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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级英语小故事《The Wind And The Sun》

发布于:2022-05-22 作者:admin123 阅读:23

  新学期马上开始,对于刚进入三年级的小学生们来说,刚开始系统的接受英语学习,难免会有一些困难,导致对英语不感兴趣!家长们平时可以用一些有趣的、简短的英语小故事来吸引他们的学习兴趣,在辅助孩子学习的同时,也满足了他们学习英语的成就感,一举两得。下面小编分享一篇三年级英语小故事《The Wind And The Sun》,一起来学习学习吧!

  The Wind And The Sun 

  One day the wind said to the sun, “Look at that man walking along the road. I can get his cloak off more quickly than you can.”  

  “We will see about that,” said the sun. “I will let you try first.”  

  So the wind tried to make the man take offhis cloak. He blew and blew, but the man only pulled his cloak more closely around himself.  

  “I give up,” said the wind at last. “I cannot get his cloak off.” Then the sun tried. He shone as hard as he could. The man soon became hot and took off his cloak.    

  风和太阳 

  有一天风跟太阳说: “看看那个沿着路上走的人.我可以比你快让他把披风脱下来.  

  “我们等着看吧,”太阳说, “我让你先试。  

  因此风尝试让那个人把披风脱下来.他用力地吹,可是那个人把披风拉得更紧。  

  “我放弃了,”风最后说, “我无法让他把披风脱下来.”然后由太阳试试看.他尽可能地晒他.不久,那个人很热就把披风脱下来了。

  以上就是对于三年级英语小故事《The Wind And The Sun》的详细介绍,家长们可以为孩子收藏!更多英语相关内容,可在北京文都中小学小升初网查看!新学期新气象,希望同学们能够取得更好的成绩~

一、短篇小说 《爷爷的葬礼》

  爷爷去世那年我正上初三。接到消息时我还在上课,正偷拿着手机玩游戏。那条讯息短暂地出现在屏幕的上角,我下意识地划开,补了一个兵后才反应过来,立马切出游戏画面,反复看着短信里仅有的一句话。

  「爷爷去世了。」

  短信是我堂弟发来的,他也是两天前才回的老家。本来我是要同他一起走的,但我妈说初三的课一堂都不能落下,让我随时等着消息就行。昨天晚上和她打电话的时候她还和我说,爷爷傍晚的时候难得有了反应,手还能动了,甚至能张口说话,只是说得迷迷糊糊,听不清楚。但看着应该能熬过这一回,等暑假到了,记得来看看爷爷。

  我收起了手机,收起了桌上的试卷和课本。同还在上课的英语老师说了一声走了。

  爷爷和奶奶在我六年级时回老家了。再往前,爷爷还在我家前面不远的一个电子厂里当保安。那时我放学时都能看到他。坐在铁栅栏边的靠椅上,喝着茶看着报纸。他总是看得很入神,哪怕我走到他跟前他也不会发现我。直到我喊了他一声,他才吓得放下报纸,看到是我,才放松警惕,低头笑着看着我说:「三儿回来啦」。

  虽然回去路有三百多公里,我还是拦了一辆出租车。路上开了三个多小时才下了高速,再进了镇,才回了村。到家时,爷爷已经从医院接回了家里。堂屋的八仙桌边用板凳摆了张长条状的小床,板凳上铺了一条棉被。爷爷就躺在那儿,脸上蒙上了一块白色纱布,身上换了一套灰色的中山装,印象里好像看他穿过,只是这身衣服在二月初春的日子里略显单薄。

  才进屋,我就被正嚎啕大哭的姑姑拉到爷爷身边,她用双手往我肩上一压,我就直接跪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我的目光刚好与爷爷的脸平行着,能看到颚骨下蜡黄的皮肤。这是我头次见到死人,眼泪顿时哗哗啦啦地滑下,不知道是因为膝盖传来的剧痛,还是被吓着了。

  「爸爸,你的孙子三儿回来了看你了。」姑姑在我身边痛哭着喊着。

  这一哭,大家都哭了。我爸妈,我堂弟还有我姑姑,哭得一个比一个响,声音此起彼伏。在路上我不曾哭过,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有没有哭过,我也懂大家在哭是什么,只是此时此刻,哭成了件非主动的事情,眼泪像是拥有着社交意识,不断地流着。脸颊烫一阵,冷一阵,悲伤感这时才从心脏涌上脑袋。我们的哭声越来越想响,爷爷安静的遗体在此时都显得有些另类。

   直到我奶奶走来把我拉起,我的情绪,包括大家的情绪才逐渐平静下来。

  「跪在地板上,膝盖会着凉的。」奶奶拍着我膝盖上的灰说着。

  哭得最厉害的姑姑也抹干了眼泪,掏出手机拨了电话,催促着电话那头的人动作快些。大约半个小时后,就见着姑父领着四位穿着黄色布衫的和尚进了门。他们大包小包拎着背着。进屋后径直走向了八仙桌,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放在了桌上,有些是乐器,锣,木鱼还有音响,有些我不认得,可能是做法事专用的吧。有个最大个的和尚背着一个最大的布包,他从里头抽出几大块红布,还有几根铁竿竿。四个人忙活了小一会,就已经围着八仙桌支了一个摊。我在民俗老街上摆摊的民间手艺人见过,从里到外的格局都一摸一样。上下左右都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了一个正对着门的口子。只不过那个手艺人的面前摆的是糖人,和尚们摆的是各式各样的乐器。手艺人边上是其他的摊位,而和尚们的边上,只有我爷爷一人在那躺着。 

  姑姑依然没闲着,她从姑父手上接过刚带回来的孝服,都是些白色麻布,按照尺寸,给我、我妈、我爸、我姑父还有我堂弟戴着。又从我们各自的后脑勺上剪了一缕头发。堂弟因为嫌她剪得太多嘟哝了一句,被我姑姑狠狠削了俩头皮。头发剪完了,又找来秸秆当成绳子,将白布绑在我们各自的脑袋上。最后再是用些碎布贴住了我们各自的鞋子,现在我们都白花花地穿戴好,挤在了堂屋里。

  和尚们的音响也通了电,木鱼和锣也敲了起来。那个大个和尚坐在主位,负责哼唱,念的都是些「阿莫的了」的音,像是在生硬地背诵拼音表。

  爸爸要去挨个通知本家的亲戚,姑父要载着妈妈和姑姑去镇上买食材,为了第二天摆桌用。我和堂弟本来都该去化纸,就是将垒成人高的黄色草纸一张张地分好,再丢到火盆里烧给爷爷。但我妈说我还有不少卷子得做,于是姑姑就搬来一把椅子,是奶奶平日里放在门口晒太阳用的。姑姑把椅子放在了爷爷的头前,又把两根粗长的蜡烛立在椅子上,从棉服里掏出一个塑料火机递给我,让我点燃这两根蜡烛,并嘱咐我说:「爷爷要在这趟三天,头前的两根蜡烛要烧三天,期间不能断,一定要盯仔细了。这三天你做为孙子不能合眼,要给爷爷守孝,这是规矩。看蜡烛的时候你就写写卷子,但蜡烛可千万不能断了。」

  姑姑交待完,大人们就都走了。我从卫生间找来了一把全家最后一把空闲的小板凳,一把只有我脚踝高的小木凳子。我把凳子放在蜡烛前头,大腿上放上一沓纸钱,纸上再铺上数学卷子。这卷子平时我也不可能去做,但是看着弟弟化纸,还是做卷子轻松。反正只要时不时抬头看看蜡烛的情况,当蜡烛上的「照」字烧到下面四点时,提醒奶奶再拿两根新蜡烛续上就行了。

  奶奶没有被姑姑指配任何工作,她就屋里不停地转悠,有时也会帮堂弟化纸,但她的腰不好,不能长坐,只能阶段性地化两张,又站起来在屋里晃着。每当我让她拿新蜡烛给我时,她都特别来劲,小跑着去里屋的柜子里拆两根新的给我,还不忘瞥那些和尚两眼。

  以我对奶奶的了解,她是不喜欢这个的,爷爷应该也不会喜欢。往常过年,姑姑都会在大年初一一早,要领着全家人去庙里烧香。一家人都会去,但只有姑姑是虔诚地跪拜每一尊佛像,我爸我妈都是象征性地拜两下,往功德箱里丢些零钱。我和我弟则成迷于往庙里的小塔里丢钱,那塔有七层,听说钱能丢得越高,来年的福气就越好。而爷爷奶奶则全程都不会参与,他们总是到了庙里就与我们分开了,只能偶然碰到,瞧见俩人牵着手四处逛着。

  在换完第三根蜡烛的时候,我拉住奶奶去了灶房,小声问她:「怎么老给那些和尚翻白眼呀」。

  「那些和尚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东西,看着就像骗子。」奶奶耸着肩说着。

  「那你咋不劝劝姑姑,这些和尚吵得我头都痛。」

  奶奶突然恍然大悟的样子,她没回我话,走到了灶台后面的秸秆堆里,将一摞摞的分好的秸秆拆开,铺在了地上,又往上按了按,等她觉着够厚了,便把我拉近了这张刚堆好的窝里。

  「奶奶忘了你大老远过来肯定累了吧,在这睡一会。」

  我推托着说:「姑姑说我不能睡。」

  「是不能睡床,不是不能睡,睡能几天不合眼呀。」

三年级英语小故事《The Wind And The Sun》

  「奶奶你也懂这个?」

  「你这说的,你姑姑不是我带大的?她懂得我能不懂?」

  我与奶奶相互推来推去,但我又不敢使上劲,怕不小心把她推倒了。几个来回后,我还是趟了下来。本不觉着累,但一躺下困意就上来了,感觉身体直往下陷着。

  奶奶又把我弯着得腿按了下去,这下我彻底躺直了。她又往那些灶台的锅里倒了水,再点燃了灶口。暖气噼里啪啦地响,混在在远处堂屋的经文里。我迷迷糊糊地最后问了奶奶一句:「那蜡烛呢?」

  「我给你瞧着了,放心吧。」

  我最怕回老家,总不如在城里自个家舒服。特别是冬天,在哪儿待着都能被冷风吹到。但这一觉睡得很暖和,不知是不是真累了,在草堆里睡得很沉。一直到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灶口里的火苗也熄灭了,只还剩几根微微发红的棉花枝。

  大人们已经回来了,还来了一些其他的亲戚,有些我还不认识。他们正在堂屋里处理着堆了满地的鸡鸭鱼肉蔬菜罐头,地上还有几颗鸡头。姑姑看我醒了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我看了看蜡烛,才烧了一点点,应该是才换的。和尚们明显也都累了,手上的动作也开始变得缓慢,嘴里像是在嚼东西,声音哼哼唧唧。

  这一觉睡得我更困了,但还是得提起精神准备好要熬过这第一个晚上。堂弟招呼我一起化纸。看来他没有休息过,先前的的纸堆已经被他散成一张张的,把他围了一圈。我拨开一口空位,拿了几张垫在屁股下面,便开始往火盆里丢。

  才丢了几张暖手,我姑姑又来了。

  「你们就在这闷着声丢,钱丢哪去呀?」她问着。

  我心想真烦,但只和堂弟对看了一眼没回话。

  「你们啊,要喊一喊,爷爷收钱啦,要保佑我们以后考上大学呀。」

  我和堂弟便一同对着火盆喊着「爷爷收钱啦,保佑我们以后考上大学呀。」

  姑姑听了给了堂弟一个头皮:

  「你喊什么爷爷,你喊外公。」

  于是我俩又来了一次,我喊着爷爷,堂弟喊着外公,共同的愿望还是考上大学。姑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也站着往火盆里丢了两张喊道:「爸爸收钱咯,保佑你的孙子外孙考上大学哦」。丢完她又去忙其他的了。

  这事颇诡异。爷爷还躺在我和堂弟的身后躺着,我俩就冲着火盆里叫着他。

  到了后半夜半夜我们才吃上饭,奶奶煮的面。所有人都端了一碗拿在手上,围在火盆边吃着。和尚们也在,他们四个都很憔悴,硬撑着睁着眼。到这会我才发现大家才像往年过年时候的样子。围在一起吃着奶奶早就备好的饭,奶奶总是在我们还在路上时就忙活了,我们一到家就一个个端到我们手上。有时是面条,有时是汤圆,都是她亲手和面做的。我们就像这样边吃着,边在说些有的没的。

  「话说,爸爸的遗像是选哪张?」我妈问了。

  「哦,让我给忘的,明天还得去镇上照相馆印一下,家里要一张,殡仪馆要一张,庙里也要一张。」姑姑说。

  奶奶听了放下了筷子,问着姑姑:「庙里也要?」

  姑姑拿筷子指了指对面四个和尚说:「对啊,庙里我已经办了一个牌位,两千块呢,你问问这些师傅。」

  和尚们听了抬起头,嘴里还含着面。那个大个和尚向奶奶点点头,大家才继续吃。

  奶奶又白了一眼,姑姑仍在那嘴里念叨,还有哪些地方要遗像。

  「我家里也得放一张吧。」我妈问姑姑。

  「要,肯定要,但你不能就拜照片啊,要前面摆个小香炉,每天都得拜拜。」姑姑说。

  「家里摆,留个念想就行,有什么好拜的?」奶奶又问了。

  「哎,妈你不懂,嫂子在家拜,你在家也拜,我们在家也拜,然后寺庙上也有人拜,回头坟弄好了,也要拜。这样爸在底下在硬气,才能保佑我们呀。」

  「照你这么说魂都被分好几份咯!」

  奶奶筷摔在了地上,大家都停下了嘴,低着头不敢说话。那几个和尚也是,我偷瞄到有一和尚嘴里还含着面,嚼都不敢嚼一下。

  片刻后,那个大个和尚开口了:

  「我说,老奶奶呀,这——」

  「滚。」奶奶回到。

  大个和尚不说话了。

  「还有你们音响不许放了,吵吵吵,吵死人了,死人都要给你们吵活咯!」奶奶说完她捡起了地上的筷子,气呼呼走回灶房。

  等奶奶走远了,姑姑才开了口,笑着对着那群和尚说:「我妈这人脾气不好,师傅们待见一下哈,一会该念的还是念,就是那个音乐就不放了,没事儿。」

  和尚们都点点头,把嘴里的面咽下去。

  吃好后,我妈让我和我弟把大家的碗筷收齐去灶房,顺便去看看奶奶。我俩进了灶房,奶奶正弯着腰看着木桶里刚买的黑鱼。

  见到我们来了,奶奶立马直起身要来接我俩手里的碗筷,我们忙摇头说着不用,她才收回手,轻轻敲着她的后腰。

  我把碗筷丢进水槽里,挤了几滴洗洁精在抹布上,再一点点抹着碗筷。边抹着边问到奶奶:

  「奶奶你还生气呢?」

  「我有啥好生气的呀。」奶奶说着,但腔调还是气。

  「那你刚刚还把筷子摔了呢。」

  「你们呀,还有你爸妈你妈,加上你爸你妈」她说着指了指堂弟,「在我这都是孩子,我一个老婆子和你们这群孩子较什么劲。」

  「嘿,我可我没听我姑姑说的,我没惹您呀,奶奶你让我做的我就做,让我不做的我就不做。」我笑着说。

  「我也是。」堂弟也应着。

  奶奶笑了笑,摸了摸我裹着麻布的脑袋。摸完又不笑了,双手叉着腰嘟着嘴。

  「咋了奶奶。」我问。

  「有件事儿,还正要让你们俩去做下。」

  「哎呦,奶奶让我们干啥就干啥。」

  奶奶凑近我俩中间,小声地说着:「你爷爷的照片,你们知道挑得哪张印吗?」

  「不知道呀,我妈刚刚才问呢。」我说。

  「哎,我知道,我妈早就选好咯。」堂弟说。

  「哪张?」我和奶奶一同问着。

  「就是爷爷身份证那张呀,白天看见她在屋里翻着,我问她来着,她说给爷爷拿照片去镇上印,看来是给忙忘了。」

  奶奶听完皱起了眉说:「我不喜欢那张。」

  「那奶奶你要挑哪张呀,我拿去给姑姑换。」我说。

  奶奶低头想了想,又摇摇头,转身走出灶房。

  后半夜的时候我和堂弟一直在烧纸,大人们已经在爷爷身边打起了扑克。和尚们音响不放了,锣也不敲了,手捂着杯子眯着眼还在那念叨什么,声音还没风声来得响。

  我和堂弟就愿望这事儿,早不执着于上大学了。堂弟的游戏机梦大约烧了了半小时,我的游戏上分梦大约烧了半小时。到后面我们也累了,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烧着纸。蜡烛的事情我也还在盯着,这事好像必须我来。

  到了天朦朦亮的时候,奶奶叫我跟他去屋里,我以为是让我去睡,就摇摇头。奶奶看我也摇摇头,继续向我摆着手让我过去。我看看堂弟,他已经靠着墙睡了。我踮着脚起身走到奶奶身边,奶奶拉住我的手去往里屋,她的手冰冰凉,皮肤皱得像是快掉了。

  到了里屋,她拉着我手坐在床上,我说我不睡,她又摇摇头,轻声和我说:

  「能帮奶奶做件事吗?」

  我点头答应。

  「你爷爷身份证那照片呀,不好看,老气,我呀,挑了一晚上,也没张喜欢的。」

  「你咋能不喜欢爷爷呀,我看爷爷什么样你都喜欢。」

  奶奶笑着轻轻拍拍我的手,继续说:

  「我倒是知道你爷爷有张好看的照片,只不过不在我手上,三儿能帮我去拿了给你姑姑吗?」

  「行呀,照片在哪呢?」

  「在镇上小学里头。」

  「小学里头?」

  「对,你爷爷好些年前在那拍过一张照片,被学校收走了没给我们一份,那照片好看。」

  「咋没给呢。」

  奶奶叹了口气说:「那镇上的小学呀,那年建好了后,特意找人来拍相片,你爷爷是当时负责铺沙子的,也照在了那相片里头,但照片是学校拿去用的,就没给我们,现在想想还是那照片照得好看。」

  「那照片是啥时候的事儿啊?」

  「奶奶想想,估摸着——要五十年前吧。」

  「五十年,那时候就有人拍照啦?」

  「可不呢,」奶奶得意地说,「那相机比人脑袋还大,几个师傅一块抬着,手上还举着个灯,拍出来得可好看。」

  每年过年回家,我也都只是在村里的老屋待着,只是路上会经过镇上。对于奶奶说的小学,我是完全不知道在哪,甚至我都不知道原来镇上还有小学。但这事我还是答应了。

  回到堂屋,我把这事给我姑姑讲了。她敷衍着说好,又看看时间,决定带着我上路了。

  去镇上开车十来分钟就能到了,只是路上都是泥坑,颠得我脑壳晕。姑父直接把我放在了镇小学门口,就和姑姑去其他地方了。

  这个小学看着还挺新,不像是所五十年前的学校。校门口还有块闪亮的铜牌,上面写着「悦东镇第一小学」。不清楚还有没有第二小学,第三小学,送我来地姑姑姑父看着也不太知道爷爷与这所小学的事儿。

  也恰巧是周末,没小孩子上学。校门口冷清清地,透过门口的蓝色玻璃,看到传达室里只有一个裹着军大衣的老阿姨,正在低头专心嗑着瓜子。我走上前,敲了敲窗户:

  「您好!」

  阿姨抬头看了我一眼,把手上的瓜子丢在桌上,起身打开了窗户上的防盗锁,一脸疑惑地问我:

  「你找谁啊?」

  一时间我倒不知道如何开口,熬了一夜脑子也傻乎乎的,只顾着答应,没想着怎么和人要照片。

  「我想问一下,就是——这个学校建校的时候是不是拍了张照片?」

  「照片?什么照片?你有什么事吗?」

  「哦哦,是这样的阿姨,我爷爷,当年这个学校刚造好的时候,在这留了张照片,现在要这个照片有用。」

  阿姨吊起了眉:

  「我就是看门的,你说的我不知道,周一再来吧。」

  「不行啊,今天就得用。」

  「今天没老师在。」

  「不应该有值班老师吗?」

  「没有,改天吧。」说罢,她收起了刚刚扔在桌上的瓜子,重新坐回了位置,冲我摆了摆手「改天吧,改天再过来。」

  我踌躇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

  「改天吧,顺带把我窗户关上。」她又朝我补上一句。

  我哆哆嗦嗦站在校门口,一直到太阳完全升起,姑父的车才开来。我赶忙上了后座,姑姑笑着回头问我:

  「照片拿到了?」

  「没有。」我答道。

  「嘿,我就知道拿不到,几十年前的老照片哪能说拿就拿呀。你来看看我这个。」

  她递过来一个大号的红色塑料袋,里头装的是四个木头相框。我拿起一个看了看,蓝底的照片,上面印着的爷爷看着还年轻,但也还是个老头模样,腮帮子那儿已经有不少老人斑了。

  我问:「这是爷爷身份证上的照片?」

  「对呀。」姑姑开心地回我。

  「奶奶不喜欢这张。」

  姑姑从我手上抽回了照片,不耐烦地说:「哎呀,你奶奶怎么样都会喜欢的,葬礼的事儿多了去了,没时间在这边磨一会儿,那边磨一会。咱们赶紧的回去。」

  我眼睛发酸,立马下了车,对着车窗大声喊:「要不到照片我不回去。」

  这下姑姑也生气了,对着我喊:「别犯傻,赶紧上车走了。」

  「不去!」

  驾驶位的姑父看上去两难,也劝着我说:「三儿,赶紧回去吧,这一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不去。」

  姑姑直接身子探到驾驶位,按下了车窗的升降键。我看着车窗缓缓向上升着,姑姑还在车里大声发着牢骚:

  「一家子什么事不做尽捣乱!」

  我心里特委屈,奶奶好难得开口麻烦我件事,我也没办好,要是姑姑他们回去把照片放好了,奶奶肯定得伤心了。想着想着,我擦干了眼泪,鼓起了勇气,又上前敲着刚被我关上的窗户。

  那位阿姨气汹汹走了上前,一把拉开窗户:

  「敲这么用力干嘛!」

  我也朝她吼:「我爷爷帮你们建学校的,你们现在连张照片都不给!」说完,眼泪又下来了。

  阿姨见我哭得厉害也服了软,小声答应着:

  「好好,我帮你找老师,帮你找老师。」

  我见她提前手边的红色的电话机,按了几个号码,撇着嘴等着电话接通。几秒后,她变了个脸,笑着对着话筒讲着:「李老师啊,嗯嗯,我传达室这边,有个孩子穿着孝服到这来问我要照片,我咋么知道什么照片呀,你过来看看呢,孩子一人在这哭得厉害,不,不是我们学校的,看着好大个了。哎,好,哎,麻烦了李老师。」

  说完,她挂了电话,把瓜子都揣进了军大衣的兜里,没好气地和我说:「好了,帮你叫老师来了。」

  我就在门口踱着步等着,没几分钟,一个穿着红羽绒服的女的来了,看着比传达室这位年轻些,应该是刚刚提到的李老师吧。

  李老师先是探着脑袋看看我,抿着嘴给了我一个笑容,再是进了传达室同那位阿姨聊了几句,随后走出来到我面前笑着说:

  「我以为是什么孝服呢,家里正守孝呢?」

  「嗯,我爷爷走了。」

  李老师点了点头,继续问我:「你要的是什么照片呀?」

  「我爷爷的照片,他帮这里建学校的。」

  「我不太清楚这事儿,你是哪边知道的呀?」

  「我奶奶说的。」

  「她在嘛。」

  「不在,就我一人,她让我来的。」

  李老师没再说话,让我跟着她进了学校。我跟着她,路上还碰到了些其他老师,有一人还问了李老师啥事情,李老师也就笑着说有点小事情。

  一路随她进了教学楼,走上楼梯到了她的办公室,她让我坐在她座位边的椅子上:

  「你在这等一会,我帮你去问问哦。」

  说完她就走了。办公室里就我一人。我这才想起来该不该先给我妈说一下,万一姑姑回去说我什么不好。摸了摸口袋才发现手机没带着。只好干坐着等着李老师能带回来什么好消息。

  过了小一会,李老师回来了,她坐下来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问我:

  「你爷爷是建这所学校的呀。」

  「对,我奶奶说的。」

  李老师继续说:「我呀,刚刚问了这边一年纪大的老师,他对这事儿也不知道,他和我说他也是学校建了一段日子才来的,这事可能要问问老校长呢。」

  我泄了气,想着奶奶这事交待给我应该办不成了。

  「校长问了没回我,可能在有事呢,你要不着急就在我这等会儿呗,外头风大吹得多冷呀。」她又凑上前,捏了捏我手臂上的外套,「穿这么薄,不冷呀。」

  我的确是冻得不行,但还是摇了摇头。

  到了中午,李老师又被一通电话叫出去了,这回她带来了我爸妈,还有我奶奶,我们一家人披麻戴孝着挤满了办公室。

  奶奶一见找我就小跑过来,搓着我的手说:「三儿呀,奶奶不好哦,不该让你来要照片的。」

  我看奶奶这样又心疼又懊悔,大冷天的还让她赶过来,我也搓着她的手说:「奶奶没事呀,这边老师说给我去找了。」

  我爸也把手搭了上来,对奶奶说:「妈,晚些我们再来要照片吧,先回去把爸爸事情做好了。」

  奶奶委屈地点了点头,我从没见奶奶这样过,心想自己真垃圾,照片没找到,也没拦住姑姑他们去印照片。

  我们一家人都给李老师道了谢,李老师也抱歉说没帮上什么忙。

  回到老屋,姑姑正在收拾桌子。四张大桌摆在小院里,剩菜剩饭还在桌上。姑姑见我我们来了,动作大了些,碗筷「乒铃乓啷」地响。我也不和她讲话,扶着奶奶进了堂屋。

  音响正轻声放着经文,和尚们都眯着眼捧着保温杯坐着。我见着爷爷头前的蜡烛已经没了,只剩下两摊红色蜡油。我赶忙去屋里拿了新蜡烛。

  回到堂屋,刚想点上蜡烛的时候,看到奶奶正蹲在爷爷面前。爷爷脸上的白纱布被掀开了。我还没看清,奶奶就挪了挪身子挡住了我的视线。她正在爷爷的脸上弄着什么。须臾后,奶奶重新拿了白布盖在了爷爷的脸上。

  我轻轻走到奶奶身边,把她慢慢扶起来,小声问她:

  「奶奶,你在说什么呢。」

  奶奶伸开了手给我看着,掌心捧着一张白布,还有一些纱布丝。

  「这布盖了一天,都脏成这样了,我给你爷爷理理,换块新的。」

  我再看看奶奶手上的纱布,和爷爷现在脸上盖的比脏了不少。

  「奶奶,那下次我来换,你这腰不能老蹲着了。」

  奶奶挥了挥手说:「哎呦,没事儿。你爷爷现在这脸不好看,让奶奶来就行,奶奶来就行哈。」

  整个下午的时间,其他人都在忙着晚上的酒席,只有我和和尚在屋里。我坐在爷爷头前写卷子。我把蜡烛往外挪了一些,这样火烧出的灰就不会吹到爷爷脸上的纱布上。

  临傍晚,人多了起来,还是些亲戚,应该是为了晚上吃席。他们在堂屋里转悠,有几个孩子不老实,凑在爷爷身边东看看西看看,看着应该是想要扯掉爷爷脸上布。我不好骂他们,只能瞪着俩眼珠子看着他们,他们看看我,又嘻嘻哈哈跑出门了。

  因为不想见到姑姑,所以吃席的时候我不想去,但我妈说姑姑不上桌,瞧不见她。这让我不明白,但也没改变我主意。我妈拗不过我,嘀咕两句走了。

  他们吃席吃了很久,中间还下起了雨,我就听到他们忙活了一阵,支起了一个大棚,便接着吃了。伴着雨声,还有他们的笑声,敬着酒还带着吆喝。

  我以前不知在哪听过喜葬的说法,说是人到了一定年纪死了,丧事就要喜办。我对那个年纪的标准忘了,想了想爷爷活了81岁,应该能够到喜办的门槛吧。

  说实话,爷爷走了到现在我也没难过过,就是现在看着他躺在我面前,一动不动地,我也没有难过。昨天也不知道怎么就哭了,而现在,就连那种要哭的感觉也找不到了。

  所以,外头现在笑得这么开心,我想我是不是要去拦着他们,毕竟爷爷走了,好像应该容不得别人在这笑,但想想自己也没什么资格,只能由着他们乐着。

  我想,也可能是希望。喜办也是个规矩,是必须要去遵守吧。

  到了外头声音渐渐静下来,人陆陆续续走了,奶奶端来一个大碗给我,里头装着七八道菜,都是鱼肉。

  「先别写了,赶紧吃点。」奶奶劝着我。

  「奶奶你吃了吗?」

  「奶奶吃不了这些,晚点奶奶和这些师傅们吃些素面就行。」

  我扒了两口,想想又和奶奶说:「奶奶对不起,我没帮你要到照片。」

  奶奶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说:「奶奶就随口说的,三儿这么上心,奶奶已经很高兴了。」

  姑姑一直没和我再说过话,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也不会瞧我一眼。堂弟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并不在意,还凑我边上问我晚上还要不要一起烧纸。

  这天我太累了,可能是白天风吹的,又哭了好一会,实在熬不动了。头发因为秸秆绑着又油又痒,还不能去挠,生怕把头巾弄掉了,还得去找姑姑重新绑。

  我只能靠着墙坐着,把后脑勺贴在墙上反复蹭着,蹭着蹭着就睡着了。等我睡醒,天还是黑的,但也已经六点了。我太累了,累到都想和爷爷一块儿去了。

  堂弟没睡,见我醒了,问我去不去吃点东西。其他人都在堂屋里眯着眼坐着,我问道堂弟奶奶在哪,堂弟说回屋睡了。我想还好,奶奶不用这样熬着。

  灶房里没人,我俩生了火,找来一些生糯米团子,锅里煮了几分钟,捞起拌着红糖吃着。这是我在老家最爱吃的,外都吃不到。外头卖的都是些小圆子,还没指甲盖大。奶奶包地这个圆子,跟馒头差不多大小,还是实心的。这下总让我吃上了,疲惫感一卸,心里特舒服。

  等我俩吃完,天也亮了,雨夜停了,就是湿冷得让人不停打哆嗦。我和堂弟决定还是去化些纸可以取取暖。那纸我看可劲得烧也烧不完,爷爷怕是在底下捧着钱,路都不好走。

  烧了好一会儿,大家都醒了,都开始去各忙各的,也就是准备中午很晚上的席。奶奶也醒了,她问着我和堂弟想不想去帮她收拾些东西。我俩立马答应了,反正爷爷是不可能缺钱花的。

  奶奶和爷爷的屋在堂屋的左边,他俩在这个屋一起生活了十六年,也就是我的年纪。这个房子是我爸妈结婚时装的。再早些,听我爸说村再往里头住着。

  奶奶说要把爷爷的东西给理出来,明天下葬的时候该是爷爷的东西就一块烧了或是埋了。她本想自己理,可是腰实在使不上劲。特别是那房间里的东西堆得很拥挤。柜子垒着柜子,盒子压着盒子。我和堂弟把一层层的盒子搬下来,再把一个个柜子打开,清点着大大小小的东西。有些显然是垃圾,还是被我爷爷收在柜子里,这让奶奶一顿骂,骂爷爷死了还是个邋遢鬼。有些是老物件,我还认得是什么,做什么用的。也有些我都不认得了,奶奶也乐意告诉我们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酒倒是翻出来不少,各种各样的酒。外头包装的纸都泛黄了,还都藏得很隐秘。我这才想起来爷爷爱喝酒,我小时候看他每顿都不吃饭,只喝酒。我还问他,光喝着酒肚子能饱吗。爷爷会说,酒是粮食做得,喝酒肯定能喝饱得。

  后来爷爷身体不好了,奶奶才拦着爷爷不让喝。爷爷也就真不喝了,也吃起了饭,还是好大的饭量。我原以为爷爷一直不吃饭,胃口小,结果他吃起饭来比我爸都厉害。

  不知道爷爷是不是真把酒戒了没喝,还是自己还常偷偷背着奶奶喝。总之藏着得酒数目惊人。有些酒被他包的很好,严严实实得,不知道藏在这过了多少年,也不知道他自己还记不记得这些酒了。

  我刚想着替爷爷惋惜,堂弟先来了劲,他拧开一瓶看着就好的,找来一个塑料杯,把酒倒满了放在爷爷头前的两根蜡烛边上,又朝着拜了拜。

  几个亲戚笑着堂弟,有个叔叔也点了根烟,往那蜡油里一插。这下爷爷失去多年的爱好——香烟和酒就都齐了。

  奶奶见着也笑了,还起哄让那个叔叔再点两根,凑满三根烟才有上香的意思。等大家都散了,她才把爷爷头前的烟酒都收起来,重新给爷爷换了张新的白纱布。我还听到她对着爷爷说着:

  「就让你喝一会儿,你可别喝多了。」

  奶奶把收拾出来的东西都理进了几个袋子,收拾完她又觉着没劲了,靠坐在床上叹着气。

  葬礼真的是我所见过最繁琐的事情,大家不停地在做事,但也不停地在找事去做,我想可能姑姑所说的很多规矩,都是些前人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闲而发明的。毕竟人刚死,墓才做,墓没做好,死人只能干放在家里。奶奶不爱姑姑所说的那些,但也只能自己找些事情,只是她年纪大了,能做得事情也有限,我想奶奶的叹气,可能叹着是自己的身体,也可能叹着自己实在无事吧。

  也好在时间过的够快,爷爷闭着眼三天一过,终于要下葬了。

   灵车很早就到了,就一辆普通的客车,前头绑了大白花。

  和尚要走了,姑姑却在这时候同和尚要退钱。她嫌这些天和尚经念的少了,和尚们也都支支吾吾,我看这几天下来,他们说什么都是支支吾吾,养成习惯了。不过他们自然是不愿意退钱的,争执了很久,还是姑父上前拦住了。

  姑姑被这一栏,直接哭了出来,她冲着所有人喊着,说着这些天她一个人忙里忙外,没人帮她,还有人嫌她烦。她越说哭得越厉害,到最后不说了,坐在地上干哭着。

  姑父也被姑姑这突然一哭吓得不知所措,他稍一靠近想要拉姑姑起来,姑姑就发疯似地打他。堂弟在我身边也哭了,只是声音不大,应该是被吓到了。

  灵车的司机也进了堂屋,他是整个屋子里唯一一位穿着正常衣服的人。他在人堆里找到我爸,用着手指敲着手腕上的表盘,小声催促着说要赶时间,来不及了。

  奶奶这时走上前去了,她的手里还拎着昨天收拾出来的大袋子。她把袋子放在里爷爷的身边,弯着腰把手插进了姑姑的俩个胳肢窝,姑姑身子一扭,奶奶又试了一次,姑姑再一扭。

  奶奶这下不扶了,直起了身子指着那几个和尚骂:「你们几个怎么骗我女儿钱呢。」

  几个和尚面面相觑,哈着腰说三天辛辛苦苦,一点都没偷懒。

  「不行儿,你给我女儿道歉。」奶奶接着说着。

  这下姑姑不哭了,抹着眼泪自己爬了起来,把奶奶举着的手按下后说:「别弄了,赶着车要去火葬场呢。」

  奶奶挑着眉说:「呦,这会急了?」

  姑姑噗嗤从鼻子里喷出两个泡,众人也哈哈笑了,这才忙活着把爷爷搬进车里。

  我是大孙子,要走在队伍前边,拎着一个长满铁锈的老油灯给爷爷照路。这油灯是我姑姑夜里给我的,但她没和我说话,用处是我妈后来告诉我的。

  我就在前头走着,我爸在我边上,朝天上撒着纸钱。后头还有人在笑话姑姑,笑声持续了一会儿,又有人哭了。哭得人也越来越多,有人叫伯伯的,有人叫爷爷的,也有人叫着爷爷的本名。

  灵车和正常客车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它的屁股那儿有个方形的口子,用来装爷爷的。司机刚把那口子的门打开,奶奶就上前把门合上了。

  奶奶说:「不行,这把人当人呢,车上有座,人要放车上。」

  姑姑在边上,搂着姑父没说话。

  司机不乐意了,他挥着手拒绝:

  「座位上要坐人的,你这样以后人不愿意坐怎么办。」

  奶奶把手上拎着的袋子往地上一摔,「叮铃桄榔」地响,还没等她说话,姑姑走上前,拦住了奶奶,问道司机:「加钱吧,你说加多少。」

  「这——这不是钱的事儿啊。」司机为难地说。

  「就说吧,加多少。」姑姑说。

  「两千?」

  姑姑把地上的袋子捡起来,还翻了翻看看,对着司机说:「成,上车吧。」

  这种车在乡间的泥地里开得比姑姑的小车更难受,我坐在车头都想吐。好在进了城,路好了,车子也稳当了些。爷爷和奶奶坐在车的最后一排,奶奶就搂着爷爷,颠一下扶一下。

  火葬的时候就没什么规矩了,接待的人都是穿着白大褂,像是医生。他站在爷爷让我们默哀,随后让所有人围着爷爷转三圈。大家边转边哭,哭得都直不起腰。奶奶没跟着走,她也站在爷爷身边,安心地帮爷爷理了理身上的中山装,擦了擦爷爷手腕的小金表。

  三圈走完,爷爷被另几个人用小车推走。我扶着奶奶,坐在了等候区的位置上。

  「应该让你姑姑请那个,就是那帮人手上拿着的,三儿,那是个啥。」奶奶指着一旁的人,那些人拿着打鼓和小号,也坐在等候区的位置。

  「是鼓号队吧,我们学校也有这个。」我说。

  「哎,」奶奶叹了口气,又望了望那些人说:「你爷爷肯定喜欢那些玩意,这种没见过的东西他最稀罕了。」

  火葬结束,我们所有人都坐着车回去村里,只是爷爷从一个一米七的个,成了一块小木盒里的灰,让奶奶捧着。

  爷爷的墓地在村子外头的田里,那儿坟头一个挨着一个,有年清明,我还和我爸,我爷爷一道来着扫墓。我们沿着小路走了很远,脚上沾满了湿泥,鞋子上贴着的白布早黑得不成样。奶奶在路上说,她死了才不住这,路不好走,怕是出不来远门。

  走到了头才到了爷爷的墓,一块水泥砌的碑,上面记着出生与离开的时间。

  下葬的时候,奶奶把一路带着的东西也埋了进去,放骨灰的地方没留什么空间,她就把那些酒一瓶瓶倒了,淋在了碑上。

  奶奶这时候终于哭了,这几天奶奶从未哭过,淋酒的时候哭了。她哭得没声,只是红着眼睛,眼泪不停地流。

  把爷爷的骨灰埋好了,姑姑也来拉着我,她这会儿也哭得厉害,但还是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小声地和我说着:

  「再给爷爷磕个头吧。」

  每个人都跪在泥里给爷爷磕了头,那些家里没烧完的纸都被带了过来。我和堂弟边烧也边哭着,突然想着说些什么。想来想去,还是说:

  「爷爷,保佑我们考上大学吧。」

  爷爷的葬礼终于结束了,回到家里我就立马躺床上了。这么几天下来我都差点忘记睡床是什么感觉,没想到竟然这么舒服,棉被沉沉得压在胸口,太暖和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也没细数睡了几个小时。醒来看到堂屋已经理干净了,和尚们的东西都被收走,板凳也都空了出来,规整地看着桌子放着。爷爷的遗像就挂在了墙上,底下摆着一碗白米饭,上面插着三根快烧尽的香。

  妈妈见我醒了,就催促我抓紧收拾好了回去上学。临走前,奶奶收拾了一些大圆子揣进了我书包里,让我回去煮着吃。我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她说爷爷每天要吃饭,她得每天管爷爷的饭。

  这一年的夏天我没回去,我的中考没考好,进了中专学厨师。妈妈让我趁着暑假赶紧去找份工作练练手,她已经对我不抱什么希望,只能指望我赶紧毕业找个班上。

  我倒也不在意,本来我的成绩注定是考不了高中的,倒是在给爷爷烧纸那几天有了一点期望,好像死去的爷爷真能在底下拉我一把。只是回到了学校,这份虔诚没了,我的期望也没了。

  再回到老家就是过年的时候了,我已经学了半个学期的厨师,但没能学到太多本事,大多数时间我们还是在上语数英,只是相比初中,多了些时间练习举锅。我觉着这没什么太大意义,毕竟这事儿举哑铃练得更快。

  奶奶对这些不太了解,她只知道我以后会是个厨子,心心念让我给他露两手,我不好意思拒绝,拿着灶房的锅炒了份蛋炒饭。这也不是学校教的,是我自己在家没东西吃时琢磨出来的。奶奶很满意,吃得可开心了。不过姑姑尝了,说是咸了些。

  到家的当晚还有件事,就是镇小学打电话来了。

  接电话的是我爸爸,打电话的是他在镇上的一个朋友。那人先是问道我家爷爷是不是过世了,又是问道去年是不是有个孩子来学校问爷爷照片的事。

  这下才知道,爷爷的照片找着了,而且爷爷下葬没多久就找着了。那位李老师一直记得这事,问了好几个学校里已经退休的老师,好不容易问着了,却找不到我。这事本来她也放弃了,一直到了过年,她的表哥,也就是我爸的朋友。李老师问道他知不知道这年镇上哪家老人去世了,他一想我爸好像发过朋友圈念叨过我爷爷,一打电话一问,都对上了。

  我爸说那位朋友约着第二天就去学校看看,姑姑姑父也说去看看,奶奶踌躇了好一会,也问她能不能也去。

  我爸说:「妈,我们去拿了照片就回来了,你路也走不了多少,就别去了。」

  奶奶一听不高兴了:

  「你小时候在地上摔了,吵着让我背着你去学校,我背了几里路,我嫌弃你了么?」

  这一说,我爸脸都红了,大家也笑着没好意思再劝奶奶。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去了镇小学,传达室里还是那位老阿姨,还穿着那件军大衣嗑瓜子。她认出我来了,问我是不是又来要照片了。

  我爸打了电话,过了一会李老师来了,她也没怎么变,离得好远就冲我打着招呼。

  李老师领着我们一起去她办公室,路上她兴致勃勃地讲着,那张照片就在校长办公室一个档案袋里,只是新校长交接时也不知道,她问了好些人才问到的。这照片也是学校留个档,还有好多,她大概猜出来哪张是我爷爷,也帮我们要到了。

  我们一再向她道谢,进了办公室,她就迫不及待从办公桌底下的柜子里搬出一本大字典,翻了一会找出了夹在里面照片。我们都凑上前看着。

  照片是黑白的,表面还有些黄斑。照得是张合影,我数了数一共十三个人。

  「哪个是爷爷?」我问。

  爸爸妈妈姑姑姑父都可劲猜着,奶奶也不说,就让他们猜着。等他们都把人猜了一轮,她才用手指了指:

  「这个,这个是。」

  奶奶指着得那人拄着铁锹,冲着镜头咧着嘴笑着。他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纪,但比我更壮一些。

  「那这是你?」姑姑指着爷爷身边搂着他的女孩问到奶奶。

  「当然了。」奶奶笑着说。

  「那你还和我们说,爸爸一人去修的学校呢。」

  奶奶轻轻拍了拍姑姑高兴得讲着:「哈哈,我本来就没去,是你爸说那天有人拍相片,他带着我去的。」

  我们又一次向李老师道谢,一行人走出了教学楼。走到操场边,姑姑又指了指:

  「是在这照的吗?」

  奶奶顺着姑姑得手看过去,她眼睛一亮,撒开了我扶着她的手就小跑了过去。尽管她跑得很慢,但她真的是在跑,她的小短腿是腾空的,两只手也是摆着的,只是半天才跑到了操场。

  那操场已经和照片上的不一样了,照片上看的就是一块空地的样子,上面都是些沙子。而现在,操场上是绿色的草,是红色的塑胶。

  奶奶兴奋地挥着手,她冲我们喊着:「是这儿,是这儿!」

  她好像是个年轻人,不小心住进了一副年迈的身体的里,她还是照片上那个扎着两束麻花辫,大笑着靠在爷爷身边的小女孩,她还有着使不完的力气,散不尽的笑。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又过了两年,奶奶也走了,在病床上走的。

  走之前,她说她不要和尚,不要蜡烛,又叮嘱着要块干净的白布,不能弄脏了。当天就拉走,不要摆家里。

  「还有那个鼓,三儿知道,帮奶奶找一个,奶奶响听个响。」

  简短的葬礼后,我们回到了老屋,好好收拾了后,把那张扩映的照片挂在了那八仙桌上边。

  一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过去的那些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我的爷爷,我的奶奶,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有着怎样的故事。

  只是那照片能看出来,在几十年前,那个学校的老操场上,有一对年轻人,他们被朋友们围在中间,笑得特别开心。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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