每年夏天,台湾农民会陷入一种情绪的盲动之中,他们一方面期望老天爷做美,不要天灾、不要人祸,让田里长出美好的果实,然而当老天爷真的应允祈祷之後,却惊觉大批的果实跌到史上最悲惨的贱价,以致於全数餵给猪吃,或是任其腐烂、倾倒入海。

    为了解决这种悲惨的两难情况,曾有一个知名的台湾学者提出一个观点,他认为问题不在生产,而是在於市场,台湾的农产品之所以会受制於环境,其实是因为农民不懂得包装,故而不知道如何增加自己的附加价值(Aed Value),他认为经由一些产品外包装的美化,可以逐步开拓出一个忠诚的市场,透过品质的提升,终於能使台湾的农业发展成类似瑞士的精密工业(手表、刀艺),成为世界知名的产业。

    这样的论点并没有错,任何产品都需要包装,使其「精致化」。文学作品如此,农产品也如此,试想一件美观耐用的女性大衣,在产地制造之後,出厂成本大约是人民币一百块,然而挂上某些品牌之後,却可能要人民币一万块,一百倍的增值空间,谁不趋之若骛?

     然而,提出这个论点的学者,却漏说了一件事。

    法国的成衣品牌之所以能够成功,并不是因为技术优良的工厂,而是因为有顶尖设计师的存在,然而很少有人提及,这些设计师之所以能够存在,并不是因为他是所谓的「设计天才」、「时尚先知」,而是因为法国有数千种以上的时装杂志,这些杂志的总订阅量动辄超过一千万份,分类之细,让人叹为观止,这才打造出论坛顶端那几颗亮眼的宝石。

     法国的服装杂志,可以轻易销售百万本,台湾的服装杂志,销售五万本成为大开香槟的理由。此事不难推想,设计师会选择哪一个论坛发表自己的作品?

    没有论坛,就没有巨星,瑞士的工艺、法国的成衣,这些成就都如同冰山上面的那个角,冰山隐藏在海面下的庞大实体,足以让人震慑屏息。想在空虚的基础上打造宝石,那是荒唐之至的笑话。

    没有任何一个产业会死亡,除非根部先死亡,植物本身才会随之死亡。

    产业为什麼死亡?理由可能有一千万种,然而过程只有一个,当投入的资金无法开始回收时,论坛渐渐被拆毁了,越来越多的参与者选择退出,资金更少了,产品更差了,市场因而更小了,於是又有更多的参与者入不敷出,只能选择离开,於是资金又更少了,产品更劣质了,使得市场更加萎缩,直到死亡……

    这种恶性循环的过程,其实不只在武侠小说上可以发现,在台湾的电影、甚至电视,都可以轻易见到这种过程的踪迹。那麼,我们要怎麼办呢?该如何找回那些武侠的老读者?

    我想,这是一个错误的观点,很多人以为武侠的振兴需要依赖老读者,事实上这种观点就是武侠长年低迷不振的关键原因。

    长期以来,我们都忽略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即使金庸本人再次复出,他也无法扭转乾坤,带动武侠走回舞台的最巅峰。为什麼呢?因为我们所处的时空已经变了。

  四、当武侠成为一种回忆

    当我还在念初中时,每天心里渴望一件事,礼拜六赶快到来,那样我就有香港无线台的武侠剧可以看了。

    八零年代,娱乐品是匮乏的,每周一次眼巴巴的娱乐,就是那一点东西。二十年过去,我们身处於一个娱乐爆炸的新时代,每一个人都能轻易找到自己想要的娱乐,从网路上的成人影片到电玩,从纽约到巴里岛,从乡间到都市,我们缺乏的不是娱乐品,而是娱乐的时间。

    那麼,六百万的武侠书迷呢?难道他们真的不可能回来读武侠吗?

    这是一个值得深入的问题,我们必须从武侠迷的类种来分析。

    当我们把武侠读者做一个精密的区分时,我们会惊讶的发现,目前的阅读人口中,忠实的读者(Heavy User)几无例外的都是学生,从初中到大学都有。超过二十二岁以上,却还自称在阅读武侠小说的人,只剩下两种,一种是真读者,他们还在接触武侠新作品,并且主动搜寻资讯,参与论坛,即使年纪一大把了,还是满口的「独孤九剑」、「九阳神功」,这样的人可称之为「拒绝长大的人」,另一种人则是毫无购买力、也无阅读兴趣的「老读者」,他们可以被归类为-----拒绝「承认」自己已经长大的人。

    这是什麼意思呢?我举一个例子,我有一个朋友,读烂了所有金庸的作品,几乎倒背如流,由於司马翎、卧龙生的作品无法吸引他,因此他立志非金庸不看。然而他还是自称是个「武侠迷」。

    这样的人非常之多,我们身边随时都可以找到几个,有趣的是,倘使金庸有朝一日再次提笔,他们真的会去阅读麼?

    我们可以看看金庸新版作品的成绩,在台湾市场里,即使有媒体不断的报导,加上万众瞩目的等候,然而,新版的上市并不如预期,非但未创下当年三百万套的销售成绩,事实的销售量恐怕连区区的三十万套都不到,对於这个事件的失败,老武侠迷不会认为是金庸的失败,也不会认为是武侠的失败,他们会振振有辞的解释自己为何会拒绝新版,因为他们不希望既有的完美被改变,改版根本是错的。

    实情真是如此麼?既然旧版是完美的作品,自称是「老武侠迷」的读者们,为何不赶紧去选购一套旧版的「倚天屠龙记」?要知道新版发行以後,旧版会越来越难买到啊!是因为家里还有一套麼?不可能,要知道图书是会破损脱线的,更会因各种缘故而遗失,例如我八年前购买的倚天屠龙记,如今只剩下残破的一两部,其馀都已失散,既然老武侠迷如此崇拜金庸,为何不将之补足呢?

    新版不买、旧版也不要,难道是因为网路散布、免费下载导致的惨剧吗?自称是「老武侠迷」的读者们,请问你们最近一次在电脑上读完金庸是什麼时候?甚至可以这样问,你们上次全本读完自己下载印制的金庸全集,又是在什麼时候?

  面对现实吧,你……早就放弃了武侠。

    当年躲在被窝里的青涩少年,如今都已经长大成人了,他们有的成家立业,有的踏遍关山万里,有的经历过落榜、事业失败,累积了无数的人生沧桑,这就是当年阅读金庸的那批孩子的写照。

     这些自称是「武侠老读者」的人们,并不会认真的思索他们为何早已放弃了「武侠」,当出版人遇上他们,总以为自己挖到了宝,因为这些「老武侠迷」总是聚精会神的说起九阳神功、九阴真经,彷佛还沈浸在武侠的奇幻世界里无法自拔,然而,当出版人急忙端出一本「少年易筋经奇遇记」时,这些「老武侠迷」却消失无踪了。

    「老武侠迷」永远不会承认一件事,他们已经长大了,就如同少女们沈浸在王子公主的浪漫爱情故事一样,老武侠迷也痴迷於张无忌练神功、韦小宝娶七个老婆等等情节,那麼我们可否这样说,拿出这些「畅销元素」出来,就能把他们找回来吗?

  错之极矣。

    如同沈迷於王子公主爱情故事的少女们,她们因为太高兴而快乐地嫁人了,之後惨遭家暴、离婚、破产,沦落到酒店上班,可当你向她们提起白雪公主的童话幻想时,她们仍会绽放笑容,但是,当你要把这种东西推销给她们,让这些人掏腰包出来购买一本回家看的时候,她们的笑容依然不变,只是她们的玉手是否那般快乐地伸向钱包?我存疑。

    现实世界的残酷与多变,早让武侠读者们脱离了迷幻梦境。因为,他们已经「长大」了,大到无法再幻想自己是张无忌、韦小宝,大到对那种泡泡美女、寻寻宝、搞奇遇的「成人童话」早就丧失了兴趣。他们不像是少年英雄张无忌,二十岁就已天下无敌,他们毋宁更像是朱元彰、常遇春。他们对世界的关心、对人类前途的忧虑、对国家社会民族种种变迁的思考,也不仅仅是武侠所能承载,他们早就走出去了,就像是已经长大的少女早已把注意力放在「XXXXXXXXXXXXX不良词语XXXXXXXXXXXXX and City」这样的影集上,武侠的旧有读者早已从其他文种中得到启发,而这批早已长成的菁英,恰恰是武侠全盛时代的老读者!

    武侠对於他们,只是一种回忆,缅怀青春的回忆。每当他们提到武侠,仍然眉飞色舞,不同的是,他们其实早就不看武侠了,那麼,他们又为何老是自称自己是「老武侠迷」呢?答案很简单,他们长大了,却拒绝承认这个事实。

    就像是睡觉要抱一个洋娃娃。因为童年是那样的美好。那是一种眷恋的心情。 (初恋心态)

  五、让武侠振兴的方法

    武侠终有复兴的一日,然而要怎麼复兴呢?理由可能有一千万个,过程却也只有一个。那是一种循环。当资金前仆後继的投入,在传媒上、电视上、电影上展现新一代武侠的魅力时,市场的良性循环即将展开,越来越多的新读者投入阅读市场,越来越多的作者执笔尝试,慢慢会有百家争鸣的一日。

    然而,在期待这种海市蜃楼的同时,我们还要提出一个警告,我们要以「骑士文学」为借镜。

    曾经盛极一时的西方骑士文学,在赛万提思写下「唐吉柯德」後走向灭亡。千篇一律的勇者斗恶龙、英雄救美女的陈腔滥调,再也无法勾起读者的兴趣,只留下几个童话故事让儿童睡前来听,那麼,当我们热切期待新一波武侠文学的盛世时,是否也要提醒自己,危机即将再次来临?

    任何文种都一样,当哈利波特出版完毕之後,一旦又出现黑利波特、卡利波特、阿利波特,毫无疑问,销售量只会下滑,当任何人打开武侠小说,都反覆看到这样的故事:「少年英雄练功报仇、搞美女、玩亲亲、打坏人、当皇帝」,当这种公式带来一次又一次的畅销,逐年以降,反覆试验,却也无法避免边际效益递减,公式已经烂掉、甚至臭掉,当所有人打开武侠小说,都已经预期这样内容的同时,即使金庸再次动笔,也无法挽救武侠必然毁灭的趋势。

    武侠是古典小说的一环,具有民族文学的特徵。也是大众接触文学的重要管道,当拥有六百万读者的武侠文学尚且不能生存时,不啻也暗示了正统文学的危机。他们势必要给压缩到更寒酸的小众里,苟且偷生。因而我们这一代的武侠创作者,必须明白自己肩负的使命,我们是战场的前锋,绝不能失守,一旦我们失守了,大众对文字作品的兴趣只会更加的低迷。

    那我们该怎麼办呢?该怎麼做才能找回「武侠老书迷」呢?

    一直以来,我始终对找回那些自称「铁杆」的武侠老书迷兴趣缺缺。因为当金庸成为一种美好的人生回忆时,任何人都无法取代它,即使是金庸自己也无法做到,即使他再次提笔写了新作品,他也永远比不上旧的。

    那麼,金庸该怎麼办呢?他的读者已经空洞化了,这群「铁杆书迷」看似忠诚无比,实则早已劫持了作者,逼得他动弹不得。那麼,金庸该如何维持一个真正具有活力、具有成长性的读者群?

    金庸能做的,是跳过那些已经长大的人们,开始寻找下一代的年轻人,让他们再次沈浸在杨过与小龙女的世界里,就像是华文世界里人人必经的文化洗礼,每一个华人青少年在成长期都必须经历过金庸,这已经是一种普遍的现象。即使这样,想要在青少年里创造风潮,金庸的挑战也越来越艰钜,他的对手是哈利波特,是漫画、是卡通,是好莱坞电影,也因此,金庸作品也正在努力地改头换面,这就是金庸作品开始与网路游戏、漫画等等娱乐品结合的原因。

    然而单靠这样的做法是不够的,即使是金庸出手也不够。这是一个民智已开的时代,也是一个娱乐品丰厚的年代,整体的阅读人口正在快速下降。年长的人们打高尔夫球,年轻的一代打电玩,他们宁可把钱花在攻略本上,如果我们误以为自己还可以透过童话故事里的情节来寻找出路,或利用「代入自己是主角」那样的公式里来面向新时代,武侠只会更快的灭亡。

    玩亲亲、打怪兽,我们比不过网游电玩;搞新潮,练玄功,我们赢不过奇幻魔法。想依靠青少年来存活,这是很危险的赌注。

    武侠最终要能生存,依靠的不是网路游戏,也不是取悦青少年读者,更不能被自称是「老武侠」的读者所绑架,千万记住,那是最最可怕的毒药,只会腐蚀武侠的本质。过去二十年的历史告诉每一个人,武侠就是因此而灭亡。

    武侠之所以是武侠,并不是因为「九阳神功」、「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而是一种特殊的人文精神。这是一种思辨。新一代的读者并不希罕练功,他们可以在网路游戏里自己当主角,自己痛快练功,之所以还有人愿意阅读武侠,是因为他们并未被「公式」所绑架。唯独离开英雄泡美女,少侠练神功那样的童话公式,真正的人文关怀才会浮现字里行间。也只有这样,武侠小说才能在众多娱乐品的夹杀中找到立足之地,并以文学的姿态,屹立至下一个千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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