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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生于七十年代的这拨人

发布于:2022-06-08 作者:admin123 阅读:21

  2002年了,生于七十年代的这拨人,最大的三十二,最小的二十三。做为最早出

    生于七十年代的人随手间记下从小到大的一些事情。要不,再过几年,恐怕会忘记。

    知道红小兵、“四人帮“,参加过宋庆龄的追悼会、刘少奇的平反大会,往墙上刷

    过“抓纲治国、以粮为纲“的标语,同学里不只一个叫国庆、卫星、捍东的。(七十年

    代后期出生的当然不会经历这些,他们刚上小学时候没什么大的政治事件,通常是用

    粉笔在墙上写:“某某是傻瓜。“)

    用过粮票布票油票豆腐票,拎着瓶子打过酱油。

    收藏有二十本以上的小人书,看过五遍以上《少林寺》。

    记得《大西洋底来的人》、《尼尔斯骑鹅旅行记》,唱过“七大马力十大神力啦啦

    啦铁臂阿童木“。七十年代末期出生的小时候记得的是花仙子、蓝精灵。

    推铁圈、吃小豆冰棍、看过五分钱一场电影。用泥巴做过炮楼,学着小兵张嘎点

    燃。用废笤帚玩过火把,自己生火,烤过土豆地瓜。拍四角,集烟纸,缠炮线,用铁

    丝、皮筋做纸弹枪,拿报纸做风筝。

    城里出生的家中兄弟姐妹一般二到三人,农村的稍多。大的不爱带着小的玩儿,

    小的总爱粘着大的,经常看到大的撒着欢跑,小的在屁股后面哇哇哭。(七十年代末

    期大多已是独生子女,没有这待遇。)

    睡过抗震棚。

    帮老爸买过冬储菜,在地上挖过坑埋过萝卜。

    作文里用得最多的词是“改革大潮席卷神州“。后来多改成“拾金不昧“、“助人 为 乐“类。

    男孩玩对拐、粮店、打山救火,女孩子跳皮筋、抓羊拐(各地略有差异),男孩 女孩一般不在一起玩儿。

    喜欢过程琳的《酒干倘卖无》、张行的《迟到》、朱晓琳《那一年我十七岁》。

[思绪]生于七十年代的这拨人

    后来是费翔和齐秦。

    看港台录像、玩电子游戏、跳霹雳舞、听摇滚音乐,都痴迷过。腰里别随身听,

    西装和太阳镜上留着商标。

    听过对越自卫反击战英模报告,热泪盈眶、热血沸腾。(七十年代末的大多听的

    是劳模的报告。)

    在学校被

    老师或同学搜过书包,查有没有手抄本。

    用铁锹或板砖打过架,后来改用匕首和马刀,最不济也要装着家里的旧菜刀。打

    架以恫吓为主,人数上占优时是非打不可的。谁要进过看守所或审查站,彻底成了没 人敢惹的主儿。

    在课桌上刻“三八线“及书法(个别人擅长彩绘)。

    谈恋爱好象比哥哥姐姐们容易。

    学过女排的“拼搏精神“,在笔记本上写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帮父母排队抢购过冰箱彩电洗衣机包括日常生活用品,因为怕涨价。

    看过《寡妇村》,学会了说“少儿不宜“。

    让港台和日本电视连续剧迷住过,喜欢过翁美玲、山口百惠、霍元甲和许文强。

    小学打乒乓球,初中打排球,高中打篮球,大学踢足球。

    读过金庸古龙三毛席慕容北岛汪国真王朔钱钟书张爱玲,最后还是发现小时候的

    连环画印象最深。

    在深圳、海南、广州、珠海打过工,或在其他地方有过类似的打工经历。

    结婚时使用车队并且录像,男穿西装、女穿婚纱,一般都在饭馆餐厅酒店请客,

    多数人结婚后就和父母分开住。(七十年代末出生的,此时大多还在谈恋爱或者准备谈

    恋爱。)

    生了男孩喜上眉梢,生了女孩也好也好。

    干过传销、卖过保险,至少是自己的亲戚朋友中有人从事过这一活动。

    不大为长工资或下岗之类的事烦心,常常为不能找到更好的赚钱方式而苦恼。

    中英谈判成功的时候还觉得很遥远,一转眼香港已经回归。

    传闻过“一九九九世纪大劫难“,并平稳地度过了世纪末的最后一天。

    你的玩具箱里曾有二十本以上的小儿书和一把手工做的纸子弹枪。

    你吃过五分钱的冰棍。

    你知道杨子荣、嘎子,李向阳,没头脑和不高兴。

    你会唱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你崇拜过岳飞,玩过飞镖,知道阿童木是谁

    你会做风筝之类的小东西,带过军帽,打过三次以上的架。

    你知道小路纯自,大岛茂,加里森,和大西洋底来的人。

    你的女朋友中至少有一个是四环素牙。

    小的时候(小学时光),最喜欢和小伙伴们一起搜集那花花绿绿的糖纸.那时候能经

    常吃糖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家也就在春节时买上一二斤糖而已.所以想搜集一张别人 没有的 ,可以让自己炫耀一番的糖纸并不比现在寻找一张邮票珍品容易.搜集糖纸的最 佳时节当然就是春节了!常常是在街上逛时,眼睛就盯着马路,老远看到地上有一张糖纸 就会飞快地跑过去如获至宝般的捡起来!回到家就把它洗干净,再压干夹到一本厚的书 里!有的时候,看到别人手里拿的那种糖的糖纸是自己所没有的,就会跟在人家后边,直 到人家把那块糖放进嘴里再把那糖纸扔到地上为止.新的学期开始时,就把一大本糖纸 带到学校去,和同学们炫耀一番,再进行交换!大了以后,有一次进行大扫除,还发现了一 本当年集的糖纸!没舍得扔,也是我的一种回忆吧!

    小学一二年级时,还喜欢玩“扔棒冰棍“的游戏,那时的棒冰棍都是细长细长的竹子 做的(现在的冰湛淋棍都是扁平的木头做的),参加的多是二三人,每个人对出数量相等 的棒冰棍,先来石头剪刀布,由赢的人先扔.把一大把棒冰棍放到一定的高度(一般离地 一米左右,太高了别人也不答应,属作弊行为),撒到地上,先把和其它不挨的拾起来,再 用一根冰棍棒去一根根挑其它的,如果能挑到旁边一根而不碰动其它的,那这根就是你 的了!如果你碰动了其它的,就该下一人玩了.为了参加这个游戏,放学后就要到大街上 去捡棒冰棍!

    童年时代上街捡的东西太多了!不过,捡的这许多东西也填满了我的记忆!

    再大一点,五年级左右时喜欢上了跳橡皮筋,放学后也不回家,先趴在窗台上匆匆做

    完作业(那时的作业多是把某某课的生词或课文抄N遍),就和同学们开始跳橡皮筋,不跳

    到天黑的看不见了是不会回去的!回到家时,妈妈一问为甚么这幺晚才回来,就会振振

    有?的说:老师让我们在学校打扫卫生!害得妈妈老感慨老师的心狠:天天让这么小的小

    孩打扫卫生!小时候的零花钱全花哪儿了?

    精神生活:

    那时候学校门口特多无证摊贩,卖啥的都有。那种小的黑白的遗像似的香港明星

    照片五分钱一张,翁美玲的特好卖,卖着卖着还真成了遗像。估计那就是最早的盗 版。还有一种折叠起来的,正面是明星照,反面是

    物质生活:

    有拿个锅卖“秦糖“的,鼻涕似的黄乎乎一坨,三根小棍一搅和,成白乎乎痰似的 了,吃得还挺香。还有什么“香烟糖“,“粽子糖“,“面饼“,“炒米糕“。还有转 糖人 的,转到什么给你什么,我老盯着“游龙戏凤“,可转来转去顶多转个“老鼠偷油“。

    那 时的全是色素的桔子水装在一个看上去就有毒的塑料管子里,开一小口滋滋地吸,还

    好那时的小孩都特纯洁,也没对着那管子的形状乱想。

    娱乐:

    那时挺流行“拍洋片“,我有一套水浒,另一小孩有套三国,混在一块儿玩,为了 关云长和李逵谁厉害争了老半天。还有一种“印花纸“,沾点唾沫就能印出图案,非唾 沫不可,干净的水不管用。

    说完了吃,穿,玩,来谈谈我们那时的精神食粮。

    幼儿园时,有《小朋友》,《好娃娃》,《365夜》,太小了,其他的记不住了。

    上了小学,学校统一订的《中国少年报》,不知道现在的孩子还看吗?最深的印

    象是中国队在84年洛杉矶奥运会上的精彩表现,还有电影《少年犯》,救火英雄赖 宁。现在的孩子没几个知道赖宁的吧。可我最爱看《少年文艺》,《故事会》,《故 事大王》,《少年文艺》里的故事个个好看,都是和我们的生活十分接近的,《故事 会》里的故事好象就比较社会化了,应该算“成人读物“,但都十分吸引人,笑话也特

    都逗。

    我妈还给我订了《作文通讯》,《小学生作文》,也都挺好看的。中学时有《中 学生数理化》,《英语画刊》。

    不知什么时候一下子出来很多杂志,就开始什么都看了,《少男少女》,《读者 文摘》,《青年文摘》,进入一个缤纷的世界。再也没有了当年《中国少年报》的油 墨芳香,我好象已经上高一了。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少男少女》,《读者文摘》,《青年文摘》。

    家里买电视是我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也就是87年前后。那时沈阳好象一共才三 个台:中央,辽宁,还有一个可能是沈阳台,我记的不大清了,反正电视台特别少。

    但感觉那时的节目却很丰富,呵呵,当然是和半导体相比了。先是《霍元甲》,接着 是《陈真》、《霍东阁》,还有《再向虎山行》、《十三妹》,《一剪梅》,《冰 点》,《昨夜星辰》。。。

    小学时代最有名电视剧的是两部??《上海滩》和《射雕英雄传》。

    《上海滩》播映时端的是万人空巷,一时间好象每个沈阳小伙脖子上都多了一条

  白围脖,也不管是什么季节了,黑色的风衣也随处可见。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是五 年级,我们班最高最能打架的那个也围一条白围脖上学来,据传是他在外校的“对象“

  给他织的,嘿嘿,可真是砸倒一片人呀。同学之间也不正经叫名了,都是“X哥“, “阿 X“什么的,遇上谁名字里有个“文“或“力“,嘿,可就抖喽,“文哥“,“阿 力“,这称呼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一股子豪气。

    《射雕英雄传》可以说影响了和我一般大的很多人的??至少是一个阶段的??人 生。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接触金庸的作品,从看他的小说到到看他的散文,史评,时 论。他绝对称得上一个文学家。

    对于我们这些出生于七十年代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那部电视剧更具影响力的 了。翁美龄就是黄蓉,谁也替代不了。

    那时我们一下课,操场就成擂台了,一百多个靖哥哥在那练“降龙十八掌“,三十 多个洪七公拿着根棒子到处乱窜,甚至还有七八个欧阳克摇着扇子去撩蓉儿。。。班 里还出现好几本《九阴真经》,都是用演算本的纸撕下来长条,来回折叠成古书的样 子。我还记得头几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

    等我上了中学,对武打片的兴趣就不那么浓,开始喜欢看《义不容情》、《流氓 大亨》一类的港片了。那时的家长和老师大多不许我们看电视,尤其是港台的。其实 我们最早的伦理意识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从港台电视剧里学来的。反观现在国产电视 剧,模仿港台,打打闹闹的那套学来了;发人深省,启人心扉的倒没有了。

    那时侯电视台少,也就中央台和地方省台,电视制作水平挺低,广告也很少,现

    在想起来还有印象。

    有个收录机的广告:一个摩登青年(那时侯的摩登青年)带着耳迈在那里随着音

    乐扭动,音乐是:“燕舞,燕舞,一起歌来一片情…………!“

    有一种洗发膏广告,(不记得什么时候都该叫洗发水了),一个小女子穿着飘逸

    的长裙荡秋千,温柔的歌声传来:施美施美,使您更美……

    佛山牌鼻炎康:大家轮流打喷嚏,然后一个女士说,家有鼻炎康,鼻炎不用慌!

    肠虫清,一个女同志来问,有制蛲虫的药吗,卖药的老头神秘的一笑:两片!又

    有几个人来问,有制什么什么的药吗,老头也是伸出两个手指头,两片!大家都跑过

    来异口同声的问,都是一种药啊?然后旁白就开始发话,说的什么记不得了。

    还有,唱:威力,威力洗衣机!然后旁白:威力洗衣机,够威,够力,-----真不

    知道什么叫够威够力。

    更多的省台和地方小台的广告就是兰色的背景下,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打字声,由

    播音员念着什么什么省优部优国优,然后(尤其是地方小台)就开始放港台的的武打 片

    小时候的新年,提前两个月就开始天天盼,天天想;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班里

    新年联欢会的节目,当时多以唱歌为主,于是每天回家都唱一遍,希望正式“演出“时

  能正常发挥;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和同学到批发市场买贺卡,当时每个人我都送,好朋 友就买贵点的,自己欣赏的小男生就买温馨一点的,关系一般的就买便宜一点 的。:)提前一个星期就开始琢磨新年那天穿什么衣服;提前三天就开始在家里写贺 卡,一般是把写贺卡的工作放在家庭作业之前完成;提前两天就开始买零食,花生瓜 子是必不可少的,其实我到现在都不觉得花生瓜子好吃,可是好象联欢会不弄的一地

    瓜子皮就不象是一个热闹的联欢会;提前一天就开始布置教室,当时我是中队长,又 能从妈妈的单位里借来好多漂亮的拉花,所以布置教室时就格外积极,爬椅子上桌子 的,可我当时十分羡慕能布置黑板内容的同学,他们均是能写会画的,一会功夫就能

    把黑板变成一副漂亮的图画,而我的字从小就很烂,只能趁他们不注意之际偷偷在黑 板的角上用彩色粉笔画几个星星、气球之类的东西,然后就觉得黑板更漂亮了。:)

    摆桌子算是最累的活了,但是我一边摆一边就在想,第二天一定要挑个好地方坐,不 能坐在角落里,也不能坐老师边上,最好能挨着谁谁谁和谁谁谁。。。:)

    终于盼到了新年联欢会的那一天,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一个个小朋友穿的花花

    绿绿的就来了,从刚一入座开始就开始吃,好象家里过年没吃的似的,刚开始的节目

    大家都还认真看,认真听,认真鼓掌,但小孩办事就是容易虎头蛇尾,联欢会过半班

    里就有点象茶馆了,可能也因为吃的东西剩的差不多了,嘴基本上都闲下来了,再说

    好不容易赶上在教室里说话老师不管,不说白不说呀。。。最后送贺卡的时候到了, 班里就乱成一锅粥了,本来嘛,班里n多个同学,大概30人左右吧,每两个人互送一 张,用排列组合一算,这一共是Cn2种送法啊,所以场面挺壮观的,班里人挤人,桌上

    剩下的橘子,糖果也被挤掉地上了,聪明的小朋友会趁机装兜里俩橘子,也不能怪人 家贪吃,不装兜里也会被踩烂了,浪费可耻嘛。:)好不容易送完了,静下来了,大

    家都回家心切了,老师总是做做最后的总结,给大家一些祝福的话,但老师的最后一

    句话总是那句:“班干部留下来打扫教室“。唉~。。。

    回家第一件事是把收到的贺卡仔细看一遍,有自己画的,有买的,(凡是买的都 有淡淡的香味),有带错别字的,还有祝词没写完的,还有写着别人名字的,(估计 是混乱中送错了人了。呵呵)。看贺卡时心情最好了,单单是那些五颜六色的信封就 让人觉得温馨,不象现在的短信息,虽然也有颜色,但不是黑色幽默就是黄色笑话。:

    (更不象现在的电子贺卡,虽然也能带去祝福,但再也闻不到淡淡的香味、看不到歪歪

    扭扭的字了。。。

    70年代出生的兄弟们,还记得我们的江湖吗?如果你干过这些事,那大家就都是

    江湖儿女了:

    1.在黄军用书包的带子上,用钢笔写着粗体的“笑傲江湖“。

    2.班上的老大在中学的门口经营着一张台球桌。

    3.男生都学小马哥叼着火柴棒。

    4.至少有3个以上的朋友,喜欢穿黄大档裤,穿白板鞋,他们每天都苦练李小龙的

    格斗技术。

    5.晚自习下课后,学校门外的角落里总有香烟头的若明若暗在闪烁,你的心里扑

    通扑通在跳动,中午休息时若的那位会不会也是混的?

    6.至少每个学期有3个以上的朋友(大多数是练格斗的几位)被人海扁过,你也至

    少3次参加过复仇行动,虽然这些复仇行动大多数都在谈判中解决了。

    7.以前练格斗的兄弟,至少有一个现在在证券公司或着IT行业过着滋润的日子。

    他们现在的体形基本上都很差。

    8.从初中开始就有兄弟为抢女朋友反目。

    9.学校教导处对江湖儿女们的排名,经常因为一次大规模的考试作弊或者校外斗

    殴而刷新。

    10.你的酒量是从高中开始练起的,父母经常出差的同学家里是主要的训练场。

    11.最英勇的事是和兄弟们一齐教训过社会上的混混。

    12.撬过班主任宿舍的们,进去偷被没收的小说,然后顺便搬走了学校刚发给他的

    一筐苹果。

    13.班上的小白鼠考上大学后发现,学校的江湖儿女们也纷纷自费上了大学,而且

    他们在学校里更受女生欢迎。

    如果不全,希望大家补充。

  作者:smilestar 回复日期:2003-01-23 10:14:18

    青春

    各位:生于70年代初期的同志们,看过一定有同样的感受吧,也有一些淡淡的伤感吧,青春将逝,已然不是我们的江湖了。

    生于七十年代的我们,是最后一拨这样的人:

      是最后一拨对这样一句话耳熟能详的人--“为革命--保护视力,眼保健操现在开始……”;

      是最后一拨男女生明明互有好感,却故作嫌恶状,在课桌上刻三八线的人;

      是最后一拨在小时候写作文时,言必称--“自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或 “改革的春风……”之类的人;

      是最后一拨学校开会一冷场有事没事就开唱“没有花香,没有树高“

      是最后一拨这样的女孩子--春风越吹越暖,明明早就心痒难搔,却硬着头皮按兵不动,互相观望,最后都快放暑假了,实在熬不住了,才约好第二天同时穿裙子,谁说话不算数谁是小狗;

      是最后一拨在接受计算机启蒙教育时,还见识过BASIC语言的人;

      是最后一拨有过小时候要到别人家看电视,死活赖着不肯回家,被爸妈打的经验的人;

    是最后一拨过六一节还必须找齐了白衬衫、蓝长裤的人;

      是最后一拨和泥巴、过家家、弹弹子、拍画片,背着军用水壶,揣着茶叶蛋春游的人;

      是最后一拨在小学劳动课上还去打扫厕所、捉苍蝇老鼠的人;

      是最后一拨对五讲四美三热爱倒背如流,但始终也没搞清楚什么时候才能练成四有新人的人;

      是最后一拨告诉自己,要有理想有信念,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走在路上看见方格子地砖想着跳房子,跳橡皮筋的时候唱“我爱北京天安门”,每个月存5元指望小学毕业去看天安门的人;

      是最后一拨看过黑白小人书《岳飞》,《丁丁历险记》,《烈火金刚》,《七剑下天山》的人;

    是最后一拨享受过最纯最动人的日本动画片,到八十岁仍能张口就来一段《铁臂阿童木》主题歌,到九十岁仍记得《森林大帝》里的小狮子LEO、花仙子和李嘉文、咪咪、来福、娜娜小姐、 蓝精灵和格格巫、龙子太郎、一休和小叶子、新佑卫门,自认为曾看到过最好的动画片的人;

      也是最后一拨享受过品质最佳的国产动画片的人--《九色鹿》(我们看一回感动一回),《天书奇谭》(让我们第一次明白了狐狸精是什么东东)、《大闹天宫》(让我们初具审美情趣),《没头脑和不高兴》(寓教于乐),《大林和小林》(够曲折),《哪吒闹海》(豪气冲天)。

      是最后一拨当年在看了《排球女将》后,逢中日排球赛就紧张万分,生怕日本队真练成了睛空霹雳、流星赶月,抢走中国女排的五连冠的人;

      是最后一拨看全了山口百慧的《血疑》系列,天天查看自己手臂上有无红点、担心自己也得白血病的人;(呀,怎么尽是日货,不好意思,不过,当年的哈日族可真比现下的心境纯明多了。)

    是最后一拨有幸目睹过香港无线的诸多武侠剧的人--当时是小学的年纪吧,再小一点的就看不懂了。看《射雕》里的翁美玲让我们把早逝的她奉若神明,《绝代双骄》又让我们成了梁朝伟的终身影迷。那个时期的金剧和古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是最后一拨还曾为费翔意乱情迷,深深同情他白白地担了大兴安岭火灾罪责的现在还算是年轻人的人;

      是最后一拨在中学毕业时都要含着眼泪唱小虎队的《骊歌》中的“南风又轻轻地吹送,相聚的光阴匆匆……”和《再见》中的“请相信我们明天一定会再见,就像白云离不开蓝天……”的人。 (哈哈,我们初中毕业还真唱过)

      只要你生于七十年代,且头脑健全、发育完全、在社会主义的温暖阳光下茁壮成长过,相信你一定能对以上的文字产生共鸣。

一、大海给予我无穷无尽的快乐

大海给予我无穷无尽的快乐

  (一)

  大海伴我长大

  大连市是三面环海的城市,从我记事的时候到如今已有七十多年了,在些年之中,大连的海岸线变化是特别巨大的,原有的小海湾被填海造地,脏乱的海滩已有很多已变成人们休闲、度假的海边浴场。回忆六十年前,我经常去的那些小海湾,我现在仍记忆犹新。大海让我学会游泳,钓鱼、抓螃蟹、挖蚬子、钓钓蝼蛄虾……

  香炉礁地区的小海湾

  在六零年以前,我小时候去地最多的海,就是距离我家最近的香炉礁地区小海湾。它教会了我游泳,也教会我挖蚬子、钓胖头鱼、抓大螃蟹等赶海的本事。香炉礁是多么好听的名字,它是一个古老的传说……

  香炉礁地名的来源

  香炉礁的来源是我听老人说的一个故事,是很早以前的一个的传说……

   很久以前,一艘又从山东开来的帆船,被大风刮到了这里的海滩 第二天,风停了。船上的一个名闯关东的穷人,看见附近的海岸上有个碾盘大的海龟伏在礁石上,他认为海龟不能游回大海,他想帮海龟,让它重回大海,这个青年走到龟前,看到它已死了,搬动海龟,却揭开了龟盖。他发现有些闪闪发光的圆珠子掉出来。他就捡了一些珠子,带在身上。就闯关东到了沙河子地区,在他穷困潦倒时,卖了几颗珠子 ,有了钱,就做买卖,又发了大财。过了十多年,他为了报答让他发了财的大礁石,专门来到大连,进行祭奠。在礁石上的一个坑里,烧纸、烧香。从那以后,就传说这块礁石有神灵,因而烧香不断。为此人们将这块礁石叫成“香炉礁”了,这个名字就成了这一地区的大名了。

  那块礁石原在造船新厂北一点的海里,在造船厂扩建时,被炸掉了,这一古老传说的礁石非常遗憾的消失了。

  香炉礁地区有四个海小海湾

  在六十年代以前,那里有小船坞海、四方海、大船坞海湾和金家套子等四个海湾。

  香炉礁地区的小平房和柏油道路都很少,我从福兴里出发,经过五一广场沿着东北路穿过二个铁路桥洞后,就见到往西沿着铁路线通往沙河口火车站方向的柏油马路,这是那个地区的唯一柏油道路。其它的路全部是狭小的土路。从东北路延伸过来的土路西侧是农村的庄稼地,农作物有苞米、高粱、麦子、谷子及蔬菜等。西边坡地上的小破平房就是当时的渔民、农民和贫民居住地(现在的工人村)。土路东侧是停靠小渔船小海湾。

  当时,香炉礁地区的四处小海湾,其中三个都处于东关街排污水沟的入海口处附近。那条污水沟还往海里延伸了二百米,排污水沟的二侧是高二米的三七砖混的沟壁墙,墙上面的宽度为三十多厘米,我也常在墙上走,窜梭在沟两侧的海边,赶臭水沟边的海物,如小螃蟹、蚬子、海红及海蛎子,当时根本没有污染意识,赶来的海物照吃不误。排水沟的东尽头到海的对岸仅有近二十米的距离。

  以排污沟为界,南边是四方海,四方海的西海岸是小渔船上下货的码头,码头是用毛石砌的,涨潮时水深有二米。排污海沟的北边就是小船坞海湾,那里有二十多米宽的海口与四方海相连,这个海湾是小渔船的避风港,也是当时大连市的垃圾排放场和市内粪水转运码头,为此这个海湾又被人们叫着“大粪坑”海。这个小海湾的东边是一个宽一百多米的乱碎石土岗,土岗的东侧还有一个被日本人遗弃的没有建成的船坞,在这个海湾里,退潮时还能露出一条很长的碎石坝,这个海湾被我们称为大船坞海湾。这三个小海湾距我家最近。它们都是我小时候洗海澡的地方。

  另一个小海湾就是金家套子(现在的北海头热电厂的旧址)。我大一点时,主要去的海是金家套子,到那里游泳、赶海,都比那三个小海叉子的条件要好得多。

  几十年后,香炉礁的地区已经发生巨大的变化,现在已是高楼、大厦林立的城市中心地区了。东北路上雄伟高大的香炉礁立交桥在一九八八年就建成了,使香炉礁地区成了城市里的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原来的庄稼地已建成了海达广场,小海湾地区已成了人流涌动的轻轨车站、国家级的物质交流中心、货物交流的海港船运码头和已成为国家五百强企业的现代化大连造船新厂。再也找不到停靠小渔船的小海湾和我们小孩的洗海澡的垃圾浴场了。这一带更没有庄稼地了。

  小船坞海湾变成大连第一个轻轨车站;四方还变成大连香海热电厂;大船坞海湾变成国家级的物质交流中心、货物交流的海港船运码头;金家套子海湾变成北海头热电厂。

  我童年就对香炉礁海湾有浓厚的感情,它抚育着我长大,也给予我说不尽的欢乐……

  我第一次上海玩

  我第一次上海玩是到被称为大粪坑海(小船坞海湾)的边抓小螃蟹。

  我记得第一次上海玩,是姐姐领着我去的,我仅有五、六岁,我拿着一个小铁盒,到香炉礁小渔船避风港的小海湾抓小螃蟹,那个海湾又被人们称为“大粪坑”,原因是大连市内粪便是由掏粪工人将粪水从住户家粪池掏出来,用粪桶倒入拉粪的马车上,马车运到这个小海湾,将粪便倒入小船的船舱里,小船载着粪便运到金州、普兰店等地的农村,给庄稼施肥。另外它的西岸是大连的垃圾排放场。可想这个小海湾是多么脏。我们不管那些,到它东岸的碎石海滩赶海。退潮了,翻动岸边石头,小螃蟹就到处乱爬,我们不一会儿,就抓了满一小铁盒子的小螃蟹。回到家里炒着吃,嘎巴脆,真香啊。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那个小海湾的东边岸上赶得小蟹子还能很香吗?现在一想起这些小螃蟹,我都有点恶心,就想吐。

  第一次洗海澡

  第一次下海洗海澡,是在姐姐领我抓螃蟹以后,我跟同院的孩子去的。到了四方海的西岸码头上,正是涨潮。岸上已有不少大人和孩子,都是洗海澡的。我已经脱了小裤衩,放到岸边,准备到浅的岸边下海,这时来了管理人员,不让在这个小渔港码头洗海澡。正驱赶人群时,突然刮起一阵风,将我的小裤衩吹入海里,海水很深,我是捞不到,就在岸边哭起来了。没有裤衩子,我又怎么回家?这是我当时唯一的裤子。就在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管别人不让下海,他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将我的小裤衩捞上来了,递给我。我连声感谢的话都不会说,我将湿裤衩子,拧了拧海水,穿着潮湿的裤衩子回家了,海澡也没有洗成。第一次洗海澡就这样失败了。

  自学成才学会游泳

  我第一次想洗海澡虽然没有洗成,但从此以后,我经常与小朋友背着大人到离我们家最近小船坞海湾洗海澡。有一天,我瞎扑通时,想站起来,脚没有够到海底,我非常紧张,拼命地掉头往岸边游,划了几下后,我的脚够着海底了,我会游泳了?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从那以后,我先学会狗刨,逐渐练习蛙泳和自由泳,也没有用多少天就练会了。我们也经常游到较深的海里,爬到抛锚的小渔船上,往海里跳,练习跳水,也就学会了扎猛子。

  那个时代,大人们为生活而奔波,哪有时间和兴趣陪孩子们去洗海澡,他们怕孩子自己上海出危险,也不让孩子们去。我父亲对我更加严厉,发现我偷着下海了,就把我打一顿。我的胆就是大,不管父亲的警告,仍然偷着与小朋友上海。就这样我就自学成才了,学会了游泳。

  扎猛子的教训

  我在渔船上往海里跳,姿势非常优美,“咚”一声,头朝下,跳入水中溅起的水花朵朵,我就认为自己跳水的水平很高了。

  五三年,大连劳动公园北门内也新建了一个青少年游泳池。我向母亲要了五分钱,上那个新建的游泳池游泳,这是第一次到游泳池游泳,在泳池边看见很多小孩在水里瞎扑通,多数不会游。我很自豪的站在泳池边,心里想,“看我的”,头朝下一个扎猛动作,跳入水中。头直接碰到池底的混凝土地面上,将我碰的眼冒金花,快碰昏了,头碰了个不大的小包。好歹站起来,一看水的深度,水面只在我的胸口那里,这样浅的水,没把我碰死算是幸运。原来我一直在较深的海里跳水,当然碰不着头。我哪里知道呀,水浅还能碰头?教训!以后将此事,经常告诫同伴们和我的后代们,水浅是千万不能扎猛子的。

  给马洗海澡吓出精华

  五十年代,大连地区搞运输的马车很多,马车是运输各种农产品的主要工具,养马的人很多,养马的人也经常将马牵到海里刷洗,有的马也能在海里游泳。

  有一次,我们几个同学到香炉礁的小海湾游泳,刚要下海,看见有人牵来二匹马,我也是想玩马,就帮他刷洗马,我想让马驮着我漂浮在大海里,这一定能让我心旷神怡。于是牵了一匹马往深水里拉,我企图骑在马背上,马发现我的企图,突然在水里撩一下蹄子,没把我踢着,但把我吓了一跳,我立刻后仰倒入水里,这一紧张就觉得小牛牛尿出了粘稠的液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流出来了。也不敢问大人,逐渐长大了,就知道那是我第一次遗精,我成了大人了。那当时,我是十五、六岁孩子,想骑马奔驰在大海里,不想,那匹马一撩蹄子,把我的精华都吓出来了。从此我再也不敢在海里骑马了,我赶快松开了马的缰绳,它自己快速游回到岸上。我也和伙伴们与马也拜拜了。

  手摸大海蛎子

  我们也经常到最东边的类似船坞的海湾里游泳,我就叫它为大船坞海湾,又因退潮时,在海里就会露出一个很长的拦海碎石坝,所以我们又叫它为大坝海。那个碎石坝的西头与岸边的混凝土护提坝有二十米的距离,这就是海水涨、退潮的流动口。等快涨满潮时,那个碎石坝就淹没于海水之中。这个地方可能是小日本没有建成的船坞。

  那里没有倒垃圾的,海水比较干净,有一次退潮了,我游到海里,停下来,脚就踩到硬东西,还扎脚,我翻身一个猛子扎入海底,当时我们都没有水镜,只能用手摸,摸到硬东西,拿上来。竟是一个长有十五厘米大个的海蛎子,我又捞上来六、七个。往家拿时,犯了难,没带用具,只好用上衣包着海蛎子,我光着膀子抱着海蛎子回家了。美餐一顿。以后再到这里游泳就带上工具,因为这个海里也有海货。

  抓大螃蟹

  在大船坞海湾里,抓大个的螃蟹是最有趣的事,我十多岁在夏天的周日和放暑假时,经常到碎石坝上抓大螃蟹,抓个大螃蟹让我特别高兴。

  在退潮时,在大船坞海湾里,会露出一条很长的碎石坝。大人们就游泳到碎石坝上赶海,钓黑鱼、起海蛎子和摸大螃蟹。我也要去碎石坝上抓大螃蟹。

  我让娘给我缝了一个布口袋,系在腰上,游过海口,上到碎石坝上抓大螃蟹。这海口的水流很急,水性不好的人是游不过去的,我长到十四、五岁时,游泳的水平已经很高了,游过这个很急水流子也要费点劲。

  我游过去,到大坝的里头,站在齐脖子深的海水里要抓大螃蟹。大螃蟹是指花盖蟹子,蟹子盖的直径大小为五、六厘米以上的螃蟹。我没有水镜,但海水很清,低头往水里看,就能看到在石头上爬行的模糊大螃蟹,就一个猛子扎下去,瞪着眼睛看着模糊的大螃蟹,猛扑上去,一把抓住它后,冒出水面,将螃蟹装入口袋里。能逮捕一个大一点的花盖螃蟹,那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有时,当我一个猛子扎下去时,螃蟹的反应速度比我的手还快,它就将身体退缩到石缝里,支起两个似如铁钳子的大夹子(带钳子的大腿),想与我决斗,我上去一把抓去,它用大夹子狠狠地夹住我的手指,因我手上戴着手套,所以被它夹得不太疼。蟹子的其它八只小腿,用力护住它的身体,往石头缝里缩,大夹子咬住我的手套,绞劲对抗,它有时情愿将大夹子舍掉后,身体钻到石缝的深处,也不让我把它抓着。我一口气憋地受不住了,就得冒出水面,深吸一口气,再下去找,那时,它就跑得踪影皆无。为此我感到太丧气了,但螃蟹却获得了一条生路。螃蟹的再生能力很强,过一段日子,它会在断大腿处,再长出一个护卫它的新的、小的大夹子。蟹子又有了双把护卫它的铁钳子了。

  有一次来早了,碎石坝还没有退出来,我在岸边的混凝土护岸坝上跳水、游泳。潜到水下,睁眼看到在护岸坝壁上有大螃蟹向上爬,我换了一口气再下到水里,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大螃蟹,用手抓去,没等蟹子反应过来,我已将它抓出水面。啊,这里也有大螃蟹。我站在坝顶上瞪大眼睛,继续搜索水下坝壁上的蟹子是否能爬出来,只要能看见它,我就潜下水下去,将它抓上来。也有失败的时候,看见它了,但我到了水下时,螃蟹也发现我了,它会飞快地下到水的深处,我再也看不见它。螃蟹也很贼,一有动静就飞快的消失在深水中了,让我在也别想抓住它。

  金家套子海湾

  金家套子海湾里有丰富的海货,是我们福兴里的小伙伴取之不尽的宝藏。

  现在二十一世纪了,知道金家套子这个地方的人不会太多,尤其是年轻人更是不知道。这个地方就是现在的北海头热电厂及鹏辉新世纪的住宅区南侧的那片场地。

  五十年代要去金家套子的路,可不是现在能随便坐公交车就能到,那时没有象样的道路。我们从福兴里出发,沿着东北路向北走,走过二座铁路桥洞之后,再继续向前走一百米土路,向西绕过现在的工人村的坡地,再拐到现在的大连第二煤气公司南边的小道,就到达金家套子了。另一条道是顺一条小山沟过去,那条小山沟位置就是现在的工人村公交车站点,当时站点是不存在的,那里仅是宽只有二米的小山沟,两边是岩石陡壁,沟底杂草丛生,一般人不可能从这里穿过去,我们这些半大的调皮孩子确实走过几趟。当走到沟的北头,就是金家套子的海边,要是涨潮,海水就堵住了沟口,我们就过不去了,就得爬岩壁绕过去。

  当时,那个海湾比较大,海水比较浅,而且清澈。它的岸边是由板岩小碎石和砂子组成的沙滩,涨潮时海水就能涨到小路边上,海滩的坡度也不大,非常适于洗海澡、学游泳。当退潮时,海水能退得很远,能退出二公里。海底是粉砂土及粉砂质淤泥。在海底的表层土里,藏着小螃蟹、毛蚬子、蚬子、螆蛤、蛏子、花蛤(ga)、海肠子、蝼轱虾和海蛆(鱼食)等数不清的海货。

  我们院里的经常赶海这一小帮,有同意、福传、祥子和德政等。我们这些人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在每年的六月至十月之间,没有特殊的事情,差不多每个周日都去那里赶海、洗海澡。从家走时,只穿一条裤子,拿一块苞米面的饼子,没有菜,手里提着一个柳条编的筐子,筐里有自己做地一把子小铁耙子。到了金家套子海边,要是涨潮,我们就脱了裤子游泳,饿了就啃那块饼子,等退潮就赶海。等我们长大一点的时候,光腚下海就不好意思了,就穿着裤子下海,洗完澡,就将裤子拧一拧水,再穿着潮湿裤子回家。

  金家套子是赶海的好场所

  金家套子海湾里的海货的品种多,产量也丰富。各种人群采用多种地赶海的方式、方法。

  当人们走近金家套子海边,就能看见到处乱爬的海蟑螂,, 海蟑螂与家里的害虫蟑螂长得外形基本一样,人不能吃它,但它也不祸害人。这个小动物也不怕人,大连不管那里的海边都有海蟑螂出没。不过在金家套子的海蟑螂格外的多。这给人们一个信号,这里一定有丰富的海货。

  等退潮后,赶海的人们蜂拥而至,不分大人、孩子、男的、女的都拿着各自的工具,到退干的海里淤泥质粉砂里,挖蚬子、钓蝼轱虾,钓蛏子。真是各显其能,一次退潮就有上千人赶海,人们弯着腰在忙乎着。远远的望去就像农田里的人们春播时的景象。

  挖蚬子

  身强力壮的大人们,两个男人或者一男一女为一伙,在深有一、二尺的海水里挖蚬子,一人用铁锹,一个人拿着筛子,铲一块泥土,倒在筛子里,在海水里过筛,泥土被水冲走,筛子里剩下的就是蚬子和小石块,捡出蚬子放于布口袋里,这样的反复操作,就能赶到又多又大的蚬子。因为水越深蚬子就越大、越多。力量单薄的女人和半大的孩子们,只能在没有海水的泥沙里找蚬子。用铁耙子、铲子、柴刀及火钩子等工具,把土层表面挖开后,在土里找蚬子。一次退朝,大家都会有收获,只不过是有多有少而已。都会带着收获,忘记了疲劳,乐呵呵的回家。

  钓蝼轱虾

  具有专业水平的人才能钓蝼蛄虾。

  大人用铁锹铲去退干海水的泥土表面厚五公分的土层,铲出的面积有十多平方米后,就可以看到新鲜的泥土断面上,有很多直径为一公分大小的孔眼,那些孔眼就是蝼轱虾的巢洞,当人走开后,地面上很静时,蝼轱虾就会爬出洞来,透气。这时,人想急速跑过来想抓它们,没等到它的跟前,它就早已钻进洞里。你要想把它挖出来是不可能的,因为它的洞穴很深。但这可给人们提供了一个信息,人们能看到哪个孔洞里是有蝼轱虾的,哪个洞里是空的。

  在确定有蝼轱虾的孔洞后,将自己加工类似毛笔的钓蝼轱虾的工具,插入有蝼轱虾的孔眼内,静一会,就会看到笔杆在动,这是蝼轱虾用它的夹子触动笔毛,这时,人提动笔杆可上下轻轻的提动,斗气它,它也会像人一向生气,心想:“什么东西斗气我?我咬住你。”就会紧紧地夹住毛笔不放,人们突然猛将毛笔提出来,这时蝼轱虾也不会松开夹子,就会被带出来,这时它才想起松开它的大夹子,松开后,就被甩到地面上了,它立刻往洞眼里爬,想逃跑,为时已晚,人们一把就将它抓住,放到口袋里了。会钓的人,一次退潮能收获十多斤。有的人就直接将收获的蝼轱虾卖给海边的收蝼轱虾的人,那些人把货拿到市场上去卖。

  钓蛏子,

  这也是专业人员才能干的活。

  钓蛏子的方法与钓蝼轱虾很相像,只是铲出表土后暴露出的孔眼与蝼轱虾的孔眼不一样,它的孔眼要小一些,形状也不太一样。专干的人,他们认得很清楚。人们也铲出一定面积的表层土后,他们看清那些是有蛏子的孔眼,静等一会,轻轻的走到孔眼前,用自己加工的类似勾线针的钢钩针,猛一下插入孔眼内,再快速提出来,就将二寸长的蛏子勾出来了。

  我们小孩没有钓蝼轱虾、钓蛏子的能耐,因为我们不认识表土面上的那些蝼轱虾、钓蛏子的孔眼,而且也不会做专用的工具。只能看大人钓蝼轱虾、钓蛏子,看也是一种快乐的享受。

  我赶海的品种、方式、方法也是多样化的

  我们在金家套子海湾赶海的物种有:蚬子、毛蚬子、螆蛤、花哈、和海蛆(鱼食),也钓胖头鱼。

  不同的海物就有不同方式、方法、也可以说多样化。

  赶蚬子

  我赶蚬子就有三种方法。

  第一种,用小铁耙子像农民翻地一样,在退干的海里,将泥沙翻开,寻找蚬子、毛蛤、花哈和螆蛤,挖到什么捡什么,不管大的、小的都要。灭绝性的挖掘。

  第二种,我认识泥土表面的蚬子透气眼的形状,退潮后,在泥土表面就留下了椭圆形的圈,一般那个圈长边为一公分左右,短边为半公分。圈眼的中心还有一个很小洞眼,那是蚬子的呼吸孔,在这个孔眼下边二、三公分的地方就是蚬子的藏身处。我用一个粗大的长铁钉子或者用一个粗铁丝勾顺着空眼挖下去,就能将蚬子弄出来,表土外的圈眼的大小反映出蚬子的大小,眼大的蚬子就大,眼小的蚬子就小。这种方法只能挖蚬子,其它的毛蛤、花哈和螆蛤的气孔,我们谁也不认识,当然就挖不着它们了。

  第三种,我长到十五、六岁,能耐就大了,就能到较深的海水里摸大蚬子。在退潮后,在齐脖深的海水里,扎猛子摸蚬子。

  首先从家里带一个小筐,筐上拴一根长不到二米的麻绳,麻绳的另一头拴上一个小木块,到海里后,筐里放上一块石头,筐就沉到水底,木块仍在水面上飘着。当我扎猛子,摸到蚬子后,头露出水面时,能看到木漂,就能找到筐子。

  我扎猛摸蚬子时,我先齐脖深的海水里用脚在淤泥里踩摸,脚碰到硬物就一个猛子扎下去,这时在水下因为水很浑,不能睁开眼睛,只能用手在泥里摸或抠蚬子,摸到后就拿上来,看到木漂,就找到筐子,将蚬子放到筐里。筐里的蚬子多了,就不用石头压筐底,筐子也能沉到水底。我扎一次猛子,也就是一口气,在水里能憋几十秒。当运气好时,一个猛子就能摸上四、五个蚬子,有的时候,一次一个也摸不上来。涨潮了,水太深就不能再扎猛子摸蚬子。因为扎一个猛子上来,要是脚够不着海底,光在水里游泳就太累了,是坚持不了几下。一潮下来,能扎猛子一、二个小时,也是够累的。等上岸后,看到有了半筐的蚬子,就不觉得怎么累了,但是会很饿,急忙吃几口饼子,就觉得真舒服死了。

  潜泳摸蚬子时,也有时摸到海蛎子,毛蛤。但海蛎子,毛蛤在这一片海里不多,我也能赶到,但数量很少。

  每一次退潮,多时能赶有四、五斤,少者也只有二、三斤。有时赶多了,就在现场,我也直接卖给收蚬子的人。

  钓胖头鱼

  由于赶蚬子的人太多,后来蚬子就越来越少,我就开始在金家套子的浅海里钓胖头鱼了。

  前一天,到海里挖鱼食,这个鱼食的名字叫海蛆、沙蛆,又叫鱼喂子。就是长在海里的“蚯蚓”,与陆地的蚯蚓不同的是它的身体两侧有软软的小毛刺,而身躯不是圆的,有点扁。它生在淤泥质粉沙质土层里。

  在海水退干后,用铁锹翻泥土,土里就有海蛆,捡一些放到小木盒里,再拌上细沙子,带回家,存到明天钓鱼时用。这种海蛆养不好,到第二天就全死了,会化成水了,那就没有用了。

  第二天,等退潮时,我就下到海水深度为一米多的海里,将两个二米长的竹竿分别插到相距十多米的淤泥里,用一根钓鱼绳子拴在两个竹竿上,这是一条主绳,它处在水下三十公分左右,在这条绳上每隔一米拴上一个带渔勾短绳,这个绳的长度已不能达到海底为准,渔勾上再挂上管状的海蛆,让带有海蛆的渔沟在海水里飘荡,胖头鱼咬上勾,就跑不了。盛海蛆的小木盒挂在我的脖子上,在我钓鱼操作时,海水就不能冲走海蛆。

  开始操作时,我就从一个竹竿开始,逐个将鱼食挂在渔钩上,当走到另一个竹竿后,停一会,再往回走,到了挂渔勾处把它拿起来看看,有鱼就摘下,放到系在腰间的布袋里,放好鱼后,再重新挂上海蛆。也有的渔钩上海蛆被鱼吃了,但鱼没有上钩,就重新扑上海蛆,就这样一路走过去,到另一个竹竿处,再等一会,又开始往回走,看勾、摘鱼、补鱼食,做往返运动。一次退潮下来,能钓五斤左右的鱼。

  钓鱼多了,一次吃不完,就晒成鱼干,以后烤或蒸干鱼都很好吃,吃在嘴里有一种清香味,味道真好呀。相隔五十多年的今天,我时常想起我钓的胖头鱼干的香味。现在市场上卖的胖头鱼,我也买过一回,烧着吃,味道不对,水哩吧唧的,不好吃。金家套子的胖头鱼永远不会再有了,因为那个地方已建成了北海头热电厂了。我的胖头鱼呀,我真的好想你呀。

  我们放小船钓鱼误钓住一个海猫子

  每年初秋,梭鱼会在大海的表层水面上结队畅游,不时地撒欢,跃出水面,在阳光的照耀下,银白色鱼身也闪光一现,就像闪光灯的发出刺眼的光束。许多梭鱼争先恐后,跃出水面,像似在比赛跳跃,一个比一个跳得高,站在岸边的人们,就像观赏焰火一样,看着梭鱼发出地闪光,大家惊叫着:“又一条鱼跳出来了!”“那个有一尺来长!”“这条鱼跳得更高!”鱼群在海面上跳跃着,给人们一个信息,梭鱼汛期到了,钓鱼爱好者的大人们,用各种方法钓鱼,如:甩杆、乘游艇到大海里垂钓、岸边放小船钓梭鱼……

  我们小孩只能放小船钓鱼,这在当时也是孩子们很了不起的创举。

  五四年的夏天,在暑假,我们做了一个小船,到海边放小船钓梭鱼,那次就差一点钓住一个海猫子。

  要放小船钓鱼,首先在家做好准备工作,要做一个小船及渔具。这小船是小伙伴孔祥云(小名福传)做的,福传家生活相对比我家好一些,他买了一些渔鈎和渔线。他在父亲的帮助下用碎木板做了一个三角型的小船,装上船帆,再插上一面小红旗,这就是一个钓鱼的小船。小船后边绑上渔线,再制造一些有渔鈎的小木漂,小木漂是由两块小木条组成的,木条有一个手指粗细,一块长的十多公分,一块短的有五,六公分,两个木条的一头用绳子拴在一起,再将长木条的另一端绑上有三十公分长带渔鈎的渔线。

  在前一天,退潮时,来到海滩,用铁锨或者用铁耙子,翻动海水退过的沙土,

  挖鱼食。

  第二天,当涨满潮时,我和福传到金家套子的海边。在岸边,按着风的方向,选好位置,把带着渔线的小船放到水里,风吹着小船向大海里漂流,同时每隔一米往线上挂一个木漂。事前已在木漂的渔钩上挂了鱼喂子。小船能漂出去五十多米,小木漂就挂完了。远看去,大海微波荡漾,在碧绿的海面上,那只小船按着波浪频率,上下颠簸着,船上的小红旗顺风飘扬,这也是一张美丽的画卷,绘画着我和福传少年时放小船钓梭鱼的情景。记录少年时,我们纯真的友谊,让人一辈子难忘。

  我们在岸边盼望着鱼赶快上钩,期待丰收的成果,回家可以美餐一顿鲜美的梭鱼。

  天气晴朗,有时会有一丝白云飘过,海面的上空飞来一群海猫子,也就是海鸥,在海面的上空飞翔,海猫子不时的,一个接着一个扎猛子,到海里觅食,海猫子就这样在海面上表演了精彩的空中芭蕾舞,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这时,有一个倒霉的海猫子,飞向我们的小木漂上已钓上的小鱼,它一口就咬上去,它的嘴就被渔鈎挂上了,它拼命的挣扎,用它的翅膀拍打水面,就是飞不了。我们俩人在岸边看着,也傻了眼,钓鱼还能钓一个大海猫子?这是稀奇的事。海猫子在那里扑腾一会,累了,就漂在水面上休息。我让福传抓住渔线,我就下到海里,往海猫子落难处游去。眼看就到海猫子跟前了,这时,它看到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它预感到它的命运要遭殃,就拿出破壳的劲来,一下子就挣脱了渔鈎,腾空飞起来了,我也游到它的跟前,可它已飞翔在天空中了。我非常懊悔,再快一点,就逮一个海猫子回家了。就差一点能创造一个钓海猫子的世界吉尼斯纪录的奇迹。唉!太遗憾了。

  退潮一段时间了,该收线了,慢慢的往回收小船,将小木漂一个个的摘下来,收到一半时,看到一条梭鱼随着小船游过来,这让我们很高兴,有收获了。我们俩人凝视着那条梭鱼,快到岸边了,它就开始挣扎了,为了防止它挣断渔线而逃脱,我下到海里,用一个渔兜把它兜住,拖上岸,摘掉渔钩,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它跑不了。这条鱼约有一斤重。福传拿回家了。我虽然没有吃上梭鱼,但心里也是非常高兴,因为我们差一点逮一个大海猫子。

  德政抓了一条大鲨鱼

  我已经初三的学生了,要努力学习,平常日子就不能赶海了。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听说德政抓了一条大鱼,我很好奇,到他家去看看,那条鱼早已死了,它的形状很特别,我从来没看到过,也没有听说过这样怪的鱼。它有半米多长,身上没有鱼鳞,但皮很厚,尤其是它的头太怪了,嘴长的位置与老板鱼的嘴一样,在头的底部,牙也很锋利,头的前头有三个半圆而扁平的肉包,中间的那个突前,两侧的拖后,像是人的二个半圆形状的耳朵,这绝对不是耳朵,它的两个眼睛就长在那两个半圆的肉包正前方。形象地说,就像京剧中的文生公子戴的帽子,顶上三个半圆的装饰品,文生公子帽子顶上那个半圆的正面上绣了一朵花,二侧的半圆下方各挂一个灯笼穗。鱼的头型与那个帽子相仿,院里的老人也都不知道这条鱼叫什么名字,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这条鱼叫相公鲨,是鲨鱼品种里的一种温和的鲨鱼。在大连的近海出现鲨鱼也是怪事,我都七十岁了,都没有听说大连海边浴场,有鲨鱼出没。但在大连菜市上经常见到卖鲨鱼肉的,这些鲨鱼肉是从大连以外的海里打来的,贩卖到大连市场上。

  小小的德政,他当时只有十三岁,就能抓一条鲨鱼,太了不起,。他告诉我,当时退潮后,在退干海水的淤泥土里有一片小水坑,有一条鱼在那里乱蹦,它是没有与海水一起退到深海里,而留在水坑里。他去抓它,抓不住,他的腿反被它咬了一口,鲜血流出来,因鲨鱼的嘴在‘相公帽’的底下,它的口张不大,咬人也不方便,因此伤口不大,流的血也不多。搏斗了很长时间,鱼也没有多大劲了,他将上衣脱下来,用衣服拼命将这条鱼包起来,这才将它降服。他抱着这条鲨鱼,走了三、四公里路回了家,这不是奇迹吗?,大连的近海出现鲨鱼是奇迹,让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把一条大鲨鱼抓回家,更是奇迹啊。我们院里的小伙伴们真了不起。

  星海湾的晒盐池里捡波螺

  晒盐的水池里长着尖腚长波螺。

  这种波螺长有三厘米左右,体型是细长锥形,它头大腚尖。这种波螺很好吃,我们经常到星海湾一带的晒盐池里捡尖腚长波螺。

  六十年代以前,今日的星海湾广场,原这一片区域是马兰河的入海口,即高尔基路以南的马兰河两岸,是河漫滩和海漫滩的交错地带。海涨潮时,海水可达到马兰河桥下。当时,沿着中山路东边的海漫滩,是大连的较大晒盐场,盐场里大大小小的方形晒盐池子有好多个。有的盐池里的大盐粒子堆积成小山,有的正在晒盐,有的刚放进三、四十多厘米深的海水,开始晒盐。我们几个小伙伴,就到刚放进海水而时间不长的盐池里摸尖腚长波螺。我们光着脚,挽着裤腿,下到盐池里,用脚探摸,寻找波螺,当脚踩到后,再用手抓上来,将死的和空壳丢掉,将剩下的活波螺放到小筐里。把波螺拿回家,清洗干净,煮熟后,将波螺的尖后腚掰掉,嘴吸波螺头,就能把波螺肉吸到嘴里,味道很鲜。到现在,大连的街头和水产品市场里都有卖尖腚波螺的。

  我们小时候,波螺赶多了,煮熟了,也拿到街上去卖,同时也向顾客提供一个带小洞的小铁片。那是我用钉子在小铁片钉上一个小洞,它的作用是将波螺的尖形后腚放到小洞里一掰,腚就断了,就可以吸肉了。

  盐池里的水随着阳光的照射,水逐渐蒸发,水里盐的浓度逐渐变浓,浓度大了,波螺就全部死了。也就捡不着波螺了。

  后来,晒盐场废了,我们就不去那里波螺。

  翻山越岭摸索到傅家庄海边

  小朋友听说傅家庄海水特别清,海货也多。我们就翻山越岭摸索到傅家庄海边,没有赶海而采了蘑菇。

  小时候,我们谁也没有去过付家庄,只知道南山的那头就是傅家庄,我们几个人商议要开辟一片赶海新场所,决定拿着赶海的工具,翻山走到傅家庄的海滨。

  在五四年暑假,我们总共四个十二至十五岁之间的同院小朋友,我最大,是十五虚岁。我们从福兴里出发,沿路走到当时长春路的尽头,就是现在的十二中西侧,再就没有大路了,就得沿着曲曲弯弯的羊肠小路,翻过三、四个山头,走了近三个钟头,才到了傅家庄海滨。大家累得够受得了,又饿又渴,赶快把带来的苞米面窝头吃掉,找点山泉水喝几口。

  再到海边一看,海浪翻滚,白浪滔天,正在涨潮,海也赶不成了,由于累了,海澡也不想洗了,大家休息一会,就往回走吧,又继续翻山,回来的路与去的不是一条路,因记不清路线,就知道往北乱走。当走到一片松树里面时,大家看到树底下有蘑菇,于是大家採起蘑菇。我採了多半口袋,背在身上,往家走。等到家之后,见到我娘时,兴高采烈地说:“娘,我今天採了很多蘑菇。”娘让我赶快倒出来,晒一晒,当我把蘑菇倒出来时,就傻了眼,全柔烂了,有的蘑菇里还有白色蛆牙子,我只好丧气地将这些蘑菇倒入厕所里。没赶上海物却採了一些烂蘑菇,这也是上帝耍弄我们这些小孩子啦,自认倒霉。

  大连神秘的棒锤岛

  大连周围的海边浴场有好几处,我都去过,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棒锤岛海边浴场。它让我有一生难忘地游泳、赶海地惊心动魄的经历。它给我留下难忘的记忆。

  我们院里高中毕业生胡传智在五九年参加高考时,他被沈阳机电学院录取,这与他想去的高校差得太大,他就不去,辍学在家。因为他曾经与高中的同学上过棒锤岛海边浴场,所以 就在这年暑假的一天他想带我们院内三个小伙伴也去那里赶海。我们都比他小,我们谁也没有去过棒锤岛,对神秘的棒锤岛海边是非常想往,但听说那里是禁区,闯棒棰岛是要冒很大危险的,让我们很胆惧的。由高三学生领着,我们就冒一次风险吧,我们几个都带着一个玉米面的窝头,拿着赶海工具,一大早就跟着他,奔向棒锤岛。这一走,就经历了一场艰苦的旅程,才到达棒锤岛海边。

  我们从西岗福兴里出发,步行到老虎滩后,沿着小道又到了石槽,从石槽往东走,路就更为艰难。

  在当时,那一片区域是军事要地,棒锤岛宾馆是党中央主要领导人来大连居住的宾馆,如:周恩来、朱德及邓小平来大连度假,都住在那里。所以这一区域为封闭的军事要地。沿着海边的陡壁上都有铁丝棘篱网,还有解放军的岗哨。

  我们要想过去,必须象游击队员一样,避开岗哨,钻过铁丝网,顺着羊肠小道,弯着腰摸索着前进。我们遇到两道铁丝网,那个网已被前人撕开了一个不大的口子, 我们轻手轻脚的,从那里钻过去,在前进的过程中,也看到山陡壁的制高点上两所岗亭,解放军士兵在那里站哨,由于我们非常小心,经过一个小时的行军,没有让哨兵发现,就到达棒锤岛的西部海岸。这里是一片海滩,海滩不是砂地,而是鹅卵石的海滩地。它的西侧是陡壁,陡壁处还有一个较大的而不深的海蚀洞。胡传智告诉我们,翻过海蚀洞后,那边海滩没有人去过,海货肯定很多。我们又开始勇敢地攀登海蚀洞的陡壁,当我们攀岩过去后,那边也有一个不大的海滩,但什么海货也没有,我们只能玩,在水里打闹、游泳。饿了,就啃那块窝头。天快到下午三、四点钟,就得往回走,因为回家的路太远,怕天黑以前回不了家。又从原路攀岩往回走,当我正要从海蚀洞的陡壁下来,跨跃一个小海沟时,一个巨大的海浪卷来,我就站不住了,被浪冲下海沟,我用力爬上来,但我的腋下被礁石拉破,已冒出鲜血,好在只是一层皮被拉破了,但让海水一煞,也是很痛的,由于没有东西可以包扎伤口,只好忍痛,回家再说吧。

  我们又就像特务一样钻过铁丝网,小心翼翼不让哨兵看见,要是让他们看见那就麻烦了,就得抓走,还得审问,那就毁了。穿过第二道铁丝网后,来到石槽,又走十多里路才回到家里。经过海水洗过的伤口,再上红药水,就不会发炎,也没有影响上学。去棒锤岛海边的路多么艰苦,又担惊害怕,虽然得到了磨练,但提心吊胆也是受不了,从此以后,我们谁再也不敢去那一片海了。

  几十年过去了,在二零零一年的盛夏,应建科院青年们的邀请,到棒锤岛的海边浴场度假,我们坐上一辆中型的面包车,顺着新开发的滨海观光大道前进,一路观看着去棒锤岛路上的海边美景,让我联想起中学时代那次艰苦的旅程。对比起来,感想到,现在多幸运、多舒服啊,那里再也不是禁区了,人们可以自由自在的旅游,观赏沿路的海蚀地貌及远处的海岛,太美了。等到了海边浴场,我突然看到那个海蚀洞,啊,这就是我几十年要找的中学去过的浴场吗?我眼前一亮,仔细地望着海蚀洞外壁,它还是那样陡峭,巍然的站在那里,但我不恐惧,也不感到害怕了。

  几十年后,我第二次重游故地,感到格外亲切。那些在我的记忆里的铁丝网和岗哨,早已无影无踪了。展现眼前的是车辆川流不息的旅游观光滨海大道、普通老百姓也能旅游参观的国家最高领导人曾住过的宾馆。体现了国家经济的发展及社会和谐安定。

  让人伤心的东海头

  东海头距离我家最远,又是个烂海滩,在我小时候,我们院的小朋友,谁都没有去过那里。但是一个偶然事故,让我认识了东海头。那是一九八八年夏天,它曾经夺去了我们地质队的一名工人的性命。

  大海给予我那么多快乐,但有时,也让我伤心。

  东海头是指寺儿沟的东部,就是大连市最东头的海边,在二零零零年左右,建成很漂亮海之韵公园。

  一九八八年,我们地质队的临时工小郭就死在那里。我要从头讲起。

  那时候,我们地基基础研究室,还要成立一个地质队,进行工程地质勘查。我将钻机的机长杨景祥从辽宁第六地质队调来负责钻机施工。另外操作钻机还必须有四、五个临时工,小郭就是其中之一。杨景祥和小郭都是大连市初中毕业后下乡“ 知青”,后来被招工到了辽宁第六地质大队钻探队,他们俩人经过多年的努力,都当上了机长,他们的户口都在普兰店,找对象时,大连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他们,他们只好娶了普兰店的农村姑娘,也都有了六岁的儿子。第六地质大队在八七年后,效益不好,给工人放长假。这时杨景祥被我调入建科院,随后他的老婆和孩子的户口都由农村落户到大连市,以后也分到了公有住房。而小郭就没有那样的幸运,他的全家暂时居住在大连的父母家,他在大连市里打零工,他老婆在街上摆地摊。通过杨景祥的介绍,他就到我院当临时工,他已干了十几天,他的活干地很好,为人也厚道,深受我的赞赏。

  有一天,建科院组织职工到海边度假,行政科长提出临时工不能去。但我对小郭说:“你不要听他的,你就跟我们去,由我负责。”但到了第二天,他没有随我们一起上海。当时,大家都没有手机也联系不上他。

  星期一上班时,他的家人告诉了他去世的噩耗。

  那天,他没有到院里来,是怕给我找麻烦。他就带着儿子和外甥女到东海头去赶海,下午他到较深的海里,扎猛子摸蚬子,他下去,就再没有上来,孩子们在海岸边等到天快黑了,还不见他回来,孩子们都等急了。一个人回家叫人,一个在那里看衣服。天全黑了,但月光很亮,海水也退的快干了,有人将他尸体捞上来,他已经没有呼吸,家里人也赶来了。只能处理后事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感到悲伤,又为他的早逝感到惋惜。我请示了院领导,院里拿出三百元钱慰问金,我个人也拿出三百元钱,我和杨景祥一起到他家看望。一进门就看到他老婆萎缩在一个小床上哭泣,他们全家住的那个一间住室,也只有四平方米的面积,就这也不是他们的房产。当时平均月工资也只有几十元钱,我们拿出六百元钱给他家也算可以了。

  那时,我在想,东海头啊,你为什么跟苦命人做对。他被你淹死了,他的老婆孩子在城里还能混下去吗?

  现在,东海头已建设得像人间仙境一样海滨公园,起名为海之韵广场。那里有宽大的海滨广场、巨大的不锈钢做成的双龙戏珠、各种赶海人物的塑像、古代的木制帆船的复制品及十八盘的岩壁上塑雕的螃蟹、大贝壳、鲨鱼、带鱼、海带和海螺的塑像都展现在人们的眼前。在广场的南边石壁上还人造大瀑布,水花飞溅。还有像西部洛阳地区龙门石窟一样的大洞穴,是神仙的宝殿。另外绿色草坪上百花争艳,让人观看后,都感慨万分,过去垃圾成堆的东海头,今天变成劳动人民休闲娱乐的海滨公园。小郭在天空中望见这一美景,也会感慨地说:“我葬身在这样美丽的公园里真是知足了。”

  大海给予我无穷无尽的快乐

  (二)

  身在异乡怀念我的大海

  从六零年我到长沙市的中南大学学习以后,就远离家乡,在遥远的外乡学习、实习、社教、找矿勘探及教学的25年中,无不想念我的大海,那异乡的江、河、湖、泊让我享受了大海般的温暖。尤其是在寂寞孤独、痛苦悲伤、欣喜如狂及与朋友聚会时都要在水中寻找欢乐、抛弃痛苦、发泄情感和以水会友。江、河、湖、海就是我生命的一部份。

  湘江水让我从寂寞孤独中走出来

  在长沙的大学生活了五年,每当夏季都能在湘江里游泳,参加了几次全市组织的横渡湘江活动。虽然场面宏大壮观,但给我没有留下多少回忆。湘江让我最激动的一次回忆是在六三年暑假中的一天。

  先要从我的大学的感情生活说起,我们班里只有三个女生,一个是班团支部书记乔兰,一个胖妹子吴惠莲,另一个就是陆旭婉。当时我们看了电影“乔老爷上轿”后,就将乔兰叫乔老爷,管胖妹子叫吴太太,另一个就叫陆小姐。她却是我的同乡,当时大连市只有七所高中,每个中学就被中方大学录取一名学生。这样七个学生将要被分配到全院七个系八十个新生班级里,而我就和陆旭婉就分到一个班里,她也是大连学生当中唯一的女生。我与她就这样奇迹般地会聚于二十三人的地质系稀有分散元素勘探专业654班里。神奇的相聚,也就有神奇感觉,我们的感情也是好好坏坏的过了二年。

  六三年的四月,即三年级上半年,我们班要到湖南汝城钨矿区劳动实习。在去之前,我总觉得自己感情上受到打击,要振作起来,严格的要求自己,为表决心,剃了一个从头再来的光头。在去的路上,我、陆旭婉和刘永顺三人一路同行。刘永顺是辽宁省绥中县人,他比我大二岁,已结婚了。我们三人是辽宁老乡,刘永顺也像一个大哥哥一样与我们相处。乘火车到郴州地区的白石渡下车,转车休息吃午饭,我们三人一起到一个小饭馆,一人要了一碗的云吞,即北方的馄饨。他们的云吞汤也很特别,在碗里放上几条生肉丝,再浇上滚烫的热汤,将生肉丝烫熟,再盛上一些云吞,这就是一碗云吞。我们三人在说笑中就吃完了。换乘汽车到了汝城钨矿区。

  这次是劳动实习,要接受工人师傅的再教育,要下到工人班组里,跟班生产劳动。矿上有好几个钻探队和坑道掘进队。当时,我们的团支书是老大,乔老爷让我和她编在一组,到了坑道掘进队里的一个先进班。带班的师傅是矿上的劳动模范,小伙子三十左右岁,身强力壮。他一个带我们俩个人,施工二个作业面(又叫掌子面),一个人操作二台凿岩机。虽然是湿式作业,但在狭小的坑道里,机器的轰鸣声和喷发的粉尘汽浪让我们凭生第一次接受了它的考验,实在让我们这些大学生受不了,受不了也得受,还得努力表现。我本身就是劳动锻炼出来的,掘进劳动再苦,我都不在乎。我也学着操作凿岩机,干的也很像样子。对女生乔老爷,我也是尽可能地帮助她。为了防机器声震坏耳朵,我找来棉花给她,让她堵上耳眼。她接过棉花的一霎那,她微笑着,用眼神递给我一飞眼。我记住了那个飞眼,但没有任何想法。一个多月时间里,我们虽同进出坑道,但思想交流不多,说话也不多。我们也有时在休息日同到集市上,观看当地的风土人情。在外人眼里看我们,就像一对情侣,实际我就没有往那上边想。我心里只有乡情。而当这时,我见到陆旭婉时,她有意回避我,后来干脆就不理我了。这时侯,她与一个广东人的严足才同学形影不离,她还戴上小严的手表。劳动结束后,在返回的路上,我还是与刘永顺在一起,她不理我们了。回学院后的一天,她到我们的寝室来找严足才,还有意的将手表露出来,让我们看。那一天晚睡前,我们都躺在床上,有一个同学就开严足才的玩笑,说:“陆旭婉看上你了,你的艳福不浅。”他笑咪咪的说:“还早着呢。”我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也说不清怎么回事,这一夜愣是睡不着。

  放暑假了,同学们陆续地回家乡了。乔老爷在回家的当天上午,来到寝室看我,当我听到她刚进门与其他同学打招呼的声音时,我赶紧躺在床上蒙上单子,装着睡觉。她来到我的床前叫了好几声:“祥玉!祥玉!”我就是不答应,让团支书的乔老爷好没有面子,不好意思的走了。我也捂了一身汗,下午就发烧住进了医院。躺在医院里在想,同学们都走了,我和陆旭婉的家境都不好,没有钱回家过暑假,这样我们班就剩下我和她,多想让她来看看我,但她始终也没有来。当我病好了,出院后的一天,吃完晚饭,我深感到孤独寂寞,思念家乡的父母、思念家乡的大海,就到湘江的大浪中陶醉自己去。

  湘江边贺家湾的沙滩上已有不少的游客了,下水游泳的人也不少。我来到后,一个猛子就扎到江水里,顺着湘江的水流,反复的游着,也不知道累,游了多长时间,也不清楚。当时游泳没有防水眼镜,游着就感到眼睛已模糊了。当我上岸时,天早已黑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模糊一片。岸上一个人都没有了,我的衣服在哪里?也找不着了。闭上眼睛静了好一会儿,才能看到东西,好不容易,才找到有好几块补丁的半袖衬衫和短裤,穿好衣服,踏拉着没有后跟的拖鞋,塌拉塌拉地慢腾腾地走回了学院的学生七舍。躺到床上就睡着了,这一夜睡的特香。

  第二天,我反思自己,为什么只有乡情,对乔老爷太不礼貌了,于是按着她告诉我的地址,写了一封道歉的信。等假期结束,大家都回来了,就开始新的一个学期了。

  珠江水载我们到广州

  珠江对我来说,是非常陌生的一条南方地的大河,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乘着大江轮从它的西江上游直达广州地区,坐大江轮的滋味比我在大连的小海叉子里坐的小渔船舒服多了,为了感谢它,我要把珍藏的“宝贝”送给它。这要从六四年到广东的云浮地区的野外实习说起……

  六四年的夏天,我们大学四年级的地质普查课的野外实习,要到广东省云浮县的北部山区的硫铁矿区的909地质队进行。我们实习队只有八个同学,湖北同学董志然为队长,我是实习队里负责财务、总务的委员。我们乘火车从长沙出发到韶关,换乘汽车到达目的地。

  广东大山里先苦后甜的野果子让我终身难忘

  普查实习的山区植被很厚,是以灌木和小树为主,山不太陡,但要钻山林进行地质普查填图,也是很艰难的,必须披荆斩棘才能前进。当我穿过一片林子后,我身上淌出的汗水湿透衣裳,就像我刚从海水里冒出水面一样,水淋淋的。而我的脸上和手上留下被荆刺划破的伤痕。

  有一次,我们完成一天普查路线之后,正坐下来休息时,带领我实习的地质队王技术员,告诉我,那边一个树上的果子是可以吃。我看到那个不高的小树上挂满了野果子,那野果子的外形与大连山上大个绿色的野山枣相仿,它的直径有一公分半左右,它的皮比酸枣的皮还要薄,呈半透明状。颜色是浅绿色,熟透的是黄绿色。累了一天,看见野果子,这不是“三国演义”里的“望梅止喝”的故事,真有野果子,别提多么兴奋,我急忙冲上去,摘了一个就放到嘴,咬破皮后,品尝到地是苦涩味,我一张口将它吐出来了,我问道:“王技术员,你熊我?”他指着自己嘴里嚼着的野果子,笑着说:“你看,我不是正吃吗?嚼一会就甜了。”我听后,又摘一个放到嘴里嚼起来,果然一会儿,就由苦涩味变成甜味了。这时,我在想,世上还有先苦后甜的野果子?真有,嘴里嚼的就是,要是能摘一些带回大连让我的父母也能尝到它的滋味,该多好哇!这个野果子的名字是野生油橄榄果。

  这样,我只要在山上碰到它就摘一些,放到饭盒里保存起来,拿不到大连,能拿到长沙给我的同乡品尝这种先苦后甜的野果子,也是好的。

  我将先苦后甜的野果子投入珠江

  紧急情况让我们乘船回广州,为感谢珠江对我们的”恩赐”,我将先苦后甜的“宝贝”送给了它。

  实习快要结束的时候,队长董志然发高烧打摆子,地质队的大夫做了一些治疗,他的烧有点退,但还没有好,这时,队长病了,我就担起全实习队的责任,我很害怕他出大事,要急速把他送往广州,尽快地上大医院治疗。当时,交通不方便,正好发大水,道路不通,乘汽车还得等几天才能有。我认为不能等了,必须马上走,就赶往云安,走水路。当天下午到云安时,从珠江的支流—西江上游路过的大船要在夜间才能到达,我们只好在码头耐心等待,这时看到西江的水位很高,几乎到了警戒水位线,江面很宽,江水流动不快,也没有大的浪花。天已黑,还不见船过来,真是急死人了。在半夜远处江面上有灯光闪烁,大船总算是来了,码头上的工作人员用一只小舢板船将我们运到大船跟前,我搀扶着病号,登上大火轮船。

  在大船上,我们都睡的是地铺,一个人一张凉席,一床位,每个床位之间用一块木板隔开,男女都在这一个船舱里,倒也不拥挤。

  天亮了,吃早饭时,我打开饭盒,看到我保存的先苦后甜的野果子已霉变,长出了白毛,多么心痛啊!在我心中它就是世上的奇珍异宝,我走南闯北几十年再也没有见到先苦后甜的野果子。可惜!在长沙的同乡吃不上它了。我只好,也是非常不情愿将它倒入珠江的吧。珠江,将我们载送到广州,我一个穷学生没有礼物报答你,把我的“宝贝”果子就送给你吧!让你也尝一尝人间的先苦后甜的滋味。

  坐大船在珠江的大支流西江里航行一天,安全到达广州市,小董的病很快就治好了。

  广东省云浮县的水塘里有“水怪”

  六四年,因公到云浮县城办事,住在县宾馆里,宾馆后院的水塘里有“水怪”。

  大四时,在广东省云浮县北部大山的地质队实习时,我接到学院邮来的一份有关报考研究生的材料,当时报考研究生是由学院指定,我们系里下达了十二个名额,就有我一个。我填好材料后,要到近百里路以外的云浮县城里才能邮寄。我当时还是实习队的总务负责人,正好到县粮食局办理口粮补助手续,因当时的口粮是定量的,我们学生一个月的口粮是二十九斤半,在地质队的口粮是三十九斤,所以我必须每个月到县粮食局办理一次手续。这样两件事到云浮一起办。

  当时云浮县城很小,我就住在县里唯一的旅店,即县宾馆。这也是我第一次独立外出住宿,而在一个非常陌生的大南方。在那里,我见到的一切也都是陌生的。

  这宾馆是个平房,没有卫生间。当清晨,要解大手时,服务员指着后院的水塘里木棚子,告诉我,那就是便所。我就在房檐下,上了一个很窄小的木桥,拐了二道弯,才到水塘中心的小木棚子里,这是个露天棚子,我蹲下去,望着天空,观察今天是否能下雨时,我的屎就自由落体的下降一米多,“砰’地一声,屎就扎了一个猛子进入水中,停一小会,突然水声大作,翻出浪花,吓得我,一下子就站起来了,“什么东西?“水怪”,等了一会,就没有任何动静了。我小心翼翼地再蹲下去,边拉屎边观察水中的情况,屎再次落下后,我看见了好几条一尺多长的鱼挣屎吃,“噢”,不是“水怪”,而是大鲤鱼。让它们把我这个初到南方的学生娃吓了一大跳。要是在大连,我早就把它们抓上来炖着吃了。

  中午,吃饭时,我要了一碗米粉,边吃边想,我非常爱吃鱼,穷学生没有钱吃不起鱼,要是有钱也不会吃这里用人屎喂的鱼。

  广西梧州河考验我的水性

  六五年春,我们在梧州地区实习时,我被选入地方篮球队,到梧州集训时,曾经与梧州河亲密接触。

  我们的毕业实习在广西的贺县珊瑚钨锡矿山进行,五个班混合组成了三十多名学生和四名老师的实习队。实习队中的篮球爱好者不少,其中有学院著名的篮球高手高佬,高佬是广东人,个子能有二米高,广东人将高个子人就叫高佬,他也正好姓高,我们都叫他为高佬,他是学院的主力中锋。我也是院篮球队的,我的个子只有一米七二,在学院代表队里只能打替补后卫。由于我们也是地质系篮球队的主力,打球配合的是很默契,我这个后卫给高佬喂球做得很到位。我们这个实习队也是走到哪里,球就打到那里。

  我们与珊瑚钨锡矿的勘察地质队比赛时,他们看上我们俩人,就被地质队挑到他们的球队里参加集训,备战地区的比赛。

  我们球队就到了广西的梧州市集训,休息日,要畅游梧州河,这条河就是珠江的西江上游。它横穿梧州市。站在桥上,看到河面不太宽,河水流动的比较急,南方人会水的人都纷纷下水,当然由大海培养出来的我肯定不能示弱,也接着跳入河水中,顺流游,当然游的很快,逆流往回游就非常困难了,由于顺流游的距离不太远,拼了命才游回来。累得我瘫坐在桥上,休息了很长一会儿,才恢复精气神。水太急,还是最好不下去游泳。这是一次对我游泳水平的考验,是中国两广的大河流—珠江的西江对我游泳水平的考验,我还是勉强及格了。

  汉中的水库让我救了农民一条命

  六五年,我已在西北的地质队工作了,第二年被派往汉中的南郑县搞社教运动。在这期间,我曾经救过一落水的农民。

  那年,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轰轰烈烈的开展了,我们这些刚参加工作的学生,都被派到汉中的南郑县白马公社,我分配到第六生产队,负责那里的运动。

  白天要与社员同劳动,晚上开会搞运动,也是很辛苦的,我都瘦了一圈。那里的农作物主要是水稻,大大小小的水库真不少,盛夏,能在水塘里游泳的人可不多。

  有一天,我外出办事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小学生在一个大水库里游泳,他的姿势不好看,但游地挺快。我的兴头来了,我要与他比游泳,我下到水里,我们两人游了一大圈,我被他拉下一大截,深感体力不支,我只好认输,在农村搞社交太劳累,我体力下降,没有劲,那能游得动,输给小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随后,我往六队走,刚走到本队的大水塘边,就听到有人喊救命,我急忙奔过来,一个社员对我喊:“同志,刘拐子掉水里啦!他快不行了。”我看到对岸的水里有人挣扎,我一把扯下草帽,把手表丢到地上,一个猛子就扎水里,游过去了,用双手推那人的后背,一直把他推上岸,他得救了。我救的是五十多岁的中上农成分的刘文彩,他的腿有点癫,都把他叫刘拐子,他的女婿是生产队的“四不清”的小队长。我救他很及时,吐了几口水就没有事了。自己感到救他一命是很平常事,不让社员向大队反映。另外我救的是“四不清”的小干部的岳父,又不是贫下中农,就更不能张扬了。因而这件事没有被社教队宣扬,仅有刘文彩的女儿向我再三感谢。当时是宣传英雄事迹的时代,但我这个事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了,这样挺好的。

  秦岭山川的小河让我吃了鲜活河鲫鱼

  在大山深处的河沟里炸鱼吃,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六七年夏天,我们普查找矿小队没有受文化大革命的冲击,仍然坚持野外找矿工作,我们十多个人住在秦岭北部山脚下的蓝田地区,那里有一条小河,在小河水的拐弯处水流放缓,形成一个不大的水潭,傍晚或休息日,我们几个人到那里游泳。其中广西北海县的海边人欧瑞信,他是比我低一届的校友。他的水性很好,农村孩子游泳的姿势肯定不标准,他潜游时,头在上,而腚坐下就到水里了,再用手摸东西。我是必须头向下,一儿猛子扎下去。我想试验腚先下去潜游,就是潜不成。但他也不会头向下扎猛子。我们在水里玩得很开心,还发现这里有鱼。

  休息日,我将两管炸药投到小河里,“轰、轰”的两声巨响,溅起很高的水花 ,随后就看到半尺长的鲫鱼肚皮已朝上了,随着水流往下漂去。这是第一次炸鱼,看到鱼要流走了,不知所措,慌忙跳下水去抓鱼,捞上来的鱼有五、六斤。这才想起我还戴着手表,不是防水表自然进水了,修表还得到西安市去,修理费也要十几元钱。鱼由伙房做了一个清炖鲫鱼,大家吃的挺香,但我可得自己找地方修表,真不上算。

  但这次抓鱼,使我享受了像在大海里赶海一样的快乐,我弄来的鱼,地质队员们改善生活,大家都享受了河里的鲜活鲫鱼的美味,真是其乐融融。过去在大连吃的都是海鲫鱼,这次吃的是河鲫鱼,两种鱼的味道是有区别的,我还是爱吃大海里的鱼。这次吃的鱼也很香,因为鱼是我自己动手弄来的。

  砚池河流域的广东人

  七一年,在秦岭大山深处柞水县的砚池河地区进行地质普查时,巧遇到居住在那里广东人的后裔。

  砚池河地区处在秦岭的南部群山之中,这是个相对封闭的山区。砚池河为独立的水系,水系分布的面积不广,南北有七、八十里,东西有五十多里。三面的山脉都是分水岭,水从三个方向汇集于砚池河,再往南流,它处在商县与柞水县之间的地带。砚池河公社与外界没有公路连接,只有土路、小道,没有汽车能走的路,是比较封闭的地区。

  经过文化大革命之后的七一年,这里与外界的联系仍然不畅通,那里的风土人情与翻过山的商县地区是截然不同,外边是现代农村,他们那里还是山外人们的五十年代的形象。人们的穿戴仍是南方山里寨子里的模样,已结婚的年轻女人们的头发挽着眷,在左鬓角有一绺头发下垂到下巴。赶集时,头上还戴着银质首饰,有戴穗的别昝、别针等,还有一些让我叫不出名的银光闪闪的首饰。走道时,头上盖着一块大的头巾,遮住她的首饰,不让人轻易地看到。穿着不艳丽大襟的衣裳。男人穿着对襟的衣裳,西服、连衣裙对他(她)们是太陌生了。很多村里的人都没看见过汽车、火车,更别说坐火车了。通过我们与他们交谈,知道了他们的祖先在清朝末期,为避战火从广东逃到秦岭的山中,繁养生息至今,已有好几代人了。他们有的人还能说上几句广东话,如:将“上哪去?”“看一看。”说成广东话的语音就是“亥滨道?”“台牙台。”他们说自己是广东客家人的后代。他们吃的食物主要有苞米、土豆等杂粮,油料是漆树子油。

  那里人们的生活中还缺少不了漆树、漆树油漆及漆树子油……

  漆树、漆树油漆及漆树子油

  现代人一般知道在南方热带地区有种植橡胶树园,这种树是经济作物,它是人们用来採集白色胶体橡胶的。大山里的漆树与它类似,它是采黑色油漆的树。

  秦岭大山深处长着零散的漆树,漆树的外形有点像香椿树,树长到一定年龄时,就可以采油漆了。采油漆的人在漆树的树干上用刀割一个倒“人”字形的口子,那口子里就慢慢地往外流黑乎乎的油漆,这是天然的植物油漆,用它涂刷的家具,使家具的黑颜色光亮无比。这种漆物是富人具有的贡品,一般老百姓用不起。现在城里人根本都没有听说过这种植物的油漆,别说是使用。我们现在所用的都是化工产品。漆树和树油漆都是有毒性。对易过敏的人,闻到它的气味浑身就会起成片的疙瘩,重者就要命。在那当时,山里才有的树油漆比化工油漆要贵的太多了。山民吃的漆树油,不是树油漆,而是漆树开花结的果实,将它在榨油机上加工出来的液态油,放到碗里后,等放凉了,就成了黄色固体块状油。存放、使用都很方便。这种油是黄色、块状的,就像我们平常熬出的块状黄色的牛、羊油一样。人们食用漆树子油炒菜时,把它在烧热锅里,抹几下就化成液态油,可以炒菜了。我们试图尝一尝这个漆树子油滋味,那个味说不上来,但让我们没法吃。要是吃了,不拉稀跑肚就不错了。那里的人常年就吃这种油,可想那里人们的生活质量确实太差了。物价很便宜,我们四角钱能买一只大公鸡,五分钱买一个鸡蛋。

  我们国家都进入七十年代,那里人们的生活、生产、经济的现状还是山背后的商县人五十年代模样。跟经济相对发达的辽宁农村根本没有一点可比性,相差太远了。当时,我在想中国还有这样落后的地区,感到不可思意,但他们也是砚池河水养活的一方人呀。

  砚池河里的老鳖肉不好吃

  抓一个野生的大老鳖被我们清炖了,实在是不好吃。

  我们地质队住在砚池河公社的一个小山村里,借住的人家房后,就有一条砚池河支流,是条小河,河流放缓处有一水潭。由于过去有炸鱼的经验,看见水塘就想炸鱼。一天下午,我们又点了一包炸药,一声巨响,只见水花四溅,什么也没有炸出来。觉得不走运,什么都没有捞着。第二天早上,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找我们,说在水潭里有一个死的大王八。我们到水潭边,看到一个大老鳖在水里趴着,捞上来一看,它有三十多厘米长,背上有一个裂纹,这可以断定是我们前一天炸死的。我们的厨师是新招的农民工,将甲鱼剁碎,炖了一锅。我想,等到晚上,我们收队回来后,再品尝野味吧。说真的,我都三十多岁了,从没有吃那玩意,只听说是大补品。等我吃到嘴里时,才知道它的血腥味让我受不了,勉强吃了一、二块。凭生第一次吃老鳖肉的印象是太不好吃了。

  相隔十五年之后,我在八六年到河南信阳出差,朋友请我在饭店里吃饭,也上了一盘清炖老鳖肉,这是我第二次吃甲鱼,当我吃到嘴里后,感到味道鲜美极了,那么好吃,真是美味,这还是一只人工饲养的小甲鱼。

  我回想起那次吃的野生大甲鱼的味道不好,不是甲鱼的过错,而是做工太差的,不好吃,不怨老鳖,怨厨师。现在的市场里,我还没有见过这样大老鳖,也是它的命该如此,让我们地质找矿人碰上了,它就变成我们嘴里的野味,但我们没吃出味道来了,太遗憾了。

  秦岭的小山沟里爬出了小螃蟹

  我在山上工作中受伤后,治病中药里的一味药就是小螃蟹,它是从秦岭小山沟里抓来的。

  七七年的夏天,我们在秦岭北部山脚下的蓝田401矿区进行矿床的详细勘察时,我手拿测量花杆走在山坡的羊肠小道上,为找一个地质点时,脚下一滑,就躺在陡坡上,身体往下滑,滑的速度很快,花杆已脱手,它也跟着我往下滑落,我心情紧张,手乱抓脚乱蹬,滑了有三十多米时,山坡变缓了,滑得速度也慢一些,这时花杆正好滑落在我的右侧,我一把抓花杆,猛一下将花杆插到我脚前的碎石土里,我就稳定在那里。已摔得浑身瘫软,休息了好一会。站起来,往下一看,下面就是二十多米岩石陡壁,继续滑落下去,就没有命了。真是命不该绝,不幸中的万幸。回到住地休息了几天后,感到腰痛。双休日回到西安市灞桥基地的家里后,有人推荐我到灞桥西边水流镇的卫生院看病,因为那里有一位从长安县医院被下放的著名接骨老中医大夫。

  老中医大夫给我看病、推拿之后,又开了几副中药。在那副中药里有小螃蟹,这个螃蟹的外形与大海的小螃蟹是一模一样,而绝对不是河蟹的样子,河蟹的俩个大夹子上有一辍毛,这蟹子的大夹上没有夹毛。我就问大夫:“这些小螃蟹是海里的吗?”他告诉我,在附近的山沟里就有。山沟里会有小螃蟹?山沟的小螃蟹还是跌打损伤接骨的药材?让我刮目相看这里的小螃蟹,因为大海里有很多这样的小螃蟹,这些小蟹子也长不大,最大蟹子盖的直径约有两公分。它也不是海边人的美味,只是小孩子们捉它、吃它,别无它用,更不是药材。大山里沟里有能治病的小螃蟹?我带着疑问回到山区的工地。再上山时,我就留意流水的小山沟,也翻动沟边的石头寻找小螃蟹。真的,在矿区的小沟里发现了它。矿中的有害物质的污染,它也不在乎,仍自由自在的生长,我捉它时,它的反应也是很快的,与海里的小螃蟹没有区别。

  看到它,我在想,世界上有很多物种,能在大海、河流、湖泊及小河沟里生存。我认为能生活在有放射性污染矿区附近的小螃蟹应该是最珍贵的。因为它生存的环境太不稳定,小山沟的水也经常干枯,还有放射性的影响对它的生存都构成了致命的打击。它能生存下来,还有药用价值,这一点,大海里的小螃蟹就逊色了。物以稀为贵,山沟里的小螃蟹比大海里的少得无法比拟,自然小山沟里的具有药用价值的小螃蟹是稀罕宝贝。

  唐朝诗人王维的辋川河

  唐朝诗人王维的“清溪”诗中写道:“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漾漾泛菱荇(xing),澄澄(deng)映葭(jia)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澹(dan)如此。请留盘石上,垂钓将已矣(yi)。”

  唐诗三百首的注释的(诗意):

  走进黄花川,每每追着逐清清的溪水。溪水随着山路千回万转,流程还不到百里之遥,流过山间乱石,湍(tuan)急的水势发出喧响轰鸣。在静谧(mi)的山林缓缓流淌,又是那样的温顺娴静。荡漾的清波,漂浮着嫩(nen)绿的领教和荇菜;碧澄如镜的深潭水,倒映着随风摇曳(也 )的芦苇。我的心向来淡泊娴静,向那平静淡泊的清溪。我愿将余生寄托在巨石上,垂钓取乐安度一生。

  诗中描述黄花川的河流地域是一副绚丽多姿的画卷,我认为应该就是辋川河写照,因为他在中晚年之后就住在辋川河畔的辋川村,所以他写诗赞美这条大河。但他只描述了美丽的一方面,另一面是大河突然发威,咆哮的河水,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下游奔流的情景他没有描述,也是有点遗憾。

  我在六六年至七零年间,曾在秦岭的蓝田县、商县、柞水县和长安县一带进行普查找矿,我走遍了那里的山川。七一年至八零年就在秦岭北部山脚下的蓝田矿区进行矿床的详细勘察。四十岁以后的王维居住在辋川村,我们就住在辋川村下方三里处的河口村,辋川村已是辋川公社所在地,河口是它一个大队。我在那里摸爬滚打近十年,对辋川河的美丽动人的美景深有感触,也领教它会变脸发威而发出的咆哮。

  辋川河

  辋川河是西安东郊灞河的主要支流,辋川河发源于秦岭的南坡蓝田县葛牌镇,翻过秦岭就是柞水县九间房乡。

  它流经辋川公社,在距蓝田县城五里路处,出了山口,再沿着广鹿源的东部边缘穿过岭北平原,进入西安东南部,汇入灞河。它在陕西算是是条较大的河,这条河从山口到分水岭的长度有三十多公里,剩下部分也只有二十多公里,全长约为百十里。河流的入山口处非常狭窄,宽约有十米,两侧是斑状花岗岩的悬崖峭壁,水流很急。再往上游转两个小弯后,辋川河在那里拐了一个大弯,就出现了较宽的一个山间小盆地,河的南岸从下到上游分布了老阎家村、新阎家村、官上村及辋川村,北岸只有河口村。辋川村是乡公所的所在地,但河口村是最大的村落,那里水田较多、人口也较多。

  河口村至新阎家村地段的河面较宽,夏季的水面最宽处有四十米,流水也较缓,河流转弯处还有一个较深的水潭,河的两岸是水田和小麦地。河水是沿着东南部岩石的河壁流入下方,岩石河壁对岸是较宽的河漫滩,已改造成水田了。水田的上一级阶地是旱田,二级阶地是农民的房屋、场院、小学校及小卖部。

  河流的上游,又转几个弯,就是草坪乡、葛牌镇,那里就是闻名全国,甚至世界的蓝田玉产地。蓝田玉的矿脉就像一条睡在地下的长龙,随着山上起伏的岩层的走向,而它也有时盘卧,时而拱起它的脊背,伸出它的支脉,让人们开采。有上千年开采史的蓝田玉,在现代中国仍然放射着光芒。

  河流的尽头就是秦岭北缓坡的一个小山沟,翻过秦岭就是柞水县的九间房乡。

  辋川河是条不干河,全年流水不断,全年水流的变化较大,冬季河水很浅,老百姓踩着河中的石头就能过河。夏天河水较深,人必须走桥才能过河。地质大队在那里建了一个钢丝铁索桥,桥上铺上长一米二的木板,行人、小推车和自行车都在桥上通行。载货汽车只能在河面较宽、水较浅的河里跑。平常河水很温顺,缓慢的流淌着,河流拐弯处也有较深的水潭,它是我游泳的浴场,在夏天我经常到那里游泳,和小孩子们一起戏水,也挺有趣的。

  七一年春天,我被调入这个矿区,第一天,睡到离河边有一里路的帐篷里,夜深人静,只能听到 “哗、哗”的流水声,那声音震耳欲聋,那一晚上几乎都没有睡成觉,几天之后,睡觉时,再也听不到流水声了,觉也睡得很实着。这时感觉听不到流水声就不能入睡了。

  当地农民告诉我,辋川河会突然变脸、发威而发出的咆哮,是很吓人的,能给人民带来灾难。在山里工作,当突然听到 “轰隆”的巨大声响时,那就是山洪发下来了,人就要赶紧往两侧的山上跑,跑晚了,就会被洪水卷走。因为洪水的威力太大,能将直径一米的巨石冲走。我就遇见一次大洪水,太可怕了……

  辋川河咆哮的洪水

  有一年夏天,我睡在平房里,半夜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雨水打到房瓦上叮当作响,门外的路灯也灭了。天刚有一点亮,就听到人们的吵杂声:“水泵房被水冲走了!”“发电房进水了,快去抢险!”我们都拿着工具,冲向发电站和水泵房,到了近前,都傻了眼,洪水淹没了水泵房,它原来的位置在小山沟边上,现在却看到奔腾的洪水,卷着大石头,向下游倾泻,有二、三米高的水头推动着直径一米的大石头向下滚动着,洪水里还卷着房子的木梁、工地上的大木板。我们都站在高处望着这一切,眼睁睁看着那些财产流失,而没有任何办法。

  快到中午,雨不下了,我们就到辋川河主河道岸边,观看河水,浑浊的河水急流下泻,水头也不高,但水流很急,河面也很宽,在河水里漂着农民的大箱子、房梁及木料,人们看着那些东西随着浪花,飘飘悠悠流走了。

  我看到眼里,痛在心里,多想一个猛子扎到洪水中将农民的财产捞上来,但我真没有那个能耐,也不能去找死,只好和大家一样,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当洪水退去之后,去寻找大水泵,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河滩中的乱石堆中找到,二百多公斤重的水泵,愣是移动了三十多米。

  那次洪水也是我凭生第一次见到那样可怕的场面,亲临现场认识到洪水的巨大的破坏力。

  唐朝诗人王维描述温顺、美丽动人的的辋川河,也有发威的时候。发威比美丽更让人难忘。

  八五年,我告别了西安,告别了秦岭,也告别小山沟的小螃蟹,返回了阔别二十五年的大海,返回了抚育我长大的大连。大连、大海我总算回来了!

  大海给予我无穷无尽的快乐

  (三)

  我重新找回大海给予我的快乐

  八五年正是改革开放的初期,大连做为第一批开放的沿海城市,紧锣密布的建设经济开发特区,我就在这时,调回了大连市科学研究院。

  我在努力工作之外,还关心着我的大海,大海随着改革开放浪潮也彻底改变模样,香炉礁地区已不再是小渔村和农村了,而变成了高楼林立、交通四通八达大连中心地区。在那里,我小时候玩耍的四个小海岔子,已经不复存在了。游泳、赶海、钓鱼的海边全部建成了大型热电厂、全国五百强企业的造船新厂、通往全国各地的物流海港及大连市的第一个轻轨车站。

  大连的南部海岸线的变化更大,一条滨海路的观光大道已见雏形。原来的烂沙滩也建成了人们休闲度假的海水浴场,从东到西有石槽、老虎滩、燕窝岭、小傅家庄、傅家庄、银沙滩、金沙滩、海军湾、星海湾浴场、星海公园、黑石礁。

  休息日,我带着孩子经常到傅家庄、星海湾游泳,捎带着赶些海红(海红的学名叫贻贝)和海带,有时也能摸几个小海参。

  大海也是老同学集会和我招待远方来客的好场所……

  向大海要招待客人的海鲜

  八六年暑假,老同事贺老师出差来大连,我陪他游览大海,用赶来的海货招待他。

  在西安工作的老同事贺国志老师出差到大连,他是土生土长的西安人,他第一次到海边城市,我陪伴着他,骑着自行车,从南大亭沿着滨海路往东走,边走边观看大海及海岛,走到傅家庄浴场时,他在海边的草坪上休息,我就下海捞海物,不大的一会儿,我捞上一网兜海红和二根海带。他指着海红,惊奇的问:“这黑乎乎的东西能吃吗?”我说:“在西安也有的卖贻贝肉干,那就是这个海红的肉。”回到家后,端上一盘凉拌海带丝,再将煮好的海红摆到桌子上,海红肉,沾着蒜酱水吃,再喝上一口酒,再用大连土话说“特受”。对内陆西安人来说,也是第一次品尝到鲜活海味的下酒菜,感觉挺好。对于大连人如果买海红招待客人就让人笑话,太小气了。到海里扎猛子捞上来的海物招待客人是为了显示我与大海共舞的本事,也挺有意思。那当时,我们刚调回大连,还象在地质队一样过着“苦行僧”日子,我也就用”苦行僧”的方式招待客人。如果他现在来大连,我会请他到星级饭店,品尝海鲜大宴。

  我和女同学孙素贞结伴游向小海岛

  八五年,我回到大连后,高中同学很快都联系上了,我们经常在海边聚会。会游泳的同学也很多,其中女同学孙素贞的水性就很好……

  高中女同学孙素贞是一个很开朗、热情、仗义的女豪杰,在班上是文体积极分子,曾经加入过市青少年体操队。毕业二十八年后,我们结伴游向小海岛。

  八八年的一天,我们相约到金沙滩海水浴场游泳。这个浴场是新建的,来这里游泳的人不多,我也是第一次来,对这里的水情和海底的情况都不摸底。当时海水已退潮了,远处露出了较大的礁石,像一个小海岛,距岸边有一、二千米。她让我跟着她一起往那个小海礁岛上游,我从没有往大海深处游那么远,是有点胆怯,但是我游泳的本事告诉我,不用害怕,肯定能游个来回,虽然海中也有水流子,我想它流速再急也不可能有珠江的支流西江上游的水急,在广西梧州我已领教过西江的水流,大风大浪都经过,还能怕几个小海流子吗?我坚定了信心,与她同时下水,你追我赶地游向礁石。退潮时,往还里游是不费多大劲,很快上到礁石上。礁石的北坡较陡,南坡较缓。礁石上面是光秃秃的,除了张牙舞爪的礁石以外什么都没有,连海藻及小波螺也没有。我也想展示我的潜水功夫,探探礁石深处的海物,但当时由于没有水镜、再是离岸边太远及海底情况不明的情况下,让我放弃冒险。我们想休息一下,只能站一会,因为这个礁石上没有能坐的地方,就是找不到平整的石头平面,全是像犬齿一样的石牙,让我的身上和胳膊也有了几条小划痕,已滲出一点血丝。稍微休息,往回游。这时,游泳的阻力就大的多,也遇上几道海水流子,它阻挡不了我们,只能让我们多费些力气罢了,我们很快地游回来了。我们并不感到有多累,她是一个半百的女人能泳那么远,真是了不起,让我敬佩。

  在我们同学中她称得起有求必应的侠义之人,她六五年毕业于大连医科大学,一直任B超大夫,曾任大连第三人民医院B超室主任,兼任大连市B超协会秘书长。同学看病有困难,只要找她,她会尽全力帮忙。

  我曾因膝关节损伤,要做手术。我虽有住院单,因床位紧张,也住不上医院。她知道后领我找了她的大学同学骨科主治大夫,帮我办好了住院手续,顺利的做完手术。

  有一次,我们高中同学集会,其中安在中同学提请她做B超,检查一下身体。当她给安在中 做B超后,发现他的肝上有肿块,已是肝癌晚期。她请假陪同病人到上海大医院做手术。这件事仅是她帮助同学的一例。

  她做了很多善事,也得到同学们赞扬,我是很感激她的。

  大海是我们欢迎北京的同学集会的好地方

  八九年盛夏,高中同学王建忠从北京来大连探亲,我们为迎接他,又一次在大海身边聚会。

  大连四中的高三年学习当中,他与我的关系很好的,我学习成绩比他好,我也经常帮助他复习功课。他虽然学习有点差,但他有摄影的特长。他的大哥是当时旅大日报著名摄影编辑王建勋,他在哥哥的影响下,他摄影的水平也很高,我保存较多高中的生活及体育活动的照片都是他照的。六五年他从东北财经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北京国家机关工作。我在西安参加工作之后,只要路过北京,我就会去看他,从他的单身宿舍到他的四口之家,我都登门拜访过,他和他的家人对我的招待也是非常热情。八一年,他也到西安出差,也到我家做客,同时还拜访我的地质队领导吕宗颐,免票帮吕宗颐在市交电公司买了一台高档的收录机。自从八五年我调回大连后,去北京与他相见的机会就少多了。

  这次,他来家乡探亲,是我们二十九年后,在大连第一次相聚。同学们都很热情,我们集中了二十多人,在人民广场集合,坐上中巴车沿着滨海路,从西往东行,一路观光美景,一路畅谈友情。到了海边景点燕窝岭时,停下来休息,在录音机的乐曲声中,大家尽情的欢乐,有跳起交谊舞的、照相的、唱歌的及攀谈的,我们这些年过半百的老人就像一群小孩子一样玩得很开心。

  想起我们在高中学习时,扛豆包、采矿石、炼钢铁、翻沙、端铁水包、冶炼铝制品及支农修水库等艰难的劳动和勤工俭学的情景,让人感慨万千。那个时代,正是大跃进、大炼钢铁、大办人民公社的时代,学生将劳动改造放到第一位的,我们有的是汗水、困乏及眼泪。

  现在我们这些老人多么欢畅,望大海,尽情欢乐。大海呀!我们这些老人还有多长路能走?走一天就要欢乐一天。老同学们,唱吧、跳吧!

  让人伤心的东海头

  东海头距离我家最远,又是个烂海滩,在我小时候,我们院的小朋友,谁都没有去过那里。在九零年后,东海头被建成大连城市东部最漂亮的海滨浴场——海之韵公园。一个偶然事故,让我认识了东海头。那是一九八八年夏天,它曾经夺去了我们地质队的一名工人的性命。

  大海给予我那么多快乐,但有时,也让我伤心。

  东海头是指寺儿沟的东部,就是大连市最东头的海边,在二零零零年左右,建成很漂亮海之韵公园。

  一九八八年,我们地质队的临时工小郭就死在那里。我要从头讲起。

  那时候,我们地基基础研究室,还要成立一个地质队,进行工程地质勘查。我将钻机的机长杨景祥从辽宁第六地质队调来负责钻机施工。另外操作钻机还必须有四、五个临时工,小郭就是其中之一。杨景祥和小郭都是大连市初中毕业后下乡“ 知青”,后来被招工到了辽宁第六地质大队钻探队,他们俩人经过多年的努力,都当上了机长,他们的户口都在普兰店,找对象时,大连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他们,他们只好娶了普兰店的农村姑娘,也都有了六岁的儿子。第六地质大队在八七年后,效益不好,给工人放长假。这时杨景祥被我调入建科院,随后他的老婆和孩子的户口都由农村落户到大连市,以后也分到了公有住房。而小郭就没有那样的幸运,他的全家暂时居住在大连的父母家,他在大连市里打零工,他老婆在街上摆地摊。通过杨景祥的介绍,他就到我院当临时工,他已干了十几天,他的活干地很好,为人也厚道,深受我的赞赏。

  有一天,建科院组织职工到海边度假,行政科长提出临时工不能去。但我对小郭说:“你不要听他的,你就跟我们去,由我负责。”但到了第二天,他没有随我们一起上海。当时,大家都没有手机也联系不上他。

  星期一上班时,他的家人告诉了他去世的噩耗。

  那天,他没有到院里来,是怕给我找麻烦。他就带着儿子和外甥女到东海头去赶海,下午他到较深的海里,扎猛子摸蚬子,他下去,就再没有上来,孩子们在海岸边等到天快黑了,还不见他回来,孩子们都等急了。一个人回家叫人,一个在那里看衣服。天全黑了,但月光很亮,海水也退的快干了,有人将他尸体捞上来,他已经没有呼吸,家里人也赶来了。只能处理后事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感到悲伤,又为他的早逝感到惋惜。我请示了院领导,院里拿出三百元钱慰问金,我个人也拿出三百元钱,我和杨景祥一起到他家看望。一进门就看到他老婆萎缩在一个小床上哭泣,他们全家住的那个一间住室,也只有四平方米的面积,就这也不是他们的房产。当时平均月工资也只有几十元钱,我们拿出六百元钱给他家也算可以了。

  那时,我在想,东海头啊,你为什么跟苦命人做对。他被你淹死了,他的老婆孩子在城里还能混下去吗?

  现在,东海头已建设得像人间仙境一样海滨公园,起名为海之韵广场。那里有宽大的海滨广场、巨大的不锈钢做成的双龙戏珠、各种赶海人物的塑像、古代的木制帆船的复制品及十八盘的岩壁上塑雕的螃蟹、大贝壳、鲨鱼、带鱼、海带和海螺的塑像都展现在人们的眼前。在广场的南边石壁上还人造大瀑布,水花飞溅。还有像西部洛阳地区龙门石窟一样的大洞穴,是神仙的宝殿。另外绿色草坪上百花争艳,让人观看后,都感慨万分,过去垃圾成堆的东海头,今天变成劳动人民休闲娱乐的海滨公园。小郭在天空中望见这一美景,也会感慨地说:“我葬身在这样美丽的公园里真是知足了。”

  大海让我看到大学奇遇的女友的瑕疵

  八七年,我将大学奇遇的女友调到我身边工作后,我们汇聚海边游泳,她让我看到隐藏几十年的瑕疵。那要从大学相识说起……

  六零年,大连市只有七所高中,每个学校就被中南大学录取一名学生。这样七个学生分配到全院七个系几十多个专业八十多个新生班级里,而我就和陆旭婉分到一个班级里,她也是大连学生当中唯一的女生。我与她就这样奇迹般的会聚于二十三人的地质勘探专业654班里。后来三个大连学生中途退学,毕业时只有我们四个大连的学生。我们俩个人在一个班级里中度过了风风雨雨的五年地质专业学习,神奇的相聚,也就有神奇感觉。

  当时,地质系的男生与女生的比例是5:1—6:1,她当时找对象都挑花了眼。我是她的初恋男友,也是很多追她的男生之一。在大学第四年的暑假,她要回大连探亲,我家穷无钱不能回大连。她在临走的那天,她让我送站,因为火车是晚上十一点开,我们在学校吃完晚饭,就到长沙市里,将她随身带的包裹存于火车站,我们就在长沙的街头散步,九点多钟她请我吃了甜食夜宵后,就慢步往火车站走,她对我说:“……我们之间还是可以发展的……。”我送走了她,回到学校已是快十二点了,我睡不着,想几年来我们的好好坏坏的关系,在爱的过程中也带着恨,这会她又说“我们之间还是可以发展的。”这一下引起我对她表露的感情心存疑问,她生活、处友的的作法让我不满。于是第二天,我就写了一封给她的信,用讽刺的口气发出对她的生活作风的不满,把我内心的爱写成了恨,让她看了就是恨。另外,我告诉我姐姐一定好好待她,意思就是为我的爱添一把火。我的这封信反映我的内心的爱、恨的矛盾,当她看了我的信后,她可能恨得咬牙切齿,那能再理我的姐姐。当她回到学校时,不让我接站了,而她找的是于广行。让我送站,回来让于广运接站,说明她的朋友很多,也说明了我当时就是一个傻小子,把爱能写成恨,她当然不会理我。 她最后以政治面貌找了对象就是比我们早一年毕业的班团支部书记于广行。他们已定终身,为此她在六五年毕业时,被对象强迫留在南方。转过年来,她感到于广行情调不对,就把他踢开了。但她大学最后一年学习、生活,用了人家的钱,他们分手就得归还人家的钱,他们也不是好散,弄得她狼狈不堪。包括我在内的大学同学要给她邮钱救急,乔老爷(我们班的团支部女书记乔兰)为此事专门到她单位,帮她处理一切。大学毕业后的半年多,她与对象决裂,让她遭罪了,。她后来曾送给我 中讲过 “……当时因政治迷住我(指她)的眼睛,才找了那个对象……。”和她給老大哥刘永顺的信中写到:“就像订合同一样他要求我就答应了。”那时就暴露她的见风使舵的品行,只是我看不见。

  又过十多年后,在八零年,她让人捎话给我,让我也到她当时任教的华东地质学院去当老师,我知道她也和我一样想着这对方,但我不愿意到南方去,但我们从此通信了。在八四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将要在八月份调回大连理工大学土建系任教。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了。她知道消息后,马上在暑假回大连,也迫切的想回大连工作,她的全家为她找对口单位,她并说服了南方人的丈夫,跟她一起回北方大连来。我又因故,没有调回大工,而在八五年五月十八日调到事业单位大连研究所院,我担任研究室主任,创建这个室及筹建工程地质勘察队。而她早我一个月调到大连市的一个企业单位的地质勘察队,任土工实验员,她在那个单位过得不好,人事关系也很僵。我所在的单位是事业单位,我的工作开展得很成功,八六年我所创建的地质队,当年收回全部投资,并挣了四万元,为此院领导发给我四百元钱奖金。当时,我的工资仅八十元,四百元奖金是研究院破天荒的事。后来地基室的发展需要进技术人员。她迫切要求到我们这个事业单位的科研机构来,我也不愿意让她在那样的企业单位受罪,我就把她调来,把梦魂牵侥几十年的传奇般的同窗密友能调到身边来,当然让我心花开放。我认为她是来了后,在工作上,我就有了最可靠的帮手。感情也升华了。但很快就变了味……

  我们俩个同学也在八七年夏天到海边集会。在傅家庄地区的银沙滩浴场,在海水里玩的很开心,并探讨游泳技术,她用蛙泳能游个百十米,但她不会换气,头也就不能进入水中。玩到兴头上她忘了一切。她让我教她仰泳,我扶着她的头,让她的身体躺在水中,她躺下去很害怕,突然来了一个大浪,吓得她翻身时,全身从头到脚都泡入水中,头发这下子全湿了,她赶忙整理头发,企图掩盖她头上的秘密,但为时已晚,让我看到了她的左上额头的发髻中有二平方米的光溜溜的伤疤,我好奇的问她的伤疤的来源,她告诉我,是她只有五、六岁时,跟着母亲从山东老家来大连的路上,不小心摔倒后被开水烫的。在外表看来她是一个文雅的鸭蛋脸,她用一副茶色的近视镜把一对类似三角型的看人都是狠丢丢的小眼睛隐藏了,现在又让我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看到那个在单位里到处自称为校花的头上还藏了一个大伤疤。这是几十年第一次发现。大海呀!你真坏,干么让我看到一个说不清是爱是恨的女同学的丑那一面。

  后来在一起工作近三年时间里,她对人既没有友情也没有爱情,只有商业利益,当她求我将她调到我们事业单位的研究院后,为了金钱,想让我当她的傀儡室主任,任她支配。我不是那种贱骨头,不能让交际花式女人摆布时,她就拉拢腐蚀我的上级,下班不回家管孩子、做饭,而与院长谈情到深夜,中午专门到院党书记的办公室睡午觉,她使尽手段,她想让领导用建工局组织部处分我,再将我赶出研究院,我的那个室主任由她取而代之。她的这些阴谋虽然没有得逞,但极大的伤害了我的感情,搅乱了我的工作和生活。

  过去都因为我始终留恋大学奇遇的那段情感,被她的伪装所迷惑,她是个什么人呢?在她表面的文雅婷婷玉立身躯下,还隐藏着一米六二的小个子、尖狠的小眼及头上的瑕疵。她的内心世界和她的外表一样,在温柔和文雅的里面藏着粗暴、贪婪和刁蛮。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两重面孔完全暴露在我的眼前。

  我请退休的老工友们聚会于彦年游泳馆

  二零零六年市政府动迁我家所在的大连南大亭地区的房子,我就与邻居各奔东西,二年之后,我才算将新家安顿好。这两年没有见到要好的邻居和工友,我想他们,就把他们找来到彦年游泳馆,游泳、洗桑拿、打扑克和吃饭。痛快的玩了一天。他们是王德尚、刘喜才、陈福祥和迟元顺。他们都与我有密切的关系,在单位里,我和他们也有着特殊的交往。

  王德尚他具有特色男人味的院长,我们的关系是从水火不容到真诚交往。这要从我的奇遇的同窗好友陆旭婉调到我们单位说起。

  她在原某工程地质队里实验员,被轻视女性的队长虐待,而那个企业的效益和待遇都很差。她想要到我们这个效益和待遇都好的事业科研机构来,我们单位的名字也符合曾在大学教过书的她的口味。她就主动讨好我,让我快点把她调来,其实我多么想将初恋的奇遇的她弄到研究院,夫妻没有做成,而做可靠的帮手,也是很理想的事。在这之前,我也常以人手不够,找她来帮助我们画图,给她一定的报酬费,领导们也知道我有这么一个同学,调她来院就不费劲了。

  用女人的手段讨好领导

  她调到院里的几个月后,对我们室的情况都了解清楚了。我们地基研究室人员都是外来户,当然在奖金分配时,不会有便宜占。她也弄清了,凡是与院长王德尚关系好的女人都能占到好处。她就开始有意的接近领导,有时背着我,下班不回家,找院长谈话。开始她对我说,她找领导目的是为我摆功,让他们重视地基室,在分奖金时照顾劳动强度大的地质队。后来,她就常以我的上司的身份处理地基室的事。院长有什么事也要找她办。

  有一次,王德尚院长带着她到开发区办事,当她回到办公室时,已是下午一点多钟了,她见到我时,含糊的对我说,从开发区回来后,就到王德尚院长家,他给她煮面条吃,她没吃就就回院里了。以后的几天,我发现她不再搭理王院长。她要报销差旅费时,发票上必须有院长的签字,但她不让他签字,问我:“书记签字能报销吗?”我告诉她,一般都是由王院长签字,但只要书记能签字就能报销。她真的就找书记签的字。我已感到她与院长因在王家吃面条弄出事来了。又过了几天,我准备到她的办公室找她,刚走到门口外就听到,她对另一个人训斥说:“……我与他就是同学关系,没有你想象的那些……”我终于明白,在王家吃面条发生的事,王院长向她进攻了,企图用语言挑逗、试探她,可能说了我与她有特殊关系,她摆出她清白无暇的样子,可能马上翻脸,连面条没有吃就走,再不理院长。这位院长趁老婆不在家,带女下属不去吃饭能报销的馆子,而回家吃面条。院长自觉理亏,心里有点受不了,主动到她的办公室来认错了。这才让我听到了那一句话。她当然会原谅院长,这就是女人对好色的男人惯用的下马威,使男人认为她真是冰心玉洁的女人,更有追求的价值。这样,她才能套住他。从此以后他们的关系就升华了,他们经常下班不回家谈话到深夜。我都感到非常奇怪,一个良家妇女下班不回家管孩子、做饭,而与领导谈工作到深夜,而后两人结伴回家。真是人间的怪事。再后来,她就成了我的第二院长了,院长有事都通过她传达给我这个室主任。我这个坏脾气的人,自然对他们有想法,她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为了讨好院长,有意疏远我,对我的态度越来蛮横。我当时心里非常矛盾,又不想疏远她,也不能把她再当一个帮手依靠,自然与她的关系进入一个微妙的时期。我们的小金库就不再交给她管理。她更加怀疑合作的施工队给我的好处费不给她了。其实她误解了,但她想到这里,自己要千方百计的捞大钱了。

  她胆大妄为抢我们正谈判的工程

  我们的矛盾逐渐演变成在室内的工作上,她有意与我对着干。她有了靠山,根本不在乎我这个室主任的存在,她为捞钱,公开强揽我们室正谈判的工程,因起她与我的冲突,还胆敢动手打我。

  她挂名于她的原单位地质队,以低价的优势,在没有签订合同的情况下,就将我们的大型施工设备私自调到工业学校工地的事,强揽我室正与工业学校谈判的加固工程。被我室的张工程师发现,我在她的办公室就此事询问她,她以强者的姿态,警告我说:“这个事不用你管!”室内的工程被人抢走,室内的大型设备(两个十吨夯锤)被拉走,我能不管吗?关系到我们室的创收的大事,我必须管,我坚定告诉她:“你不能拿我们的设备干私活,而抢研究院的工程,我要把这件事告诉院长”。她听后,气得她举起巴掌向我扇来,我抬手一搪,她整个身体就幌了一下,差点倒了。她没打成,就气击败坏的拿起铁皮质簸箕子,高高举起要砸我时,同事刘才听到吵闹声后,过来拦住了她,我这才幸免“头破血流”。我马上将我正在谈判的工程被抢走了的事告诉了院长。他听后不冷不热,说了一声:“好,我了解了解。”随后,我与其他人到野外施工去了。张工等人问我这个事时,我告诉他们,她气得不轻,我也担心将她气坏了,因为她毕竟是我奇遇的初恋的女友呀。在第二天全室会议上,我违心地瞒着事实真相的说:“陆工不知道,我们早与甲方就这工程谈判好几天,是一个地质队让她帮忙。”院长也说:“不知者不怪,希望你们搞好团结,应为地基室的创收努力工作。”她为了捞钱,要抢我们的工程,拿单位的大型设备干私活,还胆敢打我这个的主任,我和王院长还得哄着她,就可以说明我的同窗好友,有多大的“能耐”。我哄她是因我们是几十年好友,院长哄她又为什么呢?换个人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人胆敢这样做,院长绝不会轻侥了。这也说明她表面文雅,为了钱,她什么都能干出来,凶狠残暴都显露出来了,脸也可以不要了。这时,她进一步认识到这个工程,她个人没有捞着,是因为我当道,只有把我赶走,当上室主任,才能捞到大钱,于是她加紧活动,为把我赶出研究院而奋斗。

  我差一点被赶出单位

  她加快了讨好领导脚步。领导们要学习跳交际舞,每天午休时间改为十一点半至二点,在会议室请人教跳舞,周六,一下午就是跳舞,她过去从来不学跳舞,已年近半百的女人,现在开始下大工夫学跳舞,凭着全国重点大学的脑子,很快就学会了,并教徒弟了。有一次,我在门外看到,她正带着与院长跳舞,书记跟着他们的后头学,她回头对书记说:“你看我们怎么跳,等一会我再教你。”书记就跟着他们的屁股后面砖。当时我在想,我要是一个漫画家,就抓住这个机会,画出一个讨好领导的妇人与两个色迷迷的领导跳舞绝笔漫画。我要是相声演员,这也能写出逗得观众捧腹大笑的好小品。她要抓住两个领导,不顾院内职工的嘲笑,与院长下班不回家而私下聊天。与书记更有特殊的交往。

  后来,舞大家都学会了,中午就不再院内跳舞了。有的打扑克、有的睡午觉。我的老同学每当中午不在自己一个人独自的办公室睡觉,而要在书记办公室内睡觉,书记就到其他室内打扑克。一个女工程师在书记室睡午觉,只有高才女生才能做出来。书记的老婆看过她丈夫与陆旭婉跳舞后,对人事干部们说:“我们家老胡与陆工是天生的一对。”书记的老婆也气得够呛,说明了她与领导的关系已经很铁了。她把院内的党政领导第一把手都抓住了,她认为搬掉我这块绊脚石的时候到了,领导想要把她扶到室主任的位子来,就必须赶走我。

  他们就开始了赶我走的活动。这时,我与他们的关系就达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院长向上级建工局长反映我的问题,准备让局里来整我。他与陆旭婉商量整我的办法。她要“救”我,就透露消息给我室的杨工,“局里要处理他了,让他自己调走吧。”杨将她说事又告诉我:“陆旭婉对我说,她原单位的杜立伟与建工局一个领导很熟,杜听那个领导说要处理你,让你自己快点到别的单位去吧。”陆旭婉是想让我自己主动调走、给她让位。她给我支出这一招,要是能实现,她会说是我自己走的,与她无关。她做的多么完美,她的阴谋隐藏多么严实。

  几天之后,果然局组织部派了干部到院里调查我。后来汽车班长于建国对我说;“你知道吗?这两天局组织部来人调查你。”我好奇的问:“调查我干什么?”“反正不是好事。”这时,让我对照杨工说的事,我明白了陆旭婉透露的消息是真实的。当然他们合伙的作品当然是真的了。

  过了一些日子,局里没有任何动静。因为局调查组的结论是:“院长和书记为讨好女人,要给女人一个官,排挤我;陆旭婉忘恩负义想把我赶走,抢室主任的位置,而腐蚀领导;我是倔脾气,性格抗上并有嫉妒心,但是工作很能干。”这下子,在局领导的眼里他们的事就是色情作怪,研究院的形象是乱七八糟。局长也知道了院领导们的好色引起职工的不满情绪。 这样局领导根本不管我们单位的那些事。

  这时,我也真的认识到,这个院我不能再呆下去了,与他们共事太没有意思了,必须给陆旭婉腾位置了。我找到市里某勘察处的吕处长,想到他们单位工作,他表示他的下属地质林队长如果与我对换,就行,但林队长嫌我们的地质队太小,不愿意来,我就没办成,也就走不了,只好在这个单位赖活着了。

  这时,我的老伴也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就找到陆旭婉,她心里知自己做了亏心事,向她解释我与她在院里的关系时,亲切称我老伴为姐姐,她说:“他与院长的关系很不好,让他调走吧。”老伴说:“现在他岁数大了,哪个单位也去不了。”

  这样,她与院长都知道我自己走不了,局长们又不会管院里的那些乱事。院领导们在分析,我又能干,直接拿下我,让陆旭婉当室主任,又不能服众。再说就是给了陆旭婉一个地质室主任,她又不能到野外领着大家施工,她吃不了那个苦,她也干不了。权衡之后,还得另想办法吧。

  九零年,我先后处理两个工程,都得了大连市优秀工程三等奖,我的名声已在大连地质界中是响当当的了。因我不为情绪的波动,而影响工作,我是不管那一套,拼命为研究院挣钱。这时,我能为他们挣钱,当然谁也不想动我了,就得给她找另外的好位置。有一天,院长和书记一同找我说:“我们想要将陆旭婉调出地基室,到建材实验室,征求你的意见。”我回答:“如果,让她到实验室当主任,你们就调她,否则不必调走。”“这个提干的事不用你管了。”她随后进了实验室,几个月之后就是该室的主任了。一、二年后又当上大连市建材办公室主任,她负责了包括北三市在内的全大连检测工作,权大了,交往多了,实惠了,她总算吃上供品了。

  这时,我想的很多,其中,我们是中国重点大学的又是号称亚洲唯一的有色冶金综合大学的高才生,不靠技术生存,女生靠女性的本能,男生靠上供,才能在科研院生存。这是对我们的母校讽刺和挖苦,也是对我们的社会的贬低,也是我们这些自以为了不起的高才生的悲哀,这也是自由竞争的商品社会的垃圾产物。

  回过头来,我深思自己的处境和这一段时间我的作为,才恍然大悟,我的做法是多么愚蠢。陆旭婉又不是我的老婆,根本不用我管,陆旭婉曾警告我就说过:“我的丈夫都不管,你管我干什么?”对了,从此以后再不理她了。这样跟她相好的男人们也不会以我为敌了。我再想与王德尚的关系到底应该怎么处?首先我应该再不要理陆工,她已变将成那样人,有那么多男人照顾她,再也用不着我理她了,因为照顾她的人比我有钱有势,她靠了‘大贵人 ’,我也应该放心了;其次工作要努力;再是不管合作单位还是本室内有好处,首先要想到领导。

  在陆旭婉离开地基室后,我就安想好的路子走,果然我与院长的关系就变好了。不对抗了,关系就融洽了。院长好的一面我也全看到了,我也是他要到这个单位里来的。他有一个很不幸家庭,只能在外面找点乐趣,他不胡吹乱泡,人要是求他办事,只要他答应,就能给你办到。他不耍人。在九四年的一年中就有四次,我也为了让他开心,我个人出钱,没有任何企图,请他到高档饭店,找舞女陪他吃饭、跳舞。后来,不管我个人和地基室有困难,找到他,他都能在他的职权范围内给以解决,我的工作也舒心了,生活有困难,找院长,他也能帮忙,我家的生活也改善了。虽然我与陆旭婉没有任何来往了,我看到她过的已经很好了。这也满足我让她过得很好的愿望,也是我几十年真心的希望,为什么?就是因为她是我早年奇遇的同窗。

  在九五年初,院内的事态发展到,院里的男人领导们要按女人的意思办事,也可能就因这些老问题,被局领导重视了,必须整顿领导班子,把现有的男人领导全部弄走,由局里的女干部分别任院长和书记。全部换上了女领导了,色情的故事以后就没有了。

  王德尚就直接内退了,没有权了,连他的小车司机都不摆他了。这时,我可是讲义气的人,便对他讲:“以后,只要用着我时,我会尽力而为。”是的,过去因陆旭婉的关系,才引起我们的水火不容。我们是真爷们,度量就要大。现在我们是真君子的交往。从此以后,我们还是经常来往,是朋友间的真诚的交往。时间长了,不见面,我还是想他的。这次聚会他就是我第一个要找的朋友。

  如果总结一下,陆被我调到研究院的得失,她得到的是巨大经济的利益,而王德尚和书记在局领导的眼里是好色的干部,必须从研究院中弄走,我在局领导和组织部的印象是与领导对着干的人,名声也不怎么样,王德尚的落魄是陆旭婉为首的女人害的,她又是我调来的,这样说,王德尚也算是我害的,那我又是誰害的呢?我是被大学“留恋的奇遇”害的、是忠于“真诚友情”害的、也就是我这个“大傻帽”害的。

  刘才仁

  他是一个勤劳、本分、仗义的工人。他是我所在的研究院里交往时间最长,感情也是最深的朋友。

  我家在调回大连第二年的春节,他与爱人张美美来给我们拜年,他们是通过打听别人找到我家,使我很感动。我刚到了一个新单位,还没有交上几个朋友,更不可能想到有人能给我们拜年。而他们就来了,给我留下了这对美满的小夫妻良好的印象。

  小刘是退伍军人出身,由大连某公司青年团的一位书记调到效益好的研究院的,当时工人的工资比干部的高,他就选择当建材实验室的操作工了。张美美比他小九岁,她是顶父亲到研究院的,她长得比较漂亮,由于年龄小,就在单位当了一名打字员。她到单位后不久,就看上小刘,她的家里人都因年龄差得大,反对这桩婚姻。她就是铁心了要跟小刘,弄得家里、院里沸沸扬扬,成了当时的新闻。他们最终冲破家庭阻挠,而结婚了,婚后家庭非常幸福,美美掌管家里经济大权,小刘勤快,家里、家外都抢着干。八七年,有一个伶俐漂亮的小女儿。但好景不长,在九三年时,有人插进来了,此人是我们院的汽车司机小全,他们两家是住在同一个门栋的上下楼的邻居,关系也是很好的,他们也经常能坐上小全的小汽车出门,小刘是好交往的人,也处处帮小全的忙。小全非常活泛,油嘴滑舌,为人奸诈,见了女人就能达上话,挑逗女人是把好手。他是王院长的小车司机,等王院长内退后,他就不摆王院长了。他对我更不在话,我们单位要请甲方吃饭,他开始帮我张罗,当听说我让小王陪酒时,马上对我翻脸,就给我脸子看。只因为小王在党组织生活会上给他提过意见,就这样得罪他了,就记仇,我也就受到牵连,他是个小人。

  他们俩家关系后来就破裂了,是因小全与美美进一步热乎引起的。在单位,只要小全不出车就往美美的打字室跑,打情骂俏。逐渐发展到让小刘看到一些问题,小刘警告了小全,朋友妻不可欺,他却不听警告,更频繁的找美美。小刘是怕老婆的,不敢管老婆,只能找小全算账,就在院长办公室门口打了小全一顿。在党员过组织生活时,对小全进行了严肃批评,王院长下命令小全不能再到打字室去。从此小全与美美表面上不再来往了,他们俩家的仗也不打了,表面是平静了。

  在九六年,新新女院长不知道哪些情况,安排让小全与美美承包打字、复印等业务。这样死灰复燃,他们就明目张胆在一起混。在九九年,我家与他们两家都搬到新建的楼房里,小全在二楼、我在四楼、小刘在六楼。当年十一放长假时,美美不管孩子,自己走了,小刘觉到有点事,马上到大连火车站,将买好去丹东车票的男女俩人堵个正着。他们被堵回后,美美就提出离婚,小刘爱美美始终不变,虽然她出错,小刘也能原谅她,只要她不再跟小全来往就可以了,但她就铁了心,要离婚。

  我作为他们的朋友,他们把我称为叔叔辈,看到眼里痛在心里。我得应该出头为小刘打抱不平,为挽救原本幸福的小家庭,不要经意的被破坏,我要找美美为小刘说情,我忠肯希望他们和好如初,我对张美美说:“小刘本分、老实,而小全花花肠子,他交往了多少女人,他就是个流氓,小刘爱你的深度,你应该知道,不要跟小刘离婚,我也相信你不会跟个流氓交往。”她当时表态说:“我要再找人,不会找个开车的,…….。”后来,有人告诉我,小全到书记、院长那里说,我骂他是流氓了,要打死我,书记警告他:“你决不能动打人……。”所以,后来我见到小全时,他只能黑着脸,不敢对我有任何动作,我也不是好惹的,虽然老了,但武术的根底还在,所以他也不敢经意地动我。最后,小刘与美美还是离婚了,好好的家庭就这样被扯开了。

  他们离婚后,小刘的情绪不好,我就请他喝过酒。我们每天晚上就在院的门里打扑克。这时我也知道小刘还想着张美美,想复婚。可是张美美早也铁了心,更明目张胆与小全来往,小全的老婆不但不管,而与美美关系也处得很正常。小全给美美一条狐狸狗和一只波斯猫,她也经常在院里溜狗、溜猫。

  我和院内的很多人都劝小刘再找一个对象。在我们房子被动迁前,小刘才找了一个女朋友。在动迁费拿到手后,小刘和美美平分了房款,分别在转山屯和春柳地区买了房子。他们家就算彻底分开了。我们的房子被动迁二年多,我就与他们也很难见面了。现在我也想小刘,我也得把小刘请来居首。

  老陈

  他是我的对门邻居,他比我小一岁,性格开朗,好说爱逗,勤劳干净。我们也是经过从有过节到友好相处的邻里。

  我在八五年调到研究院时,他就是院的老人了。他是由部队转业到研究院,是建材实验室的操作工。我们不是一个部门,接触不多,也不了解。自只从一个院内都不愿要的工人老潘硬塞到我才成立的地质队里后,老潘经常添油加醋地描绘老陈,在他的描述中,给我的印象我是老陈是一个多嘴多舌的人,好像院的桃花新闻都是由老陈传播出来的。老陈就是专门传播小道消息的回民。

  在八八年夏天的周五,单位组织到大黑石海滨浴场洗海澡,他与几个人先游到海里的一条鱼船上,他上到船后拿了一条竹竿子,在海水里乱拨弄,我刚好游过来时,他用竹竿通到我的肩膀上,把我捅疼了。我生气得喊了一声:“你干什么?”他也可能没有注意这个事,就干别的去了。周一上班时,我在大门口见到他,就说:“你那天拿竹竿都捅到我了,你不知道疼吗?”他大概认为我找他打仗,就反驳说:“誰捅你了?”他拿出当过兵的姿态,一把抓住我的衣服领子,我也火了,但并没有想动手,他的动作太突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僵持一小会,这时,小郭急速将他拉开了。从那以后,我们就解下“仇”,但我始终没有将这个事记在心里。过一段时间,我见他还是能打招呼的。

  九九年,我们俩家都搬到研究院的家属院新楼四层,我们成对门邻居了。这样接触就多了,我们俩家处得也很和谐。他和他的老伴都非常勤快,有时主动打扫楼梯。我的孙子亲切称他为陈爷爷,只要他的小自行车坏了,就找陈爷爷修。晚上,我们经常在一起打扑克。时间长了,才了解到老陈是爱说爱笑的勤快人,心地很好,也比较厚道,不像老潘说的他是个滑头。谁有困难他也能主动帮忙。他并不讨厌,也不会沾别人的便宜。还能写一笔好字。

  我的孙子对陈爷爷也是很亲的,孙子的自行车坏了,就找陈爷爷修,他不厌其烦,他修的很好车子。他家的外孙子也是我孙子的小伙伴,我也教他俩人打乒乓球,他俩只要在家属院里碰上,就在一起玩。

  古话说得好‘远亲不与近邻’,确实我们俩家相处了七年,关系越来越近乎。动迁将我们分开了,我有难舍难离的感觉,我们都觉得没有相处够。他家搬到百合山庄,我家搬到体育场附近,我们离得远了,只能在过年、过节时互相探望。

  我这次请老朋友集会当然少不了老陈。

  迟元顺

  他是五十多岁的工长,长得结实健壮,为人厚道。

  二零零零年左右调到我院的下属当代施工公司,这个公司主要承揽建筑维修加固工程,老迟原是大连某建筑公司的工长,到院后,他是加固工程的主要组织者。

  在零六年他们正在丽景春天住宅区施工外墙加固工程。我这时正在对锦绣小区儿子住房的封闭凉台的透寒进行保温处理,由于我对建筑物的保温处理不太懂,就请教老迟,他就很详细地讲给我听。

  这个小活的施工工艺还是挺复杂。保温所用的材料主要有急塑板、粘合剂等。一个凉台的保温处理也用不了多少材料的,院下属外加剂厂给我了二袋粘合剂,老迟就给我弄了八张二厘米厚急塑板,并到我家指导工人施工。当我要对他表示感谢时他说:“你是我们老室主任,劳苦功高,这点事是我应该做的。”我听了后,我认为老迟是君子,不是那些势利小人。我与他没有共过事,过去也没有交往,仅在一个单位工作,互相认识,就能对我这个退休的老人那样尊重,还能出手帮忙,我是挺感动,老想报答他。这次,我们在一起游泳、吃饭、打扑克,玩了个痛快。就算是我对他报答吧。

  我们的年龄都比较大了,愉快是我们现在的第一需要。希望我们大家天天快乐。

  大海让我与孙子享受天伦之乐

  我大儿子九四年结婚,与我们住在一起,第二年就有了一个可爱的宝贝孙子,他的出生给我们带来无限的快乐。我们在休闲时,就会经常带他到公园玩。

  二十六月个大的孙子第一次下海

  九七年八月,我们单位组织职工家属到棋盘磨浴场游泳。我和老伴抱着大孙子坐上开往棋盘磨的大巴车上,一路颠簸的前行,由于路途较远,大都在议论:“到棋盘磨的路太远了。”突然只有二十六月个大的孙子说了一句让我吃惊的话:“奶奶,那么远。”这么小的孩子也能知道路远了,并能用语言表达出来,是我没有想到的,我想他长大一定能聪明。

  这一天的天气较热,风力较小,天空晴朗,太阳毒辣辣地晒着这片海域,虽然我们有凉棚挡住阳光地照射,但大家都感到很闷热。一到海边,年轻人都急着奔向大海,于是这一片海域,顿时热闹起来。小孙子看着大人、小孩都下水了,他也着急,就往海边跑去,我赶紧将他抱回来,把他扒个小光腚,抱着他走到海里,他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意思,当他坐上小鸭子式的太平圈时,小脸上露出了笑容,两只小手抱住鸭子的头,两只小脚在水里,还像在陆地一样地走动着。在我轻轻的推动下,太平圈慢慢地漂动着。他玩得兴头上会发出“嘎嘎”的笑声,有几个刚毕业参加工作的女大学生,看见他,觉得很好玩,就来逗他,推着他往深水里玩,他也不认生,就跟着她玩,逗得那一帮年轻人也哈哈大笑。他太小,不让他在水里呆较长的时间,把他抱上来时,还有点的不满意,哄着他说:“喝点奶再玩。”这才上来,他喝一瓶牛奶,奶奶哄着他睡了一个午觉。他也是玩得真累了,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钟。我们就坐上返程的大巴车,回家了。

  小孙子出世以来,头一次下海,就玩了个痛快。就与大海那么有缘,我想他一生应该有大海一样广阔的前程。

  星海公园让孙子摔跤

  九八年五月的一天,我一人带着三岁的孙子乘有轨电车来到星海公园的海边,他看见海就兴奋,直奔海边,我急忙抓住他,将他的鞋脱下来,他不怕海水凉,就进入海水里,裤腿都湿了,我赶紧把他拖上来,让他在岸边捡石头,往海里扔。他正玩得兴头上时,我看到的小脚丫上沾了黑乎乎的油污,我将他抱过来,找个干净的地方,准备处理他脚上的油污,再看我的鞋上也沾不少黑油,由于我找不到管理人员,气得我只能对着大海发牢骚:“大连这么好的海滩,被污染成这样,人们怎么能来游玩?大连的环保太差劲了。”费了好大劲才将孙子脚上的油污檫掉一些,气得我领着孙子不在那里玩了。

  我领着他回家,顺道到了有喷泉的高坡上,这里能看见星海公园远处的大海,他没有心思看光景,就顺着一条下坡的柏油路,笑嘻嘻跑下去,我赶紧追,边追边喊:“宝宝,不要跑,站住,别摔倒了。”他跑了有二十米的距离,没等我追上他,就摔到那里,哭起来了。我一把抱起他,看一看,他身上没有伤,我这才放下心来。哄着他说:“不让你跑,你就是不听大人话,能不摔跤吗?好了,爷爷抱抱。”

  在往回家的路上,我想,他要长成大孩子,还不知道要摔多少跤?他要在摔跤中长大。他在成长的过程中会有许多沟沟坎坎,只要勇往直前,敢于面对一切困难,经过自己的努力,就能迈过沟坎。多听大人话就能少摔跤,好孩子,要听大人的话!努力前进吧!

  海军湾、星海湾浴场是训练孙子游泳的好场所

  九九年,我家搬到星海湾地区的南大亭居住,步行十分钟,就能到海军湾浴场,到星海湾浴场也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这个居住地对我这个爱海如命的人来说,提供了上海太方便的条件了。我经常与老伴带着孙子去游泳,为了教孙子游泳,按着他的年龄段分为三个时间段进行训练,即二岁半—四岁、五岁和六岁的三个时间段

  在二岁半—四岁时,以熟习水性为主,让他对水不会有畏惧感,而喜欢在水中玩。

  风平浪静时,带他上海玩,给他带上气囊水袖或让他坐在小太平圈上,推着他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漂着,尽兴的玩。他从小就是过敏体质,容易犯哮喘病,只要他身体允许,我就带他去玩水。经过两个夏季之后,他确实就像爷爷一样爱上大海,只要说带他上海,他就高兴,也就很听话。

  五岁时,到海上玩时,戴气囊水袖的次数就逐渐减少了,后来干脆就不带了,他也不要了。在浅水中,我看着他,让他自己随意玩。他就练扎猛子,有危险我就将他扶起来。几次之后,就能在浅水里憋住气,扎猛子了。在我的鼓励之下,他开始扎猛子捞石头,捞石头越来越上瘾,到后来能一把抓上好几块石子。

  六岁时,我就让他按着蛙泳的姿势学习划水,他很快就学会游泳了。能跟着我往大海深处游,不过他往往会偷懒,游一会就聚到我的身上,他说累了,要把我当太平圈,在我身上休息一会再游。他的潜泳技术要好于游泳,他先学会地是潜泳的,自然潜泳摸石头是他的强项。在水中自己玩花样游泳,能一口气在深水中直立转几个圈,也能在水里翻几个滚。当这个事传到他姥爷那里时,姥爷高兴地对我说:“你真行,让宝宝学会游泳,还能在水里转几个圈。”外甥狗长能耐了,姥爷当然高兴了。

  七、八岁时,就能跟着我游到星海湾浴场的拦水浮坝处,往返一个来回,当然少不了爬在我身上休息一会。往返的距离有五百米,他游得并不费劲。

  有一次,我带着他,从潜艇俱乐部的拦海大坝直接下到深水里,向拦水浮坝游过来,游到拦海浮坝跟前时,要从坝底钻过来,他钻了几次都失败了,这是他第一次要从海上的漂浮物底下钻过来,过去没有练过,自然不行,我拉了他一把就过来了。再往岸边游二百五十米后上岸,他根本不觉得累。

  这一段时间,不管他是在岸边捡石头,还是扎猛子摸石子,都要举着石头问我,这是什么石头,哪是什么石头,作为地质工作者的爷爷都能一一地回答他提的简单问题,但是我心里想,孙子,你不要爱上地质工作,我干了一辈子地质,深知深山老林找矿的辛苦,我干够了地质,我不愿意让孙子再干这一行,业余爱好是可以的。

  在他少年时代,游泳也成了他爱好之一,每到夏天他都要让我带着他去游泳。

  教我的老伴学游泳

  老伴在近六十岁时,退休在家带孙子,当我教孙子游泳时,她也跟着学……

  老伴是贤妻良母型的女人,虽然从小在大连长大,但上海玩水的次数太少,当然不会游泳。我们一起调回大连后,除了上班就忙家务,就更没有时间与我上海去赶海和游泳。

  九四年她又得了轻度股骨头坏死的病,住医院治疗十个月,病情才好转,腿基本上不痛了。她正好也到了退休的年龄,就退休在家带大孙子。等孙子长到能与我上海时,我教孙子游泳,也捎带着教她。她学游泳就很笨,当然有她的腿病的原因,她不能按游泳标准的姿势去做,她游泳必须仰着头,她的身体只能倾斜在水中,不能躺平,她的两条腿也不能在水中伸直,两只手也只会像蛙泳一样的划动,但不能伸直,也就很不标准。就这样,我陪着她游泳,一、二米,三、四米,六、七米的游,游了二年之后,在我的保护之下能游近一百米了,对已六十多岁的股骨头坏死的妇女来说,这就算是了不起的成绩了。在大连彦年游泳馆也能游五十米。但是她的腿病时好时坏,影响了她的游泳水平进一步的提高。零七年春节前又将脚腕骨扭伤了,又养一年多,在零八年夏天,我带她去游泳还能游个三十来米,但已很勉强了。她的腿对凉水很不适应,去游泳的次数就很少了。

  大海也是教人游泳的好课堂

  我也曾经教过几年书,我讲课是很有特点的,语言表达清楚、条理层次分明、幽默风趣。我把听评书学来的本事,用于教书育人,也是很受学生的欢迎的。我在海里游泳,见到初学者,不管是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本地的、还是外地的,我会主动的指导,并耐心讲解游泳的要领。有不少人在我的指导下学会游泳了。

  陌生人也跟我学游泳

  有一次,在星海湾浴场,我在教孙子游泳时,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对我说:“师傅,你看我怎样才能学会游泳?”对我这个爱说话、爱帮人的老头来说,有人能来咨询我,就是给我带来快乐。我就滔滔不绝讲解初学者游泳的三个阶段。

  首先突破怕水的心理防线,初学者往往下到水里就害怕,怕淹着、就拼命挣扎,手乱扒,脚乱蹬,这样是不行,怕水就不能学会游泳。要解除他们下水时的紧张情绪,我得告诉初学者下水不要紧张的道理,因为一般人憋一口气能坚持四、五十秒,在陆地跑一百米仅用十几秒,而在水中憋一口气也能做很多动作,只要不慌张,就淹不着,倒在氺里后,会有充足的时间让人站起来。另外我们人体的比重比水轻,躺在水面上不动,也沉不了底。明白这个道理,初学者就能解除恐惧的心理。

  第二步,熟习水性,思想上不怕水了,只要不害怕,大胆的憋一口气往较浅的水中扑去,等憋不住气时,再站起来就行了,逐渐站到较深的水里,再憋一口气扎到水中,憋不住就站起来。反复练习,直到能站在齐脖子深水中,向浅海扑去,自己觉得身体能漂起来了,不用别人帮助,自己能站起来,就已完成熟习水性的练习。

  最后是按着蛙泳的基本动作,先站到水中练呼吸,再练划水和蹬水。这时要注意的事项是,不要紧张,呼吸、划水和蹬水的动作要慢一点,动作要做到位,将动作练协调了,就可以大胆的游了。游的过程中不感到累,就可以往远一点游。觉得累就马上游回到安全的地方。游泳的距离是逐步增加的,能游几百米时,就算成功了,也就算学会了游泳。

  当把这些道理讲给那个人听后,她认真地做了。经过三次练习,她就能自已游泳了。过了一年多,有一次在彦年游泳馆,碰到她们时,发现只有她能游泳一、二千米。她真了不起。在那次的相遇中,她才告诉我,她叫宋建华。我也没有想到会教出这么好的一个五十多岁的徒弟。除了家人以外,我没有教出几个像样地会游泳的人,这个陌生的徒弟还是很有潜力的。

   我现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每天能玩玩电脑和看看报之外,还要到大海畅游两个小时,在星海湾海水浴场里,顺着拦海浮坝游上一圈,在大海里舒展我的身体,仰面躺在水面上,随浪波漂动,眼望天空,回忆大海给予我的无穷无尽的快乐……

  作者:窦玉祥,笔名祥玉,网名:老人与海

二、丁力中短篇小说集(按发表顺序)

再婚(《芳草》2001年12期)

  吴冶平从设计院下海来深圳数年,终于等到一个机会:接受集团公司委派,赴W市组建华中公司。有上市公司作招牌,很快在火车站附近买了块地,不久又从银行贷到款。贷款到帐后,吴冶平即刻将集团公司投入的三千万还了。他觉得这样一来自己就真的成了华中的老板,而且搞房地产开发似乎也用不着那么多钱。国家的地价款只须交首期,然后是把有关部门的马屁拍好,余款可以无限期地拖欠下去。税款情况也大同小异。至于工程建设,大把的建筑施工单位抢着垫资干。吴冶平豁然发觉房地产开发公司可以是皮包公司,从规划设计到土建装修,从施工监理到楼盘销售,都有人代劳。自己的主要工作就是被别人拍马屁和拍别人马屁。正是在这种拍与被拍的反复实践中,吴冶平与娱乐城老总郑丽熟了。

   郑丽本来并没打算将自己的二次终身托付给娱乐城的客人。尽管他们不是有钱就是有权。郑丽看不惯他们见到小姐时的猴像。郑丽对吴冶平印象不错,因为吴冶平不像其他客人那么“色”。虽然吴冶平也点小姐,但仅限于应酬,不像有些客人那样,反正要付钱,能摸一把是一把。娱乐城的小姐中甚至有人据此认为吴冶平是“太监”。这种话通过“妈咪”传到郑丽耳里,郑丽没答话,她觉得自己应当与“妈咪”这类人保持距离。

   其实吴冶平不是“太监”,吴冶平不仅不是太监,而且还曾经风流,并且为此付出过惨重代价。两年前,吴冶平不得不与前妻离婚就是该代价的直接体现。

   那时深圳流行读在职研究生,一般的人只要想读书并舍得出钱就可以读,反正是开卷考试,随便自己查书还是请教别人最后总能通过。但有一项比较难,就是毕业论文。因为论文不是一般人查资料或“请教”一下就能完成的,于是就有了专门替人写毕业论文的行当。吴冶平当时正缺钱。吴冶平和前妻有一个计划,他先闯深圳,等攒够了五万块钱,能让儿子上寄宿学校了,妻子再过来,谁知等他省吃俭用攒到五万块时,寄宿学校已改为“贵族学校”,要十八万才能进。于是吴冶平拼命地替人写论文,好早日实现全家团圆。

   这次的委托人是位女士。一位三十几岁仍未结婚的女士。女士为证明自己是真才实料,反复强调她只不过是请吴冶平提点建议,论文仍由她自己写,但是钱照付。

   吴冶平既然收了人家的钱,而且仅仅是提点建议,自然是呼之即来。推敲题目要来,编写目录要来,每写一章都要来。刚开始在新都酒店咖啡厅,后来为了上机方便又改在女士的家里,孤男寡女时间一长,该发生的事都发生了。这时候,女士提出要结婚,否则没完。再后来,女士闹到了吴冶平原工作的设计院,闹到了吴冶平妻子那里,闹到吴冶平岳父那里。离婚是惟有的结果,而且离的很惨,儿子房子加全部存款都归前妻,自己简直就是被扫地出门。

   郑丽在娱乐城接受客人的邀请跳舞只限于跳快节奏的。快节奏舞伴之间距离明显,而且灯光较亮,不影响她作为总经理的形象。如果恰好在慢曲时遇到客人邀请,她也能礼貌地“转嫁”给公关经理。久而久之,客人们都知道她的规矩,只是偶尔礼节性地请她跳个快三之类。但吴冶平不知道这规矩,因为他很少请人跳。

   凡事都有例外。这天又是吴冶平拍有关部门的马屁,被拍的人兴致很高,其中有人鼓动吴冶平去请郑丽跳舞,其他几个人也都跟着起哄。吴冶平抹不开面子,就去请。当时正好是一首《真的好想你》,几个人等着看吴冶平遭拒绝的笑话,没想到郑丽大大方方起身随吴跃进翩翩起舞。弄的几位打算看热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扫兴还是高兴,倒是本准备起身替老总保驾的公关经理顿时感到了什么。

   火车站旁边的那四千平方米地计划建商住楼。由于吴冶平方方面面马屁拍得到位,楼盘容积率争取到了1∶7,也就是说,建筑面积允许达到二万八千平方米,等到竣工时再稍微动点脑筋,三万平方米没问题。

   将深圳的商住楼概念引入W市,也算是吴冶平对江城人民的一大贡献。这种商住楼一般底下是几层群楼,上面是十几或几十层的塔楼。群楼可用作银行、证券营业部或商场,塔楼可以作住宅,也可以作写字楼,但最适合于作连住带办公住”二字可能正源于此。当年国家在深圳办特区,各地纷纷在深圳建立办事处,所以深圳的商住楼很有市场;现在内地经济发展很快,作为中心城市,各地在W市的办事处也不少,再加上这些年几个人或十几个人搞的总公司甚至于集团公司不在少数,这些总公司或集团公司付不起丽人广场这样写字楼的租金,又不能太掉价,找个商住楼办公最合适。想一想一个地区师专现在可改称某某大学,几个人或十几个人的公司称集团公司也不算过分。可见吴冶平的商住楼定位是符合潮流的。

   郑丽的同事大都十分羡慕甚至于有几分嫉妒她这份工作。连馆长都说她是既有面子又有里子。从面子上说,虽然娱乐城总经理只相当于副馆长,但群艺馆已名存实亡,娱乐城后来居上,局长来了不问馆长在哪里,首先要见见娱乐城总经理,再说,馆长只知道向局长诉苦,而老总可一条龙招待,你说谁的面子大?从里子上说,郑丽虽然拿副馆长级工资,但娱乐城那边另有一份职务工资,外加天天有夜班补助,明收入就好几千,更不用说天知道的其他好处了。于是就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就有人暗中使绊子。

   这次她女儿过生日,郑丽从前夫那边将她接过来,晚上又不放心娱乐城,只好把女儿带着上班。“妈咪”觉得应该表示表示,但是少了拿不出手,多了又心疼,于是灵机一动,私下招呼小姐们表示,小姐们更不是省油的灯,嗲声鼓动各自的服务对象表示,结果临收场时女儿收到一万多元礼金。郑丽没办法,激情之下干脆给全场的客人打八折并免费送果拼一盘。这件事经值班会计向馆长一汇报,立刻就变成一桩假公济私甚至是变相贪污案了。

   吴冶平没想到郑丽会主动约他。其实郑丽只是心里烦,觉得吴冶平素质蛮高,又是局外人,想和他聊聊。

   吴冶平认为郑丽没有什么错。打八折送拼盘本是总经理权限之内的事,别人找不出什么硬茬,不用怕。再说,吴冶平接着说,大不了就是不干,我正打算开个歌舞厅,你到我这边来做,保证没有国营单位那么些弯弯绕绕,下次你女儿过生日,客人送十万我都不管,这说明你工作做的好,客人服你,我再给你加一万。说得郑丽一会儿眼睛睁得天大,一会儿又哈哈大笑。

   其实,吴冶平说这番话既不是纯粹安慰郑丽,也不光是逗她开心,更不是信口开河。吴冶平确实想到过要开歌舞厅。

   吴冶平算了一笔帐,他手里那个商住楼项目是怎么做怎么赚钱。房子卖了不用说,肯定赚钱;房子卖不掉,抵押给银行可以套现;房子万一卖不掉也抵押不成,做成帐,报表上还是赢利!这就是上市公司的妙处。要不然为什么中国所有的企业都打破头争着上市?在中国,上市公司只对报表负责。报表实在没法再包装了,就来一个资产重组。君不见中国的许多上市公司都遵循“一年绩优,二年业平,三年ST,四年重组”的发展规律吗?

   吴冶平虽然是学工的,但研究生的功底使他对“时髦经济学”很在行。吴冶平可以用“时髦经济学”对上述“一二三四”发展规律进行解释。吴冶平认为,符合这种发展规律的上市公司一般是上面有一个控股公司,而且该控股公司同时控股几家上市公司。控股老板通过关联交易或其他方式在第一年把A公司业绩做的极好,以至于A公司股价炒得天高,这时再来一个“十送八配八”,一下子就圈几亿;第二年同样的方法或略加变点方法用在其控股的B公司身上,第三年是C公司;第四年是D公司……。吴冶平认为他发现了上市公司资产重组的“内经”。

   人一旦有了这种想法,自然容易头脑发热。君不见前几年一些公司获得配股资格而圈一大笔巨款后,简直不知怎样花才好,于是一哄而起搞起了多元化;几年后,一些老总无可奈何地说:要是当初把钱买国库券多好!但当初确实也没有人这么做,要说配股是为了买国库券,证监会也不会批,批了也没法向股东交代,谁当时要真在股东大会上讲这项提案,还不把台下人笑死?这大概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不过,吴冶平想搞歌舞厅也不完全是头脑发热。当时吴冶平帐上确实有现金不知做什么,那时香港的百富勤还没倒闭,人们还没有听说梁伯滔那句“现金是王”的千古绝唱;那时报纸杂志天天宣扬一个观点:钱放在银行吃利息是最蠢的人。吴冶平不是最蠢的人。吴冶平会算帐。吴冶平算了一笔帐:照现在这样拍马屁或被拍马屁,加上集团公司那边迎来送住,每年吃喝玩乐的费用差不多一百万,如果自己搞个娱乐城,就算不赚钱,起码这一百万省了;再想一想请行长局长或总公司来人在自己的娱乐城潇洒,那种形象和感觉,是钱能买来的吗?

   吴冶平到底在深圳几年,深谙潮汕商人“不熟不做”的信条。因此,吴冶平虽然想到了要做娱乐城,但他并未急于动作,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到底等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今天与郑丽的一番交谈使他豁然开朗。等什么?等人才呀!吴冶平在给总公司的报告中还专门介绍了郑丽。

   华中公司给深圳总公司的报告原本是走形式。既然集团公司实质上并未向华中公司投钱,当然也就不会过多常的经营活动,总公司的投资决策委员会通常也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走过场。这一次的反应热烈实在令人意外。大约是受B股上市一下子圈来那么多港纸而不知怎样花的鼓舞,吴冶平关于进军娱乐业的计划和以人为本的理念引起强烈反响。有人当即建议将“以人为本”写进公司的宣传材料,并说国外的著名大公司都是这样,举例一二三四;更多的人认为进军娱乐业大有前途,例如美国的迪斯尼乐园。这一说又引发一个新话题。于是有人说迪斯尼早晚会瞄准中国市场,接着就讨论中国的迪斯尼建在何处最合适,好像一转眼这些人即刻成了美国迪斯尼的决策者了。他们居然正儿八经地讨论了两个小时,并形成一致意见:迪斯尼建在深圳湾,由香港管理。数年之后,迪斯尼果然进军中国,果然是香港管理,果然建在离深圳湾只有几十公里的地方!迪斯尼公司花几年时间作出的决策,与他们花两小时形成的意见几乎一致,集团公司决策水准可见一斑。

   说干就干。

   吴冶平确立了“三项基本原则”:第一,报集团公司批准,任命郑丽为华中公司副总经理,具体负责娱乐城工作;第二,着眼于大发展,不搞则已,要搞就搞大型综合娱乐城;第三,根据W市的综合分析结合华中公司现有项目的受辖区域,娱乐城位置定在江北。

   馆长要想把郑丽挤走并不容易。郑丽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郑丽的那点事做在明处,馆长要是讲得太多反倒显出自己没水平,更重要的是局领导对郑丽工作满意印象不错,一时间馆长对郑丽真的好像还奈何不得。

   世界上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当你想要放弃时,突然峰回路转,又显柳暗花明。正像一局棋,黑子眼看败局已定,谁知红子竟然走出昏招,形势急转直下。正当馆长为如何挤兑郑丽而一筹莫展之际,郑丽竟主动找上门来,要求提前办理内退。馆长不明其意,很紧张,说了一大堆此地无银的话,把郑丽夸的站不住。郑丽只好编故事。郑丽说自己离婚五年了才谈了个男朋友,她打算嫁到深圳做太太。

   人类的情感是很复杂的。馆长原本是变着法要挤兑郑丽的,但是,当郑丽真的要办内退时,馆长又突然间觉得郑丽是一个很不错很称职的娱乐城总经理。不管馆长的思想变化是真是假,反正在郑丽办理内退的过程中,馆长确实是一路绿灯,能关照处皆关照。

   局长为郑丽的内退专门找她谈过话。局长是诚心实意地挽留,但郑丽态度坚决,又抛出要嫁人这个杀手锏,局长只好做顺水人情。中国人讲成人之美,民间有“宁拆十座旧庙,不拆一对夫妻”之说。郑丽说要去深圳嫁人,局长岂敢阻拦?再说,公家的事也就是那么回事,国营单位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总经理。郑丽走后,她的继任不管是脓包还是草包,至少他或者是她都会给局长送红包。

   郑丽领着吴冶平沿着最具江北特色的沿江大道一家一家地认真考察。大东方、大都会、帝苑、拉斯维加等较大的娱乐城自然是多次考察的重点对象。他们又考察解放大道上凯撒、未来世界,新华路上的正银和五星城。总之,他们不厌其烦地差不多把江北的所有娱乐场所都认真看了几遍,最后经仔细比较,选定位于江北青年路的农具厂综合大楼。吴冶平对这块场子十分满意,只是他不理解农具厂为什么要将新建的综合楼急于出手。既然刚建好就要出手,那干吗要建呢?他问郑丽,郑丽也说不清。吴冶平说你打听一下,看看这中间有没有什么猫腻。

   第二天,郑丽将打听到的情况告诉吴冶平:没什么猫腻,就是厂里效益不好,欠银行的钱付不起利息,工人三月没发工资。吴冶平觉得很奇怪,面前的这个厂无论是规模、厂房、设备、技术力量、职工素质还是背景,都远远强于深圳的那些老板厂,吴冶平曾亲眼看着只有十万八万的所谓“港商”、“台商”伴随着特区的发展而成长,不用几年就真变成大老板了,而眼下这个厂怎么恰恰相反了。

   郑丽经过一晚上调整,已经恢复灵气。她好像是专门等着吴治平提这个问题。

   “这有什么不好理解?”郑丽说:“你昨天问为什么新建的大楼就要卖,因为建大楼个人能捞好处,卖大楼个人还要捞好处,吃亏的是工厂,赚钱的是个人;再说,厂搞好了对一把手个人有什么好处?不是有那么个企业的一把手,把一个几十万元的小厂搞成一个几百亿的特大企业,就因为‘私自提成’了百分之一,枪毙?厂搞垮了对一把手个人有什么坏处?大方点,将捞到的钱用一些与上级领导‘融洽关系’,说不准还能提拔,就是免职也合算。”

   吴冶平并不完全同意郑丽的这些观点,比如郑丽将贪污调侃成“私自提成”他就不能接受,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许多方面与她有同感。

  郑丽说得吴冶平发愣,刚开始蛮得意,后来又觉得自己跑题了,不太好,想收回来,于是对吴冶平说:“你看农具厂那边……”

   吴冶平好像回过劲来,继续分析方案。他认为,从长远来看,当然是一锅端合算,综合楼后面的整个工厂可以开发成一个高尚小区,但眼下时机不成熟,下岗职工安置和银行贷款的偿还还都是无底洞,还是等国家有明确的优惠政策再说;双方合作经营看起来最省钱,其实风险更大,将来扯皮的事少不了,没法正规管理。所以只能是先租赁,等以后时机成熟再考虑全部收购。郑丽补充自己的看法,她认为从综合楼大门到青年路之间这十几米宽的绿化带既防碍视线又影响停车,最好能由厂方出面将其改成一个小广场。吴冶平很是赞同。

   谈判很顺利。吴冶平发觉认识郑丽后事事顺利。他甚至开始想象着和她结婚后一起生活的情景。但他还是很慎重,他几次想就这个问题开诚布公地与郑丽谈谈,但找不到恰当的气氛,总不能谈工作谈得好好地突然来一句吧?吴冶平想,也许等娱乐城开张了,有闲心了,自然水到渠成。

   最后的合同书是郑丽代表华中公司签的字。吴冶平觉得郑丽是当地人,将来遇到什么麻烦她也能摆平。当然,由郑丽签字还能在甲方面前树立郑丽的威信,在娱乐城内部树立她的权威,便于她今后工作。

   合同书的主要内容包括:(1)每月租金十万元人民币,另外甲方在娱乐城每月享有壹万元免费签单权;(2)签定合同7天内付定金贰拾万,免费三月装修期,从第四个月开始每月5号之前付当月租金;(3)甲方负责在三个月内完成门前绿化带该广场审批手续,乙方承担费用完成改造工程;(4)甲方无偿提供水电指标和设备,乙方自理水电费及其他各种经营税费;(5)甲乙双方都谋求进一步合作的可能性,在同等条件下,乙方有优先收购合同标的背后厂区的权力。

   合同是比较公正的,吴冶平并没有因为自己掌握主动权加上不利于对方的不合理条款。吴冶平认为,不公正的合同是不能维持长久的,在对方地盘上更是这样。例如,郑丽已经说服对方接受由甲方负责将门前绿化带改造成广场的条款,吴冶平主动建议郑丽将此款加上“费用由乙方承担”。吴冶平解释说,如果让对方出钱,准会无限期拖下去。

   吴冶平自己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成了总公司的“大红人”。总公司有一个内部刊物《集团快讯》,大概是吴冶平对总公司来往W市的人招待得好,这些人正好要完成投稿任务,于是关于华中公司及吴冶平本人的报道不断出现在这个《集团快讯》上,于是当初在总公司也难见面的董事局 现在也常常直接与吴冶平通话,于是这个董事局 在年终总结大会上还专门表扬了华中公司,说吴冶平没要总公司一分钱就搞成一个像模像样的华中公司,于是吴冶平不知不觉地就成了“大红人”,于是 就亲自来W市参加商住楼开工典礼。

   开工典礼热热闹闹,郑丽还神通广大地请到了一个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来剪彩,使专程赶来的集团董事局 更加光彩照人。 对人大副主任很亲热,俩人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主任口口声声欢迎 来W市投资, 则更关心W市当年的八个上市指标落实情况。 还乘兴邀请主任一同去看看青年路上那座正在装修的综合娱乐城。既然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都去了,贵宾中的副市长和区长岂敢落后,这一大群浩浩荡荡的阵势着实把农具厂的厂长书记吓得不轻,就差没有下跪了。 对主任比比划划,意思是打算将农具厂整体收购,条件是省里给指标上市。副主任也不知听懂没有,反正是又点头又是笑。这样一来 就更加高兴, 高兴吴冶平就高兴得不得了。

   一回深圳就召开董事会,向大家通报W市之行的巨大成就。专程送 回深的吴冶平被 点名列席参加。“我们在W市已经搞到今年的上市指标了!” 一句话不仅语惊四座,连吴冶平也吓一跳。“吴冶平功不可没!”董事们齐刷刷全部看着吴冶平。吴冶平张口结舌,大脑一片空白。“你,” 伸手一指董事之一的集团发展委主任,“要亲自去W市协助吴冶平完成这件事。”让我的顶头上司来协助我!吴冶平还没有来得及疑问, 又发话了:“为了便于工作,我提议,增补吴冶平为董事。”

   说增补就增补了。反正这是一个真正的公众公司,百分之八十几是公众股份,既然是公众的,那就是说没有人能否定 的决定,那就是说 要谁当董事谁就当董事,管他事实上是懂事还是不懂事。

   吴冶平就这么在没有弄懂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成了这家排在中国上市公司五十强之列的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

   吴冶平还算有一点懂事。在接受 单独召见谈话后,即刻来到发展委主任的办公室,毕恭毕敬地讨教工作。办公室门是开的,已经有人在汇报工作。吴冶平像往常一样立在门口先敲门,主任一见是吴治平,赶紧起身迎接。俩个正在汇报的人也站起来回头望着吴冶平。吴冶平竟愣在门口不知怎么办好。于是主任走到门边把吴冶平拉进来,又对另外俩个人说:你们俩先回去,我过会再找你们。

   主任并没有回到大班台后面的大班椅上,而是在沙发上与吴冶平并排侧身面对面坐下。吴冶平不知从何说起,言欲又止。主任一摆手说:不用讲了,我对 比你了解;你先回去,我这边处理点事,过两天就来,到时候再慢慢聊,总之,尽量照 的意思去做,做成做不成是天意。

   吴冶平发觉发展委主任确实有水平,短短几句话,该说的全部说得清清楚楚,不该说的一个字也没吐。既善解人意,又很有分寸。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吴冶平人还没回W市,关于他增补为总公司董事的消息已经传真到华中公司。董事局办公室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凡是提拔任命的文件,一律在第一时间发至相关单位,具体做法是先发传真,后用特快寄原件;凡是降职免职的文件,一律是先用电话悄悄通知有关人员,后用挂号寄正式文件。

   华中公司收到传真群情振奋。郑丽在电话里听了三遍还觉得不过瘾,当即从工地赶回公司。从头到尾认真看了几遍,又打吴冶平手机,不知是太激动按错了号码还是那边关了机,没打通。郑丽对大家说:“这是总公司对我们华中公司工作的肯定,也表明总部对华中很重视,希望大家继续努力,等吴总回来我们庆祝一下。”郑丽这么一说大家竟鼓起掌来,弄得郑丽也很激动,差一点儿掉眼泪。

   其实,郑丽真应该算是功不可没。且不说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是她请来的,单就她负责的这个娱乐城项目,她首先做到坚决不吃回扣,然后是和吴冶平一起逐一议标,将价格降到最低。这还不算,她还别出心裁搞出一套“搭配消费券付款法”,具体来说就是根据供货商的大致利润率,确定付款时除支付现金外,还必须支付一定比例的消费券,供货商虽然意见很大,但由于郑丽自己做得正,不再额外揩油,而且消费券是按增值百分之二十配付的,供货商觉得有利可图,最终还是接受了。郑丽私下对吴冶平说,这一招不但能减轻付款压力,而且能保证娱乐城新开张头几个月的“人气”。

   郑丽在机场并没有看到吴冶平神采飞扬的表情。至少吴冶平没有表现出郑丽想象的那种兴奋中带有得意的神态。相反,她看出吴冶平的眼神中微微带有一丝忧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郑丽不仅问不得,而且还不能让自己的疑问影响大家的情绪。于是,郑丽以格外夸张的兴奋语调对吴冶平说:“大家都等你回来开庆功会哩!晚上去湖锦,我们已经订了一个双台大包厢。”吴冶平这时才注意到,差不多华中公司的员工都来了。于是赶快调整情绪,大声地喊:“干吗要等晚上,现在赶去也差不多了。走,直奔湖锦!”

   员工们欢呼雀跃,一路欢笑。

   华中公司一共有三辆车,今天倾巢出动。这并不算气派,上次 来汉时,郑丽搬动了机场公安处长,一路警车呜呜叫地开道,那才称得上气派。郑丽想到此便随口问了句:“ 还好吧?”“嗯,还好。”郑丽从吴冶平的回答中又感觉到了那丝忧虑。郑丽估计不会是工作上的事,因为不管怎么说成为董事总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郑丽猜想还是那个女人的事。

   郑丽想,会不会是那个老姑婆从报上看到吴冶平的消息,然后又找到总公司去了?如果是那样,这次我一定要替吴总摆平。比如先和他结婚,然后以他正式夫人的身份去摆平这件事。想到这,郑丽发觉脸颊微微一热,下意识地瞟了吴冶平一眼。

   吴冶平是今晚理所当然的主角。吴冶平觉得这些日子同事们跟了他既有苦劳也有功劳,找个机会聚聚,犒赏犒赏大家理所应当;同事们都觉得吴总领导有方,劳苦功高,这次又受到总部的特别表彰与提拔,从心里想要为他们的老总庆祝一下。尽管想法不同,但效果是一致的:吴总要向大家敬酒,大家也都要向吴总敬酒。这样一来,吴冶平那天晚上就喝了许多啤酒。郑丽一看这阵势,心想糟了,今晚是谈不成正事了。

   第二天一早,郑丽直奔工地。她想上午就把当天的事处理完,中午约吴冶平一起吃饭。她觉得吴冶平肯定有事要和她谈,她甚至想到如果像她猜想的那样,那么她将义无反顾地为吴冶平两肋插刀。这么想着,她就体会到了什么叫悲壮。

   郑丽刚忙了一会儿吴冶平就来了。郑丽心想,这家伙有点酒量。吴冶平问了一些工程进度情况,又到现场看了看,对郑丽说:“走,去敦煌喝早茶。”

   喝着聊着,吴冶平把他如何列席董事会以及如何成为董事的事说了一遍。郑丽觉得蛮失望,与她猜想的不是一回事。但仔细一想,这还真是一件麻烦事。她自己与那位人大常委副主任只是非常一般的关系,也就是跳过舞吧,上一次一半是为了将开工典礼搞得热闹点,另一半多少是想在吴冶平和 面前露一手,怎敢提上市指标的事?事到如今,郑丽倒有一种自己闯了祸的感觉。

   “这事怨不得你”,吴冶平说,“别说是一般关系,就是你亲爹他也不能保证把上市指标给你。你知道省里像他这样的领导有多少吗?五套班子,少说也有好几十。才几个指标,他能做这个主吗?”

   “那怎么办?”郑丽问。

   “所以我才着急嘛。”吴冶平叹了口气。

   “不过”,吴冶平接着说,“戴主任的话给我一丝安慰。”

   “他怎么说?”

   吴冶平又将他见发展委主任的情况对郑丽详细说了一遍。

   “这不就没事了,”郑丽如释重负地说,“过两天等那个戴主任来,我再厚一次脸皮,带你们去见他一面,管它行还是不行,只要有一个答复,你和戴主任一起回深圳向 汇报不就得了。”

   吴冶平想想也是,自己或许是太认真了。其实 自己心里有数, 也许正是用这种方法来逼一逼我们,说不准一逼还真成了呢?如果真成了自己不就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或总裁了?这样想着,吴冶平又高兴起来。郑丽也才见到那种“兴奋中带有得意”的神态。郑丽于是就想笑。她笑男人其实都是孩子,她笑自己所做的种种猜想,她笑她自己居然想到要先嫁给他然后再以合法的身份去替他摆平那件事。

   “你笑什么?”吴冶平问。

   郑丽就更加笑。吴冶平就再追问,郑丽就愈加笑得厉害。郑丽好长时间没有这样开心笑过了,而且笑能传染,吴冶平也被传染得笑起来。最后,郑丽只好有保留地说:“在机场我见你眼神不对,还以为又是那个姑婆找你麻烦哩。”

   “怎么会呢?”,吴冶平说,“她都害我那么惨了还想怎么样?”

   “不过”,吴冶平又好像自言自语地说,“我到今天也不明白她的动机是什么。要说讹钱,我在她面前简直就是穷光蛋;要说想嫁给我,这样一来不是更不可能?”

   “她长得怎么样?”郑丽问。

   “笑话,”吴冶平说,“她长得要是像你还用她闹?”

   “那么你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再后来简直就是厌恶她?”郑丽问。

   “对!”吴冶平说,“你怎么知道?”

   “这就对了,”郑丽说,“这女人并不傻,她后来知道你并不喜欢她甚至厌恶她,所以她非常恨你,要报复你。她去你单位闹,甚至闹到你老婆和岳父那里,既不是为了要钱也不是要跟你结婚,就是为了报复你。让你有单位不能回,有老婆要离婚。”

   “原来如此!”吴冶平恍然大悟。

   吴冶平心里想,郑丽真了不得。困扰自己几天的事和困扰自己几年的事,统统让她在一顿茶的功夫内搞定。现在一点思想负担都没有了,完全轻松了!

   吴冶平这么想着就怔怔地看着郑丽。郑丽被吴治平看着就觉得不自然,就低头喝茶。吴冶平突然发觉郑丽其实还没长大,还像个小姑娘。吴冶平这么一想心里就一算:乖乖,我们都三十八了呀!吴冶平读研究生时曾看过一篇英文泛读材料,上面说男人性欲最强的年龄是十六岁,女人性欲最旺盛是三十八岁。吴冶平想,郑丽正好是这个最旺年龄呀!吴冶平这么一想就有点想入非非了,就有了那种冲动。

   受着这种冲动的鼓励,吴冶平认为今天是个机会,应当开诚布公地与郑丽谈谈个人的事。机不可失,想到这,吴冶平低头喝了口茶,迅速调整一下思路,抬头对郑丽说:“郑丽,你对个人问题最近有什么考虑?”

   这么多天来,郑丽好像一直期待着吴冶平主动对她谈这个话题,但今天吴冶平真说这个话时,她又觉得太突然,居然回了一句自己都莫名其妙的话:“考虑什么?都老菜苔了,谁要?”

   “我要。”刚一出口吴冶平就后悔,这不等于承认别人老了?他心里骂着自己,又赶紧补充说:“其实你一点都不老,看上去像个小姑娘。”吴冶平又在骂自己:夸过分了!

   好在郑丽并不反感过分的夸奖。她明显地露出了开心,笑眯眯地问:“你会不会也让我将来报复你?”

   “不会,永远不会,我是认真的。”吴冶平说。

   郑丽不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喝茶,好像是有意回避吴冶平的目光。吴冶平认定这就算是答应了。吴冶平看着郑丽低头不语的样子,又想到了三十八这个旺盛的年龄,又有了那种冲动。吴冶平自打认识郑丽以来就没有风流事,他现在特别渴望。

   吴冶平相信郑丽已经跟他确定关系了,于是就更加激动加冲动,几乎就要爆发。吴冶平这时对郑丽说:“昨天睡得太晚,午应该休息一下,走吧,我顺便送你。”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车到郑丽楼下吴冶平就像事先说好的一样跟着郑丽上楼,刚一进门,他一下子就把郑丽抱住。尽管郑丽已经有思想准备,但还是吃惊不小。吴冶平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直到他们正式结婚后,郑丽都说:那次算“强奸”。

   “强奸”之后吴冶平结结实实睡了个饱觉。好像一下午把这几个月的饥渴、几天来的忧虑、连同昨晚过量的酒精一起睡掉。一觉醒来已是暮时。郑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买了鸽子回来煨了汤。吴冶平从小就听说鸽子汤奇鲜无比,但从来没有喝过。只见郑丽用两只鸽子煨得一小锅汤,清澈见底,微微泛黄,一口抿下沁人心脾,顿觉精神。许多日子之后,吴冶平还记得那种感觉,他问郑丽怎想起来做鸽子汤的,是不是经常做?郑丽说那是她第一次做,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听人说鸽汤补肾,那天她见吴冶平“消耗”不少,就想着用鸽汤补补。吴冶平听着觉得有理,他记得那天喝完鸽汤后又把郑丽抱上了床,听着郑丽的满足声,想着“三十八旺盛期”,体会到了在满足对方后给自己带来的从未有过的极大满足。

   吴冶平带着司机去机场迎接发展委主任。吴冶平在总公司时曾在发展委做开发部经理,戴主任是他的老上级。吴冶平来武汉组建华中公司算是提了半级,相当于委办副主任级,要不然哪个愿意离开深圳?谁都知道平级往下调动等于降职。其实,二级公司老总算什么级别是因人而异的。广州的华南公司老总由集团总裁兼任,你说算什么级别?吴冶平来W市说是提了半级,如果干不出成绩,“说”了也没用。现在干出了起色,成了集团董事,与发展委主任平起平起了。照 那天的意思,如果真在湖北搞到上市指标,他说不准要在发展委主任之上了。想到这,吴冶平苦笑了一下。吴冶平还不算太肤浅,他甚至觉得在企业内搞这级那级很可笑。吴冶平有个同学在民航总局当副处长,对这个“副”字一直耿耿于怀,逮着个机会到边远地区组建航空公司后,将各个部门一律称为“处”,这样一来,每次对“处长”们训话都能找到做“司局级”领导的感觉。

   集团发展委主任一改出门必带助手的习惯,只身来W市。这倒提醒了吴冶平:他是来“协助”我的。吴冶平赶快调整思路,决定对他有所保留,不必将真相全盘托给他。吴冶平原计划是将主任安排在亚酒后,派司机去接郑丽,这样他有时间与主任单独交底,然后向这位老上级讨教应付 的办法,现在吴冶平决定不问他交底,至少是暂不交底,于是要改变计划。

   吴冶平与发展委主任一路说着闲话。吴冶平说这事不像 说得那么简单,有一定难度:主任说那是肯定的。吴冶平说我们会向您说得那样,尽力照 的意思去努力;主任说那是那是。吴冶平说您来了就更有希望了,您这方面经验丰富,还望多费心多指教;主任说哪里哪里。吴冶平说我们已经与省领导约好,过两天我们一起去见一下,当面谈谈;主任说那就好那就好。

   吴冶平将主任在亚酒安顿之后,说:您一路辛苦,先休息一下,我先回公司处理点事,下班过来陪您去吃武昌鱼。主任说:好,好,您先忙,您先忙。

   郑丽正在办公室等着司机来接她去亚酒。她并不着急,因为按照吴冶平事先的计划,她至少要拖半个钟才出发,以便让吴冶平有足够的时间向发展委主任单独交底。郑丽这时见吴冶平突然回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睁眼瞪着吴冶平。吴冶平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边掏钥匙边侧身对郑丽说:你进来一下。

   郑丽进来后,吴冶平先将门关好,然后如此这番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他怕郑丽听不明白,准备再说一遍或抽重点重复一下,谁知郑丽比他明白,郑丽说:“本来就该如此嘛。戴主任知道得越少越不可能说你坏话,他只能顺着 说, 都说你‘功不可没’了,他还能说你什么?过两天我们带他一起去见人大的老头子,老头子也不可能一口回绝说不行,他肯定也会说需要研究什么的。只要有余地,主任回去就会往大说,将来搞不成,你什么也没说,吹牛的是 和主任,万一碰成了,功劳是你的。干吗要透底?”

   吴冶平没想到郑丽这么清楚,就问:“你干吗不早说呢?差点误事。”

   郑丽说:“我也不敢肯定,说了怕影响你的思路。”

   吴冶平说:“以后你有想法最好及时对我说,两个人考虑问题总比一个人全面。”

   郑丽点点头。

   根据新的思路,吴冶平和郑丽商定:今晚他们俩陪戴主任去吃武昌鱼;明天上午领主任去两处工地看看,中午与农具厂的头头脑脑们一起吃个饭;下午请主任到华中公司办公室与大家见见面;晚上华中的班子成员一起陪主任吃饭;后天去见省人大副主任,再视情况作下步安排。

   一切似乎都按计划进行,但第二天下午在华中公司办公室,主任的表现还是出乎吴冶平和郑丽的预料。本来按计划,主任先在吴冶平办公室坐坐聊聊天,然后吴冶平和郑丽领着他到各部门转转,最后郑丽要办公室通知大家到会议室听主任讲话。这最后一项是可有可无的,吴冶平也就是想在对自己无害的情况下给老上级一个面子,谁知当吴冶平讲完开场白并说“下面我们欢迎集团董事、总公司发展委主任给我们做指示”后,主任清清嗓子,真以上级的身份做起了报告。

   主任说:“首先我代表集团董事局宣读一份文件。”接着,主任正儿八经地把吴冶平增补为集团董事的红头文件读了一遍。主任读得很认真,连“集董办字(199X)XXX号”都读了。很像林彪事件后工宣队为当时他们这些小学生宣读中央文件。吴冶平反倒觉得大家已经庆祝过了,又来宣布一遍怪丑的。

   接受教训。吴冶平和郑丽对如何去见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的细节进行了推敲。比如是请他出来边吃边谈还是直接到他办公室谈,他们推敲后决定选择后者。因为对于省一级的领导来说,他们已不稀罕一餐饭,他们如果答应出来吃饭,那也是给你面子。在他办公室谈“消耗”的面子少,而且显得很正式。再说,关于上市指标这类事,也不是几次请客就能打发的,大头在后面,用不着急于表现。

   关于对发展委主任的介绍,他们认为以“集团董事”的称呼比较好。因为如果称“主任”则容易与对方搞混淆,而且这位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肯定不愿与来访者“平起平坐”。另一方面,对方不一定搞得清一个上市公司的发展委主任是什么头衔,听起来好像是部门经理,而“集团董事”就不同了,明显是“老板之一”的意思。

   吴冶平把意思对发展委主任一说,主任很赞同,连说“是的,是的,这很好,这很好。”

   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在自己的办公室接见了吴冶平他们三人。在吴冶平的印象中,人大副主任是个虚职,一般是为省委省政府届满正厅职不好安置而设的。因此,吴冶平对这次见面根本就没抱任何希望,他甚至认为这个副主任可能连上市指标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楚。然而他想错了,大错特错了。

   寒喧之后,副主任主动直入主题:“上次你们说的那件事,我和有关部门碰了一下,问题不大。只是农具厂太小了,不够规模,即使与别人捆绑上市你们也不能控股,何苦呢?我向你们推荐一个企业,W纺织厂。老国营企业,基础不错。你们可以先收购过去,然后看能否让它与H毛纺厂捆绑上市。”

   有这等好事?吴冶平几乎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与激动。他立刻想到了认识郑丽后遇到的种种意想不到的美事。他禁不住侧头看了看郑丽,郑丽此时也正好瞪眼看着他。郑丽的眼神里除了兴奋之外好像还有疑问。吴冶平终于没让自己的喜悦过于表露,他意识到今天的主角应该是发展委主任,而不是他。于是,吴冶平略微调整一下情绪,表情尽可能平和地看看他的老上级,意思是:您看呢?

   这位集团来的董事终于说话了。他也不看吴冶平和郑丽,而是直接对人大副主任说:“谢谢主任。您这里有没有W厂的相关资料?”

   “有是有一份,”副主任说,“你们可以拿回去看看,最好不要复印或外传”。

   “一定,一定。”董事说。

   副主任显然是准备好的,说话间已从抽屉里取出一迭资料,边递给董事边说:“如果你们有兴趣,我们看能不能争取套用净资产负债的优惠政策做。这样一来,你们实际上不用掏钱。”

   吴冶平的这位老上级恭恭敬敬地说:“太谢谢您了。我们回去先消化一下资料,然后董事们碰个头,形成意见再向您汇报。到时候免不了还要麻烦您。”

   副主任说:“行,你们研究完尽快告诉我。”

   三人告辞。

   吴冶平心里挺高兴。结果比他想象的好多了。吴冶平最怕这个人大副主任对什么是上市指标都搞不清。如果那样,他在老上级面前就很没面子。现在好了,人家不仅搞得清,而且头头是道,资料都是准备好的,说明人家确实是把这事放在心上了。既然如此,吴冶平至少能向 有个交代,将来无论如何吴冶平都没有什么罪过。吴冶平这时候有一种石头落地的感觉。吴冶平就有点忍不住,就想对郑丽亲热。他这时候征询发展委主任的意见:“是不是直接回亚酒?”主任说:“行。”

   吴冶平心里打着小九九:将主任送回亚酒,然后还是说“您先休息一下,我们回公司处理点事,下班来陪您去谢尾。”这样,他就有空和郑丽单独在一起了。

   主任一路没有说话,埋头翻看着那迭资料,眉头并不舒展。吴冶平只顾想自己的美事,根本没注意这些,郑丽注意到了。

   从江南到江北,奔驰与大巴区别不大。吴冶平焦心车太慢。车到亚酒,他迫不及待地按计划将主任打发上楼,然后对司机说:“你先回去吧,晚上我自己开车。”

   吴冶平直接将车开到郑丽家楼下。

   吴冶平做得很急切很投入,郑丽刚开始好像心不在蔫,过不了一会儿也来了劲。吴冶平好像要把这几天的“欠帐”全补回来,突然,手机响了。吴冶平后悔没关机,打算干脆不接,但还是本能地瞟了一眼,“85858888”,这么整齐的电话号码?接了。

   电话是发展委主任从亚酒打来的,难怪号码这么靓。主任说他明天打算回深圳了,问吴冶平是不是与他一起回去向 汇报,他现在就要订票。吴冶平一时答不上来,顿了几秒钟,说:订机票的事您不用管了,什么时候都保证送您上飞机。至于我们是不是同机,晚上见面再说。

   吴冶平心里不是很高兴,这哪像是“协助”?心里想着,嘴上也就说出来。她也觉得有点突然,从“协助”的关系来讲好像不该这样。但郑丽头脑比较清醒,她觉得此时她不能火上加油,于是故作轻松地说:“别太在意。他毕竟是你老领导,习惯了,一下子转不过来,不一定是有意的。再说,以前是人家指挥你,现在变成‘协助’你,就是有点嫉妒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吴冶平听着这话也就没气了,相反倒有几分得意。

   俩个人穿着衣服的时候,吴冶平问:“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我觉得上市指标这事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

   “说不清。只是有这种感觉。你没看见主任一边看资料一边皱眉头?”

   “没注意。”

   “再说我们跟老头子没多大交情,这么大事答应得也太爽了点吧?”

   吴冶平想想也是。不过他对此并不在意。这会儿该他安慰郑丽了。他说:“搞不成对我们也未必是坏事。反正我算是交差了。我们关键还是要把商住楼和娱乐城的事做好,这才是我们的本分。上市指标对我们最多只是锦上添花的事,有没有它无所谓。”

   俩个人很快达成共识:吴冶平不随主任去深圳,集中精力做自己本分的事。

   既然主任明天要走,吴冶平和郑丽就觉得晚餐应该隆重些。主任坚持按原计划。吴冶平心里想:也行,反正你是来协助我的,吃完再去歌舞厅吧。

   主任对谢园酒楼的红闷牛尾赞不绝口。边吃边说:这不很好吗?自己人,用不着排场,吃得实惠有特色最好。吴冶平说:我也这么想。郑丽说:您干脆多住几天,我天天陪您来吃牛尾。主任就笑,主任很少这么笑。吴冶平就发现:做领导的其实不能常笑,笑多了就没有神秘感了,就没威信了,就显得不成熟了。吴冶平想,自己现在是总公司董事了,以后也要学着少笑。

   这时候主任拿出两迭资料,对他们说:“资料我复印了一份,原件留给你们,保存好,说不定人家会要回去。我带复印件就行了。”

   “怎么样?”吴冶平问。

   “难说呀。先让 看看再说吧。”主任停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你们算是完成任务了。”

   趁着郑丽去洗手间,主任对吴冶平说:“你这位助手很能干呀!”

   “是的,”吴冶平说,“在W市有点能量。”

   “怎么挖过来的?我听说她以前在国营单位做老总。”

   “碰巧了。”

   “那你可要对人家负责呀。”

   “那是。”

   主任还想说什么,见郑丽回来了,便把话岔开。吴冶平还在想着“负责”的意思。是指从单位办内退这件事还是指自己和她私人关系这件事?主任并不是多嘴的人,他的话一定有所指。自己和郑丽私人关系才几天,主任根本不知道,知道着不知道,所以,他肯定指得是内退这件事。内退这件事又能怎么样?吴冶平想不出什么不妥来。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吴冶平把主任送上飞机后,即刻给 打了个电话,大致汇报了有关情况,并说主任已经回去了,带着资料, 您先看看再说,需要我回去我就回去。

   吴冶平这才感觉到很累。吴冶平发现陪领导吃喝玩乐比紧张的工作更累。他决定先睡一觉。

   一觉醒来已是晚上,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七点了。吴冶平拨通郑丽:“你在哪?”

   “在家。”

   “做什么?”

   “拖地。”

   “吃饭没有?”

   “还不饿。”

   吴冶平就想起像郑丽这样的单身女人其实是很少做饭的。要么在外面吃,要么随便用些面包饼干对付。吴冶平说:“一块出去吃饭?”

   “好。”

   郑丽并没有给吴冶平带来好消息。她告诉吴冶平:娱乐城工程快完了,下周开始安装五、六楼的保龄球道,但门前绿化带改广场的事还没着落。

   吴冶平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他对郑丽说:“明天上午我们去见厂长,看看是怎么回事。实在不行你要亲自去跑这件事。”

   最新一期的《集团快讯》出来了。吴冶平成了本期的主角。头版头条是关于增补吴冶平为集团董事的消息,接着是“吴冶平同志简历”,其阵势不亚于中央增补政治局常委。吴冶平不是党员,不知这里称“同志”是不是合适。郑丽说:管他呢,前些年还不都这么叫吗?吴冶平一想,也是。

   接下来的几天,吴冶平陆陆续续接到一些电话,大部分是以前在总公司的同事打来的,无非是祝贺之类。还有一个从广西公司打来的,吴冶平对对方并无印象,但很快还是被他的热情所感动。电话说:祝贺您呀吴董事,没想到我们还是同乡呢。说着说着家乡话就冒出来了。

   看着《集团快讯》,听着这些电话,吴冶平豁然有一种功成名就的感觉。尽管他不断提醒自己:别当真,别当真。但是,好心情还是压抑不住的。关于这一点,郑丽最清楚。郑丽发觉吴冶平好像突然服了“伟哥”似的,浑身似乎有用不完的劲。刚开始,郑丽还很满足,积极配合,激情之下郑丽还咕咕噜噜地说:“你要是抛弃我,我就把你剪掉!”说着还用手现场示范。到后来,郑丽担心吴冶平身体受不了。她知道,很多东西靠鸽子汤是补不回来的。郑丽真想有什么办法让他熄熄火。

   让吴冶平“熄火”的是 打来的电话。

   说:“你干得很好,没有辜负董事局对你的信任。现在有些董事只拿钱不干事,这样的人要换掉。谁能干谁就上,不能干就下。”

   又说:“资料我看了。上市指标不成问题,现在主要看我们做不做。昨天我们开了个在深董事特别会议,专门研究了这件事,大家的意见是先放一放,就怕收购之后被套,包袱太大了,你是什么意见,讲给我听听。”

   吴冶平说:“我觉得大家的意见有一定道理。”

   接着说:“上次开会我要上海学习你在华中的做法,他们已经动起来了。华东公司已经着手在浦东购置一块地,准备开发一个二十万平方米的住宅区。我在昨天的会上说了,华东公司的腾飞你吴冶平也有一分功。”

   突然话峰一转:“你帐上还有多少钱?”

   吴冶平不敢说谎:“一千三百万。”

   “这样,” 说:“你给上海打过去一千万。先帮他们先把地价款首期付了,贷款一下来马上还给你,内部拆借利息按千分之十五算。”

   后面 还说了什么吴冶平已经记不清了。吴冶平只能作一些未经思考的机械应答。吴冶平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知道现在土地已不能抵押贷款;他知道这钱是有去无回。吴冶平无力向 作任何解释更不敢说“不”。吴冶平知道 的难处:集团公司已经被掏空了, 手下只有一家上市公司,无法实现前面说的“一二三四”关联圈钱法, 很希望再司,在此招无望的情况下, 要抛弃华中,把目标投向上海,而将华中公司变成一个从银行套钱的负债载体!吴冶平心里打了个寒栗。

   吴冶平在第一时间把郑丽找来,将 电话情况告诉郑丽,但他没把“抛弃华中”和“负债载体”这类自己的分析说穿。

   乐观机智的郑丽这会儿也傻了眼。她知道这三百万是娱乐城支撑到产生收益的起码费用,如果她手稍微松一松,三百万早就出去了;她知道那一千万是维持商住楼项目运转的基本“保证金”,如果没有这一千万,银行怎么看?施工单位还敢往下垫资吗?供货方还敢赊账吗?郑丽突然有一种华中公司要破产倒闭的感觉。但她没有说,她在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她知道吴冶平此地最需要她的全力帮助,她要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否则就会帮倒忙。

   郑丽想:最坏的结果就是公司破产,自己失业,那又怎么样?自己还有一套房子和退休金,还有存款。再说我也不是为华中公司而内退的,进华中这几个月工资比以前高,人也更风光,没吃亏。

   郑丽又想:作为女人,除了缺一个好老公外,我什么都不缺,只要吴冶平真对我好,付出什么都值得。

   郑丽这么想着,心情果然就好多了。她对吴冶平说:“钱肯定不能划过去。想个办法搪塞一下,比如说银行对这笔款有监控,不能无缘无故往上海打。先拖几天,把该付的钱先付出去一部分,总数少了,到时候就是实在要划也不会是一千万,能少一点是一点。”

   吴冶平听着,情绪好了一点,说:“对,先拖着,拖到 再给我打电话,我就将这里的实际情况和我的想法对他说说。”

   “没事的,”郑丽说:“你现在是集团的先进典型, 亲自树的,总不能刚树起来就打倒吧?你干吗那么怕 ?”她又用手点着吴冶平的额头说:“要是 抢你老婆怎么办?”

   “怎么会呢。”吴冶平终于咧开了嘴。

   吴冶平一旦清醒过来还是比郑丽更有主见。他说:“ 只是让打款,连对方的帐号都没说,说明具体操作肯定是总公司财务总监指示这边财务经理完成。你马上通知班子开会,首先我们几个人要统一思想。”

   华中公司领导班子由五人组成。除吴冶平和郑丽外,还有一个管工程的总工程师和财务部经理及办公室主任。其中财务经理是总公司派过来的,其他人是吴冶平在本地招的。向各二级公司直接派财务经理是集团的一项制度,也可以说是 的一个绝招。平常看似无所谓,关键时刻其作用就显示出来了。

   班子会议在吴冶平办公室里进行。吴冶平埋头在大班台上写着什么,感觉人都到齐了,才抬起头,脸上没有表情。吴冶平先让坐在门边的办公室主任把门关好,然后扫视一遍大家,最后把目光定格在财务经理的脸上,说:“总公司那边有没有人通知你划一千万去上海?”

   “没有,没有!”财务经理很紧张,又补充道:“这么大的事,要是接到通知我肯定马上向您汇报。”

   “好,”吴冶平说,“今天这个会只限在座的知道,任何人不得泄露出去。”

   吴冶平说“好”是心里话,他知道先入为主的道理。吴冶平清楚划走一千万对财务经理也是有害无益。不要小瞧这一千多万现金,那些做融资的甚至于银行拉存款的没少给财务经理好处。

   接着,吴冶平便把 来电话的情况说了一遍。

   果然不出所料,财务经理不知是有意表示忠诚还是她私下答应银行的存款期限未到,总之,她第一个表示反对,而且好像很激动,说了一大堆不行的理由。

   第二个表示忧虑的是总工程师。他只说了一句话:是不是商住楼停工不搞了?

   沉默。

   这样沉默了一会儿,郑丽说:“打走一千万谁知道什么时候还?无论是银行还是施工单位或供货商,都是只支持有钱人,看你没钱了,他们不是躲你远远的就是逼你还钱。要真那样,不仅商住楼要停工,娱乐城也半途而废。到那时,财务部门专门对付银行,办公室专门对付供货商,专业对口。”

   不管郑丽是不是想幽默,反正没人笑出声来。只是办公室主任勉强咧了一下嘴,说:“那怎么办?”

   吴冶平说:“发牢骚没用,大家现在都在一条船上,还是想想具体办法吧。”

   还是财务经理主意最多,有些建议还真是吴冶平和郑丽没想到的。办公室主任和郑丽也补充了不少,只有总工程师一句话不说,紧皱眉头抽起了烟。本来公司里规定办公室不许抽烟,总工程师不知怎么今天忘了。吴冶平没有阻止他,吴冶平对总工程师此时此刻的心情能理解,他是直接从中南设计院“下海”到华中公司,公司真要是黄了,他损失最直接。

  吴冶平耐心地听着三个女人的轮番献计,边听边在本子上划。最后,他根据大家的意见宣布几条对策:第一,不主动与总公司那边谈这件事,接到书面通知不回复,接到电话通知一律说银行有监控,不敢动,动不了,并且把这边的困难说重些;第二,由在座的五个人共同签字,特设一个贰百万元的备用金帐户,大帐上反映是已付工程款,小帐上是商住楼项目特别应急备用金;第三,娱乐城三百万资金单独建帐,娱乐城要尽快完工开业,要有现金收入保障日常开销和银行利息;第四,办公室主任协助郑丽跑娱乐城项目,重点是门前绿化改广场的事;吴冶平配合总工程师抓商住楼,工程进度要往前赶,售楼要提前,该花钱的地方就花钱;财务经理代管办公室工作,当前主要任务是应付这一千万的事,一有新情况即刻通气。

   吴冶平宣布完之后,问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没人说话。他又一个个地问有没有补充。先问郑丽,郑丽补充说:“这件事一定要严格保密,无论以任何方式透露给任何人,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吴冶平点点头,又强调了一遍保密性。接着又问财务经理有什么补充。财务经理说:“大家先把字签了,我明天上班直接去银行把那贰百万办了,这样,一旦接到总公司电话,我就对他们说,帐上没有那么多钱呀,吴总记错了。”

   吴冶平终于有了笑脸,说:“好主意!这样打电话的人又得层层汇报这一‘新情况’,我们又拖了几天。另外,就是将来真要调款,数目也会下降。”

   吴冶平此时的心情确实好多了。他笑着问总工程师:“你呢?”

   总工程师把烟灭了。他显然已经意识到不该在这里抽烟,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一下,说:“有贰百万垫底,撑到卖楼花问题不大。”

   吴冶平又问办公室主任。因为大家都要签字,所以他必须每一个人问清楚。办公室主任说:“其他问题没有。已经下班了,是不是让员工们先走?”

   吴冶平说:“对,对,让他们下班,我们把事情做完,然后一块出去吃饭。”

   凡是经过数千年流传下来的谚语俗语,多少都有一定的道理。这种现象现在已经可以通过概率论得到解释。吴冶平这次就碰上了“祸不单行”。一千万的事还没完,娱乐城那边第二天就传来结论性的坏消息。这事还幸亏了办公室主任,否则他们还要继续瞎折腾。

   实践证明,吴冶平安排办公室主任协助郑丽跑娱乐城实在是英明之举。这个办公室主任虽然不比郑丽个人能力强,但她是比郑丽更地道的本地人,娱乐城所在区的区长就是她的一个表哥。办公室主任死缠硬磨地把表哥约出来喝啤酒唱卡拉OK,郑丽以为这下希望很大。区长跟郑丽也认识,几杯啤酒下肚,实话实说:“这件事你们谁也不用找了,肯定办不成。”办公室主任急得都要哭的样子,干脆坐在表哥的沙发扶手上,拉着区长的胳膊又甩又摇,大有恨不能献身的样子。弄得郑丽很感动。区长说:“你们吴老板可能小瞧了这件事了,我告诉你们:这件事相当于我同意你们在人行道上盖店铺。事小,但我有这个权力吗?谁都没有。实话对你们讲,农具厂厂长是我同学,我早对他说过,不行。这是破坏绿化。谁要是同意你们了,那么旁边的万紫千红怎么办?凯都怎么样?对面的敦煌怎么办?圣地亚哥怎么办?他们谁不认识个区长副市长的?”

   办公室主任看着郑丽,郑丽知道这件事定论了。当她们俩如实向吴冶平汇报时,吴冶平承认区长说得对,是自己看得太简单了。吴冶平说:“事已至此,只好在现有的条件下把事情尽可能做得更好。你们赶紧与厂方交涉,让他们在厂区内划出一块地方专门给娱乐城作停车场。”

   “保证没问题。”办公室主任抢着回答,好像要立功赎罪。

   “另外,”吴冶平补充说,“你们也算是完成任务了,至少省了再花冤枉钱。你们每人去买一套衣服,我签字,按礼品费报销。”

   俩员女将都说不要。

   吴冶平说:“别烦了,去办吧。对了,把财务经理也叫上,你们三人每人一套,算是工装吧。”

   财务经理比他们二位会办事,共选了五套,为吴冶平和总工程师也挑了一套西装,并且说:“既然是领导工装,大家都得有。”颇有点最后晚餐的味道。后来的发展证明,财务经理是有远见的。

   班子会的第三天下午,财务经理接到集团财务总监的电话,她按事先编好的话作了回答,并且马上向吴冶平汇报。吴冶平想,今天是星期五,这件事起码要拖到下个星期一。

   他低估了总公司的办事效率。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六的中午,吴冶平在饭桌上接到了 从上海打来的电话。 说:“怎么回事呀?”

  吴冶平看了一眼郑丽,说:“我已经对财务说了,她说帐上没有那么多钱。”

   没吭声,吴冶平接着说:“工地上的贰百万和娱乐城的三百万早就该付了,我虽然已经签了字,但告诉她尽可能往后拖,谁知她已经付了。”

   还是没吭声,停了好一会才说:“小吴呀,你现在是集团董事,要有全局观念,不要只想着一个华中公司。”

   吴冶平说:“是的, ,我听您的。”

   收了机,吴冶平看着郑丽。郑丽低头不语,喝汤。吴冶平一点食欲也没有,想抽烟。吴冶平从来不抽烟,但他理解人类祖先对火的依赖。过了一会儿,郑丽抬起头,笑着说:“怎么了?天塌下来了?”

   吴冶平苦笑。

   郑丽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俩还能失业呀?失业了也饿不着你。”

   星期一刚上班,财务经理又接到财务总监的电话,对方口气相当硬,不容财务经理解释,要她把款即刻划到上海,帐上有多少划多少,并且强调:总公司结算中心有权调动二级企业的资金。财务经理说划不了,银行有监控。总监不说话,把电话挂了。

   中午,董事局办公室电话通知吴冶平明天下午两点整赶到总公司,参加集团高层会议,并且说一定准时参加, 也从上海赶回深圳。

   郑丽送吴冶平去机场,几个月不见,机场公安处已改为机场公安分局,几个月前的处长现在已是局长。局长亲自把他们送到停机坪。这时候其他乘客还没进来,若大的波音757下面只有吴冶平和郑丽两个人。吴冶平看看飞机,看看郑丽,又看看远处与人说话的局长,想说什么,又没说,还是那种想抽烟的感觉。郑丽一直看着吴冶平,见别的乘客已经进来,便催吴冶平登机,吴冶平说,不急。郑丽说:“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她并不是与吴冶平商量,也不是命令,好像是在宣布一件他们早已商量好的事。吴冶平笑了,笑得很天真,像个大男孩,说:“好!假如我能回来。”刚一出口,便发觉幽默得没道理,不吉利。好在郑丽并不往坏处想,她说:“你不回来,我就去深圳。”

   吴冶平突然有一种想当众亲吻郑丽的念头。吴冶平觉得西方人那么做其实是有道理的。这时候,局长在远处对他们挥手,大概是示意吴冶平上飞机。吴冶平对着郑丽的耳边说了句“真想亲你”,便匆匆登机。

   集团的奔驰已经在黄田机场等候吴冶平。司机很殷勤,替吴冶平提包,帮吴冶平开车门,而且还学着电影上勤务员照顾老首长的样子,上下车时用手护着吴冶平的头。这一切让吴冶平明显地感觉到董事与非董事就是不一样。

   吴冶平赶到董事局会议室恰好两点钟。会议室中间是一个长方形会议桌,围桌就坐得是董事们。 坐最端头,两边起头的分别是总裁和副总裁。外围还有一圈靠墙的椅子,坐着其他与会人员。吴冶平看着 都已经入座,以为自己肯定迟到了,于是想在外围悄悄地找个位置坐下。这时候, 喊起来:“来!来!吴冶平,上来坐。”吴冶平没办法,只好微弓着身,一边与周围的人点头打招呼,一边向那个显然是专为他留着的空位移动。

   空位恰好在会议桌的中部,不上不下。吴冶平入座后,把包放在膝盖上,取出笔记本和笔摊在桌上,再把包合好,放在座位底下。这时候,吴冶平先对总裁和副总裁点头笑笑,算是打招呼,然后轻声对 说:“不好意思,迟到了。” 抬头看看对面的钟,说:“不迟,刚好嘛。”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钟,正好两点。

   “开会了。” 的声音不仅宏亮而且极具穿透力。

   先介绍了集团的大好形势,讲得大家热血沸腾,摩拳擦掌,想加班。接着, 重点谈了集团在上海的最新发展。“现在不是二十万平方米,而是五十万平方米了!” 突然兴奋地提高了嗓门,很具感召力和震憾力。后面的讲话更使吴冶平接受了这种感召与震撼,他甚至有点希望 能将自己派到上海的华东公司任职。“因此,” 继续说:“现在要集中力量确保上海,华中的吴冶平就很有全局观念,已经答应先支持上海一千万,等那边的贷款一下来马上就还。” 这时候亲切地看着吴冶平,说:“怎么,我听说你们那个财务经理搞名堂,拒绝划款?反了!”吴冶平记不清 有没有拍桌子,反正声音很大,吴冶平和靠墙的那一圈人差不多都吓了一惊,奇怪的是吴冶平旁边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指着财务总监问:“你们是怎么往下派财务经理的?” 又用手来回指着坐在内圈的财务总监和坐在外圈的审计部经理,余怒未消地吼道:“你们两个明天就跟吴冶平一起去武汉,对财务经理审计、免职、就地解聘!”

  吴冶平记不起 又说了什么,好像是总裁补充了一点,说让财务总监、吴冶平、还有审计部经理共同研究一下,确定一个新的财务经理提名。

   吴冶平懵了几十秒之后,大脑开始运转,飞快地运转。他迅速清理思路:第一,要利用讨论新财务经理的机会,拖延一天时间;第二,尽快与郑丽联系,安排对应措施。

   散会之后,吴冶平、财务总监、审计部经理三人碰了个头。吴说:“财务经理一天也不能没有,赶快落实一个,和我们一起上去接任。”他这样说一是表明自己问心无愧,二是争取时间。吴冶平已经盘算好:即使你们都在演戏,新财务经理早已定了,也得经过我这一关,这一关我无论如何也要让你们过一天。

   行政办已将吴冶平安排在粤海大酒店。吴冶平坚持不用车送,他说:“这么近,我正好想散散步。”负责接待的人很诚恳,写给他一个电话号码:“晚上要用车随时打这个电话。”

   吴冶平在去酒店的路上给郑丽打电话。郑丽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很着急。吴冶平说:“这不算最严重, 不是还给我留了面子吗?你现在听我说,第一,你们四个人立刻碰头,要把情况对大家说清楚;第二,财务经理被解聘后,我们另聘她在娱乐城管财务,经济上想办法补齐,不让她吃亏;第三,你们今晚就要与施工单位沟通好,明天一定要把贰百万真打过去,并且要开回收锯,和对方讲得策略点,是保证金,双方共管,但收据上要写工程款。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有没有什么不妥?”

   “不敢肯定,先这么做吧,保持电话联系。”

   大约过了十分钟,郑丽来电话,说人都通知到了,总工程师要从江南赶过来,四十分钟后才能见面。吴冶平说:“关键是财务经理,你要先与她谈谈,我马上再给她去电话。”

   飞机从黄田机场昂首起飞,若不发生意外,将在一百分钟后抵达W市机场。吴冶平突然有一种挨不着地的感觉。他看看左右,财务总监在闭目养神,审计部经理正翻阅飞机上免费提供的当日报纸,准备接任华中公司财务经理的小伙子则好奇地欣赏着旋窗外的景色。吴冶平觉得他应该好好感谢 ,要不是 这一番折腾,他和郑丽的婚事还不知要拖到猴年马月。集团公司有明文规定:夫妻俩不得在同一公司。现在吴冶平和郑丽不仅要结婚,而且还要大张旗鼓地操办。昨晚他们俩在电话中已商定:他们就是选择娱乐城开张那天举行盛大的再婚典礼,开业请帖和结婚请帖合二为一。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既讲排场又不花钱。至于 那边嘛,您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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