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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集农村题材电视剧《女人堆里的菜鸟村官》

发布于:2022-05-23 作者:admin123 阅读:17

  先直接上第一集。

  不管好不好,走过路过都吐口涶沫留个印。

  本剧绝对有生活,当然,是老爸的生活。

  第一集:

  分集提纲:

  从大学校门迈出来,王世锋被父母追问工作;陈萍被妈妈逼婚。找工作屡屡碰壁,甚至连高中都没考上的同学都已经混得风生水起,大受打击的王世锋只好听从陈萍的安排参加大学生村官培训,以期不在家吃闲饭又能有个安静的地方备考公务员。陈柏星一直为可能出现的农民工返乡潮焦虑不已,特意把王世锋安排在资源枯竭的楚庆县,还是纯农业乡三江乡最贫穷村之一落枷峒村,以期他能为自己摸索出贫困山村脱贫致富的可行方案,以及妨碍其发展的最根本原因。王世锋和一同分配到楚庆县的另五位大学生村官都对自己进村能做出什么贡献没底,心照不宣地决心在三年任职期间考上公务员。

  本集出场人物:

  1. 大学校园,日,外

  欢呼雀跃的大学生……

  呼朋唤友合影的大学生……

  依依惜别的大学生情侣……

  收旧书刊的小贩……

  人流渐疏的校园……

  仅有一两人走过的学生公寓前坪……

  2. 王世锋家,日,外

  三幢紧邻的五层小楼:左边一幢挂着“老蒋水果店”招牌,蒋岳福帮顾客削菠萝;中间一幢一楼正门挂着防尘帘,正门上方挂着“王老五粉面店”招牌,招牌上方一条红布白字宣传横幅,上书“灵活就业条条路、养猪发家又致富!”;右边一幢挂着“曹氏便民商店”牌子,曹万祥躺在冰柜边的椅子上瞌睡。

  王世锋背着个大包、一手推着一个皮箱、挎着电脑包,走到粉面店前,停步,把背上的大包放下来,抹把汗,抬头看看招牌上方的横幅。

  王世锋:(大声)我靠!

  蒋岳福:(抬头看王世锋,笑)王老五回来了?

  王世锋:(过来拱拱手)哦哟!恕小婿眼拙,给岳父大人请安了!

  蒋岳福:去去去!

  顾客:蒋老板,这是你女婿?

  蒋岳福:这是个死单身公,一辈子讨不到老婆的。

  顾客:呵呵。(拿钱给蒋岳福)

  蒋岳福:(把菠萝给顾客,找钱)放假了?

  王世锋:(扳下个香蕉剥皮吃)毕业了。

  顾客:生意好哈。(离开)

  蒋岳福:(冲顾客点点头)毕业了?在哪工作?

  王世锋:还没找到工作嘞。

  蒋岳福:唔,如今工作不好找。(从冰箱里拿块西瓜给王世锋)

  王世锋:(把香蕉皮准确扔进装果皮的大竹篓里,接过西瓜吃)工作好找,满意的工作才难找。(指指横幅)这不,都挂到我屋门口来了嘞!党和政府这是要喊我去养猪?

  蒋岳福:(笑)前几天就业局的人过来挂起的。听讲,城里有个大学生毕业两年都没找到工作,跳楼了。

  王世锋:我靠!哦,我们大学一毕业就排队跳楼呐?

  蒋岳福:县里开了个会,再三强调要确保你们这些应届大学毕业生没一个跳楼。

  王世锋:要跳我早跳了,起码替屋里省下学费钱嘛。败家子!

  百货店,曹万祥醒来,探头看看,从冰箱里拿罐啤酒慢慢走过来。

  曹万祥:王老五回来了?

  王世锋:(扔掉西瓜皮接过啤酒,撕开大喝一口)回来了、回来了。小岳父,我小老婆嘞?

  曹万祥:在你大老婆诊所里上班。

  对面围墙上较陈旧的标语:“生娃不读书、不如养头猪!”

  王世锋:(指对面围墙上)我靠。若晓得迟早都是养猪的命,就不读大学了。拿学费和伙食费直接去养猪,搞不好我都成养猪专业户、勤劳致富带头人了嘞。

  蒋岳福、曹万祥:(相视而笑)还是养猪好呐!

  王世锋:嘁!不和两个岳父鬼扯了。告诉我大小老婆,我回来了。(回到自家门口,背上大包,推着两个皮箱往里走,大声)爸、妈,养猪的回来了……

  3. 王世锋家粉面店,日,内

  十来张小餐台,没有客人。

  王世锋和丁秀春在一张餐台边剥蒜。

  王礼仁从厨房端着盘菜出来放在已经有几盘菜的餐台上。

  王礼仁:吃饭、吃饭。

  丁秀春:(起身)洗手、吃饭。

  王世锋:(起身直奔饭菜桌)洗什么手?大蒜不是杀菌的么?

  丁秀春:(从冰箱里拿两支啤酒过来打开,给父子俩一人一支)只要是在县城,都可以考虑。

  王世锋:(先给王礼仁添酒,再给自己倒上)愿意要我的那个破学校,连县重点都不是,专业倒是对口,教历史。

  王礼仁:(喝口啤酒,夹菜吃)教书好,工作轻松、收入稳定、社会地位也高。

  王世锋:(喝酒、吃菜)教书有这么多好处?但我还真不想去教书育人。

  王礼仁:你能教书就不错了!不敢奢望你育人。

  王世锋:好好好,就讲教书。您讲了三大好处,首先工作轻松是不?教书轻松么?我那些老师……

  王礼仁:你那些老师哪么了?

  王世锋:(看看王礼仁、再看看去盛饭的丁秀春)你们是我爸妈,不怕丢人。我那些老师哪个轻松过?我读这么多年书,大学远了点,不讲了。中小学时,我们屋里哪年、哪月没个老师来家访?他们轻松么?

  王礼仁:或许你运气好,碰不上你这样的好学生!

  丁秀春装饭回来坐下,边夹菜吃、边笑。

  王世锋:妈,莫笑,严肃点,讲正事嘞。

  丁秀春:讲正事、讲正事。你们讲、你们讲。

  王世锋:第二个好处,收入稳定。当然稳定!哪么不稳定?我读书的时修,那些尊敬的老师就没一个饿死,如今也都还活得好好的。

  丁秀春:你小学一年级的班主任、那个崔老师,还记不记得?不在了。

  王世锋:崔老师?去年还到她屋里蹭过饭嘞,哪么就走了?

  丁秀春:七十五了,走了也正常。

  王世锋:英年早逝,默哀一分钟。呃?不是饿死的是不?

  王礼仁:提及师长要有敬重之心!

  王世锋:晓得了、晓得了!敬重、敬重。还继续不?

  王礼仁:讲。

  王世锋:(给王礼仁续上啤酒)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天呐!整整读了十六年书?我竟然还坚持下来了?

  王礼仁:你整整玩了十六年。

  王世锋:是哦!我花了你们好多钱?中小学我还未成年,不算数。就讲大学四年,学费加起伙食费至少八万。愿意收留我的那个学校,月薪不足一千五,不吃不喝每年一万八,干脆算两万。四年赚回大学四年的开支,到那时,我二十六了是不?县城买套百来平方的房子,呃,妈,如今县城房价好多?

  丁秀春:够你再读两次大学。

  王世锋:二八一十六……

  王礼仁:你算哪个的账?

  王世锋:你们供我上学的呐,不管哪么都要帮你们收回成本呐。对面围墙上还有嘞,“生娃不读书,不如养头猪”!就算是养头猪,不赚钱也不能亏了饲料本是不?

  丁秀春:鬼扯,天下哪有养崽女都算饭米钱的父母?

  王世锋:哦,你们放弃收回成本是不?最好了。接下来算算以后我该哪么活。拿这份工资,不吃不喝八年在县城买套房子,那时我三十了是不?对了,这房子还是毛坯房是不?装修,装修要好多钱嘞……

  王礼仁:不算账你会死呐?

  丁秀春:(迎着王世锋求援的眼光,笑)看我做什么?

  王世锋:不算账、不算账。第三个好处是……第三个好处是什么?

  丁秀春:社会地位高。

  王世锋:高,当然高!咦?不是讲职业无贵贱么?教师职业凭什么社会地位就高?

  丁秀春:哎哎哎,锋,陈萍什么意思?

  王世锋:如今是我们自己屋里商量,关她什么事?

  丁秀春:她不同意,你讲什么都没用。

  王礼仁:对头。陈萍屋里肯定不得同意自家女婿是个打工仔。

  王世锋:爸,您这思想落伍了。世界五百强的高管都是打工仔,不论年薪好多,他们过日子靠的都是工资收入;那些股东才是老板,这些老板拿的才是财产性收入……

  王礼仁:那你想做什么?

  王世锋:那还消讲?(拍拍胸脯)看一看、瞧一瞧,你们这个崽,啧啧,何等的青年才俊?要么发大财、要么当大官!

  丁秀春:(盯着王世锋,笑)锋呐,在你发大财、当大官之前,陈萍喊你做什么?

  4. 冷饮屋,日,内

  轻柔的音乐。

  顾客众多,服务生来回穿梭。

  王世锋和陈萍在角落的小台相向而坐,桌上一叠求职简历,两人面前各一份冰淇淋,王世锋还有一大杯啤酒。

  陈萍:(细细地品冰淇淋)大学生村官。

  王世锋:(被啤酒呛一口)咳咳咳,大学生村官?

  陈萍:(埋头吃冰淇淋,点头)大学生村官。

  王世锋:这是要闹哪样?给个解释。

  陈萍:我们什么时候需要解释?

  王世锋:来来来,政委,我请示您。首先,请您告诉我,大学生村官是个什么鬼?

  陈萍:规范的讲法是村委主任助理或村支书助理。大学四年你连党都入不了,所以只能是村委主任助理。

  王世锋:助理?在城管队喊协管、进公安局喊协警,大学生村官喊什么?协干?还是协村?

  陈萍:喊……这蛮重要么?

  王世锋:子曰过。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

  陈萍:助理!就喊助理!

  王世锋:唔,助理。协管听城管指挥管摊、协警听警察命令管车还管人,这助理是要闹哪样?

  陈萍:这就简单了,引导村民脱贫致富奔小康。

  王世锋:啊?还以为是大力推广农民运动保健操嘞。

  陈萍:严肃点!

  王世锋:嘿嘿,政委!您准备安排我到哪个小康村、富裕村镀金?

  陈萍:想多了!农村建设指望不上你!当村官期间,给我考上省级以上公务员。

  王世锋:我的政委,如今村官资历考公务员已经没分加了。

  陈萍:是没分加了,但有生活补助!

  王世锋:(拍拍桌上的求职简历)我可以边打工边考试,混个“三饱一倒”有信心、有决心、有能力。

  陈萍:(翻求职简历)你一个学历史的,连挖坟掘墓的边缘专业技能都没得,去打什么工?哪个老板雇你?你见过哪个公司、哪个老板,需要用历史知识来赚钱的?

  王世锋:也不一定是不?风水轮流转、皇帝轮流坐;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如今开始看重历史文化底蕴了。您看那些公司老总、地方领导,不也天天跳起、吼起,要切实践行“历史文化搭台、区域经济唱戏”么?

  陈萍:鬼扯!那喊历史应用学。

  王世锋:历史应用学,这又是要闹哪样?

  陈萍:讲故事!要不,你进村后也来个惊天发现?就讲发现屈原老先生的遗骸,从汩罗江冲到我们宣风市来了,然后申请一大笔资金,建设一个屈子文化经济开发区什么的?

  王世锋:鬼扯!这和争潘金莲的故乡、嫦娥奔月起飞基地好有一比嘞,我可丢不起这人!

  陈萍: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你呐!害得你和所有学历史的人一样,养成了讲死理的臭毛病。

  王世锋:哎,当初是您自作主张替我报历史系的!早讲过,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您得帮我解决工作;讨不到老婆,您就得嫁给我!不准反悔!

  陈萍:就你那成绩,师大除了历史专业,还有别的专业会录取你么?

  王世锋:师大上不了,可以报别的院校是不?实在不行我上二本,专业任选,就业易如反掌。

  陈萍:(拿份求职简历撕纸条玩)不和我同一个学校、不在我眼皮子底下,你敢保证不再犯错?

  王世锋:我犯什么错了?我犯什么错了?

  陈萍:你犯的错还少么?(屈指而数)初中打群架、高中谈恋爱、大学四年除了抽烟喝酒……大学四年,我都不晓得你在做什么?

  王世锋:有你这政委盯着,我还能做什么?这四年我什么都没做成,光和你吵架了!

  陈萍:少啰嗦,我是告诉你一声,不是来和你商量的!

  王世锋:哪么嘞?哪么我的命运就得由你安排?

  陈萍:因为你是我的。

  王世锋:我靠!

  5. 办公室,日,内

  胖老板:(坐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对对对,我看了你的简历,晓得你是学历史的!我们公司急需你这种历史学专业人才!哪么我们的马桶盖没鬼子的卖得好?就因为没大力弘扬中华民族的马桶盖历史文化嘛。

  王世锋:(坐在办公桌前)呃?马桶盖历史?我还真不了解。

  胖老板:历史文化价值有待挖掘嘛!你看那几个生肖首,拍卖价都上亿块钱嘞。后来还不都挖掘出来了?还不是几个冲厕开关么?来来来,你和我好好讲讲,我们公司的坐便器,该哪么利用历史知识扩大销路?

  王世锋:呃……

  胖老板:你学历史的嘛,挖掘挖掘?好好挖挖!

  王世锋:就算挖掘,也不是脑门一拍就有的呐!这是系统工程。

  胖老板:搞那么复杂做什么?就和那些编剧一样,胡编乱造就要得了!比如讲,哪个朝代、哪个皇帝用的坐便器,就和我们公司生产的一模一样?

  王世锋:唔,就讲贵公司的坐便器是依据哪朝哪代皇家御用马桶历史文化,结合现代高科技、纳米技术开发出来的4G,不,应该是5G产品,对痔疮、梅毒、牛皮癣都有辅助疗效,有病治病、无病养生……

  胖老板:对嘛!蛮好!你被录用了。

  王世锋:我靠!

  6. 路边摊,日,外

  几张小台坐满顾客。

  王世锋碗里的面所剩无几、低头看报纸。

  两位顾客站在王世锋身边,不耐烦地不时冷哼一声。

  王世锋:(拿手机打电话)您好、您好,请问贵公司招聘的创意策划师还有别的什么特殊要求么?唔唔,要得,我马上过去。(挂断电话,三两口吃完面,喝完汤,掏出把零钞数出五张块票)老板,结账。

  老板:(拿着垃圾桶和抹布过来,抓起钱塞进围裙兜里,收拾台面)喊什么喊?吃碗五块钱的光头面,占起位子看半天广告、打半天电话。

  王世锋:(拿起空矿泉水瓶)抱歉、抱歉!我、可以倒点开水么?

  顾客甲:(把一瓶矿泉水塞给王世锋)这瓶水给你,赶紧走、赶紧走。老板,两碗牛肉面、两瓶冰啤酒、两个卤肘子……

  王世锋接过矿泉水,稍一想,转身就走。

  顾客乙:(一把拉住王世锋,看他的衣服)小兄弟,你这衣服哪买的?

  王世锋:哪么了?

  顾客乙:这衣服仿得好,和正品一模一样。

  王世锋:(一把拨开他的手)什么仿得好?这就是正品,六百多块钱嘞。

  老板:(冷笑)正品、正品,穿六百多块的T恤,跑到我这小摊来吃五块钱的光头面、还一坐就看个把小时广告!

  王世锋:嘿嘿,您的面煮得好嘛,应该细细品味!(离开)

  顾客乙:(坐下)也不得这么讲,搞不好还真是个想独自闯荡的名门大少嘞。

  老板:唉,也不是特意针对他。如今满大街都是找工作的大学生,我这小摊就这么几个座位,当然想他们吃完就把座位让出来。抱歉、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7. 办公室,日,内

  女老板:(坐在老板椅上打电话)喂,王总呐,您的商标还满意不?满意?那就好、那就好。不客气、不客气,老朋友嘛。(挂断,拨号)张总呐,您好、您好,您的《可行性分析报告》还需要修改么?要得、要得,我们用最快的速度修改好呈送您过目,没关系、没关系,客户的要求就是我们的追求……

  王世锋:(敲门、推门探头进来)您好!

100集农村题材电视剧《女人堆里的菜鸟村官》

  女老板:(放下话筒)咳!进来!你是?

  王世锋:(躬身递上求职简历)您好!我喊王世锋,打过电话预约的,过来面试。这是我的简历,您请过目。

  女老板:(接过简历扔在桌上)坐吧。(电话响起,接电话)喂,哦,对对对,是综华创意策划有限公司。什么?要得、要得,方便、方便,您随时过来面谈,没问题、没问题!过来马上给您初步方案,包您满意。刚才您讲是什么公司?牛诞繁殖研究院?好嘞、好嘞,晓得了、晓得了……

  王世锋:(坐下,等女老板把话筒放下,笑)老板,您太忙,简要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师大历史系应届毕业生,学士学位,现年二十二岁……

  女老板:我这不是政府机关,也不是什么大型企业,能为我赚钱的员工都是好员工,别的都是鬼扯。

  王世锋:唔。当然、当然。

  女老板:刚好,等下有个客户过来。只要把她拿下来,你面试就算合格了。

  王世锋:我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嘞。

  女老板:什么都不了解?那你来应什么聘?我们公司是做什么业务的?

  王世锋:创意策划。

  女老板:对头。创意策划哪么做?

  王世锋:根据客户要求,给出迎合受众的优秀推介方案。

  女老板:对头。等下过来的这位客户要求策划个广告词。你晓得她是做什么生意的?

  王世锋:不晓得。

  女老板:(操作电脑,盯着屏幕看)我也不晓得。赶紧上网查呐。你看看、你看看,找到了。牛诞繁殖研究院。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客户蛮快就要到了,赶紧拿广告词出来,要求简单明了、朗朗上口。只要客户满意,你面试就算合格了。

  王世锋:(起身踱步)牛诞繁殖研究院?牛诞繁殖研究院?……

  女老板:(操作电脑)赶紧、赶紧……

  王世锋:有了。爸爸妈妈,你们想我了么?快去找牛诞繁殖研究院吧!您看这样要得不?

  女老板:(抬头一愣)呃?

  牛总:(进门)您好,刚才是我打的电话预约。

  女老板:唔哼。您好、您好,请坐!

  王世锋:(倒杯水放在坐在沙发上的牛总面前)您好,请喝水。

  牛总:谢谢!老总呐,刚才您讲贵公司智库庞大、过来就有初步方案?给我介绍介绍。

  女老板:小王呐,来,给牛总介绍一下初步方案。

  王世锋:(夸张表演)爸爸妈妈,你们想我了么?快去找牛诞繁殖研究院吧!

  牛总:(吃惊)你爸爸妈妈想你了,找我做什么?

  王世锋:您不是搞繁殖研究的么?让不育不孕患者找您呐。

  牛总:(大笑)搞错了!我开的是兽医医院,给牛马配种的。

  王世锋:我靠!(手机响起,到一边小声接电话)还在面试嘞。

  陈萍:(OS)都是些什么问题?

  王世锋:一个什么牛诞繁殖研究院要个广告词。

  女老板:他逗您玩嘞。具体方案在电脑里。我给您介绍一下。“牛马不孕莫悲哀,牛诞包您双胞胎!”哪么样?

  牛总:(一拍大腿)好!

  女老板:好是不?本公司人才资源丰富,没有做不好的创意策划。满意的话,请先签合同,细节上我再安排人员完善。(操作电脑,打印机出纸张)

  牛总:要得!照贵公司的规矩,先付一半费用是不?

  女老板:(把一页纸送到牛总面前)不急、不急。

  陈萍:(OS)哦?刚才创客网上也有这项目悬赏,我用你的号提供了方案。“牛马不孕莫悲哀、牛诞包您双胞胎”!哪么样?

  王世锋:啊?这么巧?唔唔,牛总,牛马不孕莫悲哀,牛诞包您双胞胎!

  牛总:(在纸上签字)蛮好,我认可了。

  王世锋:(握拳)耶!(拿手机到一边小声)喂,政委,谢谢哈。客户认可了,你那边也拿到赏金了是不?什么?中标的是什么?爸爸妈妈,你们想我了么?快找牛诞繁殖研究院吧!没搞错吧?

  牛总:(把纸交给女老板,握手)贵公司真是人才济济呐。佩服佩服!今天就把首付款转给你。再见。(出门)

  女老板:(冲已经出门的牛总点头致意)再见。您慢走!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坐回到老板椅上)唔哼!小王呐,你不是蛮合格嘞。

  王世锋:(坐到办公桌前)老板,请问您是哪么这么快拿出广告词的?

  女老板:这是商业机密。

  王世锋:什么商业机密?是不是在创客网站上紧急悬赏?

  女老板:什么意思?

  王世锋:先在创客网站上多注册些帐号,客户有要求时,拿个帐号高价悬赏。我们这些在校的、刚出校门的菜鸟急于赚钱,屁颠屁颠地拿出方案来。然后……

  女老板:(笑)然后,从中选个最好的方案给客户;同时用另一个帐号提出个狗屁方案来,在网站上我们选自己的狗屁方案中标。

  王世锋:这样既有了好方案、又没花几块钱。

  女老板:(点头)聪明呐。

  王世锋:比如,刚才您立即悬赏,然后用我那个狗屁方案投标。用的是别个的方案,中标的却是我?

  女老板:(拿起王世锋的求职简历看)你被录用了。

  王世锋:(起身,大声)我靠!你选中的方案,是我老婆用我的小号提供的!

  8. 陈萍家,夜,内

  电视机里播放着肥皂剧。

  穿着睡裙的陈萍仰在沙发上不住地做深呼吸。

  盛小琳捧着个纸盒出来,坐在陈萍身边。

  陈萍:(抬手一拍脑门)哦哟,我爸什么时候才回来呐?

  盛小琳:啊?不管他。萍儿,听妈讲完,先到商务局做临时工……

  陈萍:妈,您放心!我不得呆在屋里吃闲饭。

  盛小琳:(打开纸盒)不是这意思、不是这意思!你不晓得嘞!从去年开始,好多人拿相片过来。(拍拍纸盒)呶,你看、你看,都一大盒子了。这个,你看看,你爸好朋友的独生子,你看,耳垂又肥又大嘞。老话讲,耳垂比肩、洪福齐天……

  陈萍:妈,刘玄德你认得不?

  盛小琳:刘玄德?你同学还是你朋友?

  陈萍:史料记载,此公双耳垂肩,但六十刚出头就死翘翘了。

  盛小琳:史料记载?哦,你讲刘备呐?

  陈萍:唔,他可不是我同学、更不是我朋友,我和他不熟。

  盛小琳:莫捣乱!(换张照片)看看这个,好秀气嘞……

  陈萍:(扭头瞄一眼)唔唔,一看就是个伪娘。

  盛小琳:(再换一张照片)这个这个,他爸在省政协……

  陈萍:咦?妈,他爸在省政协,您拿他的相片给我看什么?有他爸的相片么?

  盛小琳:拿他爸的相片做什么?

  陈萍:您不是要我做他后妈么?

  盛小琳:啐!正经点好不?

  陈萍:我蛮正经的呐。

  盛小琳:(换张照片送到陈萍眼皮底下)他喊史振林,刚调来团市委当副书记,全市最有前途的年轻干部。

  陈萍:(接过照片看)我瞧瞧,唔,不错不错。可惜了!妈,太晚了!

  盛小琳:(抬腕看看手表)才十二点多嘞,晚什么晚?

  陈萍:(把照片扔回纸盒里)不是讲时间。是您介绍得太晚了。

  盛小琳:哪么嘞?

  陈萍:(一把搂紧盛小琳装哭)妈,都怪我,都怪我年轻不懂事!大学这四年,我刮了四次宫,医生讲不能再刮了,再刮将来不能生孩子了。妈,我好惨呐……

  盛小琳:(大吃一惊)啊?王世锋的?

  陈萍:(把笑出的泪水都抹在盛小琳睡裙上)妈,莫怪他,是我愿意的!是我对不住您,您原谅我好不好……

  9. 仓库,日,内

  王世锋跟着主管在货物堆中走。

  主管:师大毕业来做仓管?

  王世锋:职业不分贵贱嘛。

  主管:是不分贵贱,但学以致用总应该是不?哎,我给你指条路吧。

  王世锋:谢谢、谢谢!您讲。

  主管:文玩街那些玩古董的,肯定需要你这种人才。帮他们鉴别真假,促成一单生意最少能赚三五百块。

  王世锋:谢谢您高看我一眼!我学历史的,和考古隔行嘞。

  主管:连鉴别古董都不晓得?那学历史有什么用?

  王世锋:(一脸苦相)哦哟,大学四年,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目前还没找到标准答案。

  主管:(瞧瞧王世锋苦笑)你还真是个好人。

  王世锋:我晓得!学历史的实在混不下去了,可以不懂装懂,拿学历去当托!

  主管:咦?你都晓得呐?

  王世锋:晓得,但我做不了。

  主管:好人呐!其实那些东西,玩的没几个懂行、懂行的根本玩不起。

  王世锋:看来您是古玩行家。

  主管:(怒)你是行家!你十八代祖宗都是行家!

  王世锋:(微鞠一躬)对不住、对不住!

  主管:(微鞠一躬)对不住、对不住!这工作还满意不?

  王世锋:还真做不了,仓管还兼起装卸工嘞。不是怕累,主要是加班时间太长,我还要省下时间看书考公务员嘞。

  主管:最好!看你这副眼镜,我还担心被货物砸到你脑壳嘞。上次也是一个大学生,是……是个什么哲学硕士,刚来上班,就把脚砸了。赔他钱也就算了,反正有保险,但害得我被扣了一个季度的奖金,去年过年都没钱回老家……

  10. 仓库,日,外

  王世锋:(走出来,闷吼一声)我靠!(捂嘴,回头看)

  主管在仓库里细心地整理货物。

  王世锋长叹一声,离开。

  11. 小旅馆,四人间,夜,内

  一铺床空着,另三铺床上各一人坐在床上、拿着手机玩。

  王世锋仅穿着条短裤、踢着拖鞋、端着脸盆、脖子上搭着条毛巾进来,头发还未干透。

  放下脸盆、挂好毛巾,手机响起,王世锋拿起看看,倒在床上接电话。

  分屏,陈萍和王世锋打电话。

  陈萍穿着睡裙盘腿坐在床上。

  陈萍:哪么样?

  王世锋:还好,好几个公司争起、抢起要聘我嘞。

  陈萍:唔唔唔,都是些什么好职位?

  王世锋:卫浴公司的营销经理、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物流集团的仓储主管……

  陈萍:停停停!哄自己开心蛮好玩是不?马上给我滚回来!

  王世锋:政委,就按您的吩咐,不也还有几天么?

  陈萍:我警告你王世锋,耽误培训,看我哪么收拾你!

  王世锋:晓得了。(挂断电话扔在一边,长叹一声)

  房客甲:(笑)小兄弟,您是军人?

  王世锋:鬼扯。

  房客甲:您刚才不是和政委通话么?

  王世锋:呃?那是我自己的政委。

  房客丁:啊?失敬、失敬!都有自己的政委了?(皮笑肉不笑)那您肯定是首长!请问首长贵庚呐?

  王世锋:嘁。

  房客乙:(冷笑)如今的骗子越来越离谱了,这么年轻就敢装首长?还到这二十块一晚的小旅馆来过夜?

  王世锋:(手机响起,王世锋迅速接电话)喂,您好、您好,我是、我是。好的、好的,明天准时到您办公室。(挂断电话,得意地哼小曲)

  房客乙:(摇头)中国还真是骗子太多、傻子都不够用了。

  房客甲:(冷笑)呵呵。

  王世锋:(一把扯过毛巾毯蒙头睡觉)我靠!

  12. 建筑工地,日,外

  各种运行的设备。

  忙碌的工人。

  成堆的建筑材料。

  板房,门口牌子“大宇建筑股份有限公司天鹅湖畔项目工程部”。

  王世锋过来,向门内走。

  13. 项目部,日,内

  大腹便便的老八躺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两条腿搁在办公桌上轻轻晃。

  温秘书在一边的电脑里玩游戏。

  王世锋:(进来)您好!电话约好过来应聘的。

  温秘书:(起身来从饮水机中倒杯水放在茶几上)您好,坐吧。(回身继续玩游戏)

  王世锋:(手捧求职简历,看看老八和温秘书)这是我的简历。

  老八:(睁开眼瞧瞧又闭上,马上双眼圆睁,起身)老大?

  王世锋:您是?

  老八:(过来拍拍王世锋的肩)老大,是我呐,老八。

  王世锋:老八?

  老八:黑桃八呐。

  王世锋:哦哟,这么些年不见,你小子成公司老总了?

  老八:(把王世锋往沙发上拉)什么老总?不是没考上高中么?没办法,只好出来混,混到如今,也就一小包工头。

  王世锋:(坐在沙发上打量办公室)自家兄弟,不消来这套。听讲,你的公司都准备上市了嘞。

  老八:(给王世锋敬烟)也就扯个蛋!哄别个耍的。老实讲,就是个变相广告。

  王世锋:(接过烟,凑着老八的火机点燃)自家兄弟不讲假话,我看你公司的广告过来应聘的。

  老八:(点燃烟深吸一口)啊?你不是大学毕业了么?

  王世锋:(苦笑)是呐,毕业就失业嘛,兄弟我紧跟社会潮流。

  老八: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老大,你过来帮我。

  王世锋:我能帮你什么?

  老八:温秘书,哪么不上茶?

  温秘书:(专心玩游戏)已经倒了水,在那。

  老八:这是我老大!马上泡壶好茶过来。

  温秘书:(赶紧起身泡茶)对不住、对不住……

  王世锋:(笑笑)有水就够了。

  老八:(拍拍王世锋的肩膀)老大,陈萍老子不是副市长了么?你是他没过门的女婿,你讲能帮我什么?

  王世锋:老八,当初,我们兄弟和陈萍可是势不两立的。

  老八:自家兄弟也来这套?那时候不懂事,闹起好耍。再讲,你们可是欢喜冤家!哪么样?我们回宣风市去开个公司?我出钱、你搞好和你岳父的关系。赚到钱,我们两兄弟二一添作五,不怕生意做不大。

  王世锋:我还想你关照我嘞!

  温秘书:(过来斟茶)您请用茶。

  王世锋:(抬抬屁股)谢谢、谢谢!

  老八:(把王世锋按在沙发上)老大,你以前不这样呐。抱起金碗讨饭的事你也做得出来?

  王世锋:人到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兄弟我要大难临头了,你得帮我找条活路。

  老八:哪么嘞?

  王世锋:你晓得陈萍给我安排条什么路?

  老八:什么路?

  王世锋:大学生村官。

  老八:我靠!温秘书,你不是做过大学生村官么?来来来,给我老大介绍介绍大学生村官是个什么鬼。

  温秘书:(干笑)嘿嘿!你们聊、你们聊!

  14. 自助餐厅,夜,内

  王世锋狼吞虎咽。

  邻座食客侧目、发笑。

  陈萍支着下巴看他的吃相,微笑。

  吃完碗里的饭菜,打个嗝,王世锋抽张面巾纸擦擦嘴,长舒一口气。

  陈萍:(把水杯推过来,微笑)吃饱了?

  王世锋:(端杯喝口水,尴尬地笑)自助餐嘛,不吃白不吃。

  陈萍:良禽择木而栖,请问先生准备登哪个高枝?

  王世锋: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先生先死、先死先生。

  陈萍:好好好,不是先生。阁下,请问阁下拟往何处高就?

  王世锋:哦哟,莫动。

  陈萍:哪么了?

  王世锋:不管哪么看,都觉得大小姐您不是老子娘亲生的。

  陈萍:啐。找死呐?

  王世锋:话说历朝历代皇帝老子,网络天下美女于一统,龙心大悦之余,也赏赐一两个秀女给宠臣亲信,照理,官家小姐应该个个秀外慧中才是。(拿个不锈钢盘子)您拿这个照照,进了动物园,老虎、狮子都吓得屁滚尿流嘞!

  陈萍:(把盘子拍在桌子上)真不想活了?汇报汇报,找到个什么好职位?

  王世锋:(神情低落)还记得老八么?

  陈萍:老八?哪个老八?

  王世锋:黑桃八。

  陈萍:哈,你那个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狐朋狗友?

  王世锋:莫鬼扯,别个如今是公司老总了。

  陈萍:咦?这小子出息了?做什么生意?

  王世锋:房地产。

  陈萍:哦,还真应了那句话,读完大学出来搬砖的时候,你没考上大学的兄弟已经成了包工头。

  王世锋:严肃点。

  陈萍:唔,严肃点。

  王世锋:您讲,我这么优秀的青年才俊,哪么就没伯乐发现嘞?

  陈萍:有呐,哪个讲没有?

  王世锋:在哪?

  陈萍:(指指自己)仔细瞧瞧。

  王世锋:啊?您?政委,喊我这等优秀人才去做村官,就相当于让千里马拉大车、拿导弹打蚊子!有您这样的伯乐么?

  陈萍:讲好的,今天是最后一天!再找不到工作,就给我老老实实去培训、做村官。

  王世锋:不是还有一下午么?看我的。(大声)老板,您这招洗碗工不?不要工资,包吃包住就好……

  邻座一位食客呛得饭粒喷射。

  15. 酒店贵宾房,夜,内

  王世锋:(打量各种摆设)哦哟哟、哦哟哟哟……

  陈萍:够了么?

  王世锋:这一夜要好多钱?

  陈萍:又不要你花钱。

  王世锋:当然晓得不要我花钱,再讲我也没钱。这房间,你爸的长租套房是不?

  陈萍:再讲一道。

  王世锋:好话不讲二道。培训一个月嘞,这也太奢侈了。干脆,我住您屋里去,您把房钱给我。

  陈萍:要得,如今就去退房。

  王世锋:(倒在床上)算了,还是在这将就吧。去您屋里?还不晓得未来岳母娘会拿什么把我打出来嘞。

  陈萍:也就今晚,明天到党校住集体宿舍。

  王世锋:啊?大学四年我都没住集体宿舍,毕业了还住集体宿舍?

  陈萍:(躺在王世锋身边)你有房子么?好了、好了,睡觉。

  王世锋:(搂住陈萍)嘿嘿,一起睡?不怕警察叔叔来查房?

  陈萍:(抱住王世锋)这房间不便宜。

  王世锋:(吻陈萍)对对对,总统套间嘛!看哪个小警察敢来查房!

  陈萍:(跟王世锋亲吻)鬼扯什么嘞?你一个人睡太不划算。

  王世锋:(剥陈萍衣服)就喜欢你这会过日子的老婆。

  陈萍:(捏王世锋的脸)哪个是你老婆?

  16. 原始森林,日,空镜

  起伏群山、莽莽林海。

  17. 林间古道,日,外

  虎啸猿啼、蛇横虫纵。

  盘本柏前世等身着古代囚服、戴着枷、用一根绳子捆成一串的男人。

  黄细女前世等身着古代民服的女人。

  男女个个心惊胆战、踉跄前行。

  王世锋前世等身着古代官衣随行羁押。

  王世锋前世:他娘的,老子倒了八辈子血霉,领到这苦差事?这些贼配军一点油水都没得。

  雷耀文前世:这些贼配军命还真硬,快过岭了都还不死。看来,兄弟们还真得陪他们到南海了。

  王世锋前世:(大声)跟起、跟起!

  雷耀文前世:(大声)列位都莫生怨气!兄弟们吃的就是这碗饭。有钱的、没钱的都服事过。有钱的,能关照的尽量关照;没钱的,不找麻烦也不为难他。岭南岭北,就以前面的黄蘗山区分。看到了么?好好看看,翻过这座山,就是岭南境界了。

  王世锋前世:(笑)都好好看看哈!轻云缭绕、飞禽走兽,好个安身立命、稍息永眠福地嘞。诸位有通文墨的么?吟首诗?填阙词?抓紧哈,过了这黄蘗山,可就没机会咯……

  雷耀文前世:对头!好好看看哈。到了岭南,瘴气弥漫、虫蛇出没、虎豹横行,十人过去九不回哟……

  王世锋前世:(瞧瞧一脸紧张的犯人)莫鬼扯!列位放心!岭南风和日丽,不敢讲丰衣足食,温饱绝对不愁。

  雷耀文前世:对头!莫想不开!兄弟们千八百里地带你们过来,如数交割还是蛮重要的。

  彭芳前世:啊……

  雷耀文前世:(抽刀)哪么了?

  彭芳前世:(指点)死、死人!

  雷耀文前世:(还刀入鞘,指指大树上绑着的干尸,笑)少见多怪。都看看、都看看哈!那些都是蛮子土匪绑架后没人赎的肉票!放心,你们有官爷押送,没人敢绑你们的票……

  王世锋前世:都跟起!莫看了、莫怕。

  邓铁运前世:(小声)听讲,到了岭南再也回不来了?

  盘本柏前世:(小声)回什么回?到哪不都是为了活命?

  赵良林前世:(小声)听讲,蛮多官差为了省事,会找个地方结果我们这些人?

  盘本柏前世:(小声)鬼扯!不管哪样,他们都要交差的。

  雷耀文前世:(大声)都看好哈,路陡沟深,万一哪个掉下去,骨头渣滓都没办法捞上来。

  王世锋前世:(大声)一两个还好,你们这些绳子拴到一起的要更加担心,一个掉下去就是一串嘞。

  赵良林前世:(小声)听听、听听,他们准备动手了。

  差役甲:(过来抽赵良林前世一鞭)讲什么?跟紧。

  盘本柏前世:(大声)咳咳咳……

  詹慧玲前世:(凑过来)哪么了?

  盘本柏前世:(小声)他们可能不准备送我们到地方。

  詹慧玲前世:(恐惧)哪么办?

  盘本柏前世:(小声)见机行事,和他们通个气。

  詹慧玲前世:要得。(慢下来凑近周云莉前世)都通个气,看他们哪么办。

  周云莉前世:要得。(慢下来跟走过的女人小声)机灵点,看他们男人哪么办。

  雷耀文前世:列位赶紧哈,天黑前必须赶到下个驿站,不然都要喂老虎。

  王世锋前世:莫急、莫急!只要不拖沓,天黑前赶得到,跟紧、跟紧。

  差役乙:(大声)跟得起的跟起,跟不起的听天由命!

  差役丙:莫鬼扯!都莫听他们的,一起走……

  众差役:(狂笑)哈哈哈……

  邓铁运前世:(小声)哪么办?

  盘本柏前世:(凑近走过的詹慧玲,小声)歇脚。

  詹慧玲前世:(小声)晓得了。(大声)端公,实在走不起了,歇下脚嘛。

  周云莉前世等妇人:(大声)实在走不起了,歇下脚嘛。

  差役丁:(扬鞭)快走。

  盘本柏前世:端公,给我们喝口水嘛。

  盘承钧前世一头摔倒在地。

  黄细女前世、彭芳前世:(扑上来)钧崽(承钧)……

  雷耀文前世:(上来踢一脚盘承钧屁股)起来。

  黄细女前世:端公,求求你们了,他实在不行了,给他松松枷锁嘛!求求你们了……

  雷耀文前世:(再踢一脚盘承钧屁股)起来。

  王世锋前世:(上来踢一脚盘承钧屁股)起来。

  雷耀文前世:没死吧?

  王世锋前世:饱死鬼做不成,总不能给他做渴死鬼!开锁、落枷。

  差役丁:(给盘承钧开锁)装什么死?(把盘承钧前世往涧泉边拖)喝嘛、喝嘛,喝死你去。

  邓铁运前世等人:端公,给我们也松松嘛。

  差役戊:(抽刀)找死呐?散开!

  众差役:(抽刀)散开!不准过来……

  盘本柏前世向众人使个眼色,用枷撞向差役甲头部。

  差役甲倒地。

  戴枷的男人和官兵激烈搏杀。

  未戴枷的女人、老人加入战斗。

  黄细女前世扑向王世锋前世掐他脖子。

  王世锋前世抽刀。

  彭芳前世捡起石头砸向王世锋前世脑袋。

  王世锋前世倒地、挥刀捅进彭芳前世腹部。

  彭芳前世倒地,圆睁的双眼死死盯着王世锋前世。

  官差被逐一打杀、多名落枷峒先民被打杀。

  王世锋前世:(血流满面,迎着彭芳前世圆睁的双眼,双脚蹬地后退)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18. 酒店,夜,内

  王世锋:我不想的、我不想的……

  陈萍:(打开床头灯,拍王世锋脸)醒醒、醒醒!哪么了?

  王世锋:(满头大汗)做恶梦了。

  陈萍:哪么还和小娃子一样?(搂紧王世锋)来,抱抱。梦见什么了?

  王世锋:我要去的落枷峒村,我杀人了,我也给别个打死了。

  陈萍:不是吧?爸爸讲,骆家洞村民纯朴、善良。

  王世锋:我梦见他们祖宗了。

  陈萍:鬼扯!

  王世锋:真的,我查过资料,那是个有千年历史的小山村,先祖来自何方不得而知,反正都不是什么良民。

  陈萍:(亲亲王世锋)乖,睡哈、睡哈,离天亮还早嘞!

  王世锋:这些犯官、罪民暴力抗法,打杀官兵后抱头鼠窜。也不晓得跑了好久、逃了好远,反正,就在如今的地方停下来透气、砸开枷锁,那破山沟,后来就喊落枷峒……

  陈萍:唔唔唔,睡觉、睡觉。

  王世锋:什么睡觉?睡是着了、觉是醒了。

  陈萍:(捂住王世锋的嘴)睡、睡着!不准再做恶梦,连美梦都不准……

  19. 街边烧烤摊,夜,外

  李迎芳:今天才公布去向嘞,你就这么清楚了?

  王世锋:楚庆县城我都去过两趟了嘞。

  曹丽芬:哦,你小子上面有人。

  众人:哦。

  雷耀文:哪么样?楚庆可是宣风市第一个小康县嘞。

  王世锋:不是讲小康不小康、关键看老乡么?我们六个都要进村嘞,到时自己都看得明白。

  冯艳艳:我也上网看了相关资料。楚庆县那小康帽子水分太重,网上有个举报帖子,讲当年连学生学费都列为了财政收入嘞。

  吕亚萍:唔,如今楚庆煤炭资源已经枯竭,依附于煤炭的铸造业又撞到环保风,这两个主业一倒,运输业也是一落千丈。

  冯艳艳:在网上用楚庆县名搜索,除了领导开会的新闻,多半是投诉、举报的贴子。

  吕亚萍:担心什么?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哎,世锋,这么早就晓得去向,你那贵人把你安排在哪个富裕村镀金?

  王世锋:落枷峒。

  雷耀文:这个村主要经济来源是什么行业?

  王世锋:务工。

  李迎芳:嘁!既然早就给你安排好了,不可能给你去贫困村。

  曹丽芬:不懂了吧?到贫困村去最好,随便做点成绩出来都闪闪发光嘞。

  冯艳艳:对头。若考得起公务员,当村官时的大小成绩都是蛮重的砝码。

  王世锋:最恼火的是,这破山村竟然连个贫困村都不是。

  众人:啊?

  吕亚萍:想那么多做什么?不管哪个,帮一两家贫困户脱贫,一点问题没有。大不了,有劳动力的帮他找个公益性工作岗位,没劳动力的帮他们争取到低保。

  王世锋:就是。从我个人来讲,帮一两家贫困户脱贫简单得很。大不了,我出去打工,把工钱都给他们!对口扶贫,简单。

  众人:哈哈。好主意。

  王世锋:来来来,干一杯。为挺进楚庆县的大学生村官,干杯!

  众人:干杯!

  (推出片名:女人堆里的菜鸟村官)

  (演职员表)

  (第一集完)

一、50个好故事

1、一只火鸡和一头牛闲聊,火鸡说:我希望能飞到树顶,可我没有勇气。牛说:为什么不吃一点我的牛粪呢,他们很有营养。火鸡吃了一点牛粪,发现它确实给了它足够的力量飞到第一根树枝,第二天,火鸡又吃了更多的牛粪,飞到第二根树枝,两个星期后,火鸡骄傲的飞到了树顶,但不久,一个农夫看到了它,迅速的把它从树上射了下来。

    生存之道1:牛屎运让你达到顶峰,但不能让你留在那里。

    2、乌鸦站在树上,整天无所事事,兔子看见乌鸦,就问:我能像你一样,整天什么事都不用干吗?乌鸦说:当然,有什么不可以呢?于是,兔子在树下的空地上开始休息,忽然,一只狐狸出现了,它跳起来抓住兔子,把它吞了下去。

    生存之道2:如果你想站着什么事都不做,那你必须站的很高,非常高。

    3、一只小鸟飞到南方去过冬。天很冷,小鸟几乎冬僵了。于是,飞到一大块空地上,一头牛经过那儿,拉了一堆牛粪在小鸟的身上,冬僵的小鸟躺在粪堆里,觉得很温暖,渐渐苏醒过来,它温暖而舒服的躺着,不久唱起歌来,一只路过的野猫听到声音,走过去看个究竟,循着声音,野猫很快发现了躺在粪堆里的小鸟,把它拽出来吃掉了。

    生存之道3:不是每个往你身上拉大粪的人都是你的敌人。也不是每个把你从粪堆里拉出来的人都是你的朋友,还有,当你躺在粪堆里时,最好把你的嘴闭上。

    4、海底里有一个瓶子,这瓶子里困着一个巨魔。那是五百年前一个神仙把巨魔收到瓶里的。巨魔曾经许过一个愿,谁能把这个瓶子捞起来,把瓶塞打开,把他救出来,他就赠给这个人一座金山。可是,五百年过去了,还没有人把这瓶子捞起来。巨魔十分气恼。他诅咒说 : “以后,如果谁把我救出来,我就一口把这个人吞掉。”有一个青年的渔夫,他撒网捕鱼,当他收网的时侯,发现网里有一个古旧瓶子,他把瓶塞打开,啊 ! 一阵浓烈的烟雾喷出来,徐徐吐出一个比山还大的巨魔。“哈哈哈哈 ! ”巨魔的笑声,震得海涛汹涌起来。他说 : “年青人,你把我救出来,我本应谢谢你,可是,你做得太迟了,倘若你早一年把我救起,你就可以得到一座金山啦 ! 唉,我等了五百年,我太不耐烦了,我已经许了恶愿,要把救我出来的人一口吃掉 ! ”那青年吃了一惊,但立即镇定地说 : “哟,这么小小的瓶子,怎能把你盛下呀,你一定说谎,你再回到瓶子给我看看吧 !”

   “哈哈哈哈 ,我不会上当的 ! 天方夜潭早把这个古老的故事说过了,我如果再钻入瓶子里,你把塞子再塞上,故事不就说完了么 ”“什么 你有看过天方夜潭么 你真是一个博学多才之士呀 ! 你还有看过苏格拉底的哲学著作吗 ”“哈哈 ! 这五百年我躲进瓶子里,穷读天下的经典著作,苦苦修行,莫说是西方的巨著,东方的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我都念得熟透了。”“啊,中国太史公的史记你也颇有研究吧 墨子的著作有涉猎么 ”“别说了,经史子集无一不通 ! ”“不过,我想你一定没有见过红楼梦的手抄本,这是一部难得一见的版本呢 ! ”“哈哈哈,你这个小子太小觑我了,这本书的收藏者正是我呀 ! 让我拿出来给你开开眼界吧 !”巨魔立即又化作一阵浓烟,徐徐进入瓶子里。这时侯,那青年渔夫不再迟疑,连忙把瓶塞堵住瓶子了。

    5、从前,有两个饥饿的人得到了一位长者的恩赐:一根鱼竿和一篓鲜活硕大的鱼。其中,一个人要了一篓鱼,另一个人要了一根鱼竿,于是他们分道扬镳了。得到鱼的人原地就用干柴搭起篝火煮起了鱼,他狼吞虎咽,还没有品出鲜鱼的肉香,转瞬间,连鱼带汤就被他吃了个精光,不久,他便饿死在空空的鱼篓旁。另一个人则提着鱼竿继续忍饥挨饿,一步步艰难地向海边走去,可当他已经看到不远处那片蔚蓝色的海洋时,他浑身的最后一点力气也使完了,他也只能眼巴巴地带着无尽的遗憾撒手人间。

    又有两个饥饿的人,他们同样得到了长者恩赐的一根鱼竿和一篓鱼。只是他们并没有各奔东西,而是商定共同去找寻大海,他俩每次只煮一条鱼,他们经过遥远的跋涉,来到了海边,从此,两人开始了捕鱼为生的日子,几年后,他们盖起了房子,有了各自的家庭、子女,有了自己建造的渔船,过上了幸福安康的生活。

    一个人只顾眼前的利益,得到的终将是短暂的欢愉;一个人目标高远,但也要面对现实的生活。只有把理想和现实有机结合起来,才有可能成为一个成功之人。有时候,一个简单的道理,却足以给人意味深长的生命启示。

    6、孔子的一位学生在煮粥时,发现有肮脏的东西掉进锅里去了。他连忙用汤匙把 它捞起来,正想把它到掉时,忽然想到,一粥一饭都来之不易啊。于是便把它吃了。/刚巧孔子走进厨房,以为他在偷食,便教训了那位负责煮食的同学。经过解释,大家才恍然大悟。孔子很感慨的说:“我亲眼看见的事情也不确实,何况是道听途听呢?”

    启示:推销生意是一种组织性质的生意,因为人多,人事问题也多。我们不时听到是非难辨的话,如某公司攻击另一间公司,如是者往往令人混淆是非,影响信心。因此找出事情的真相,不是轻易相信谣言,辛辛苦苦建立的事业才不会毁于一旦。

    7、有位秀才第三次进京赶考,住在一个经常住的店里。考试前两天他做了三个梦,第一个梦是梦到自己在墙上种白菜,第二个梦是下雨天,他戴了斗笠还打伞,第三个梦是梦到跟心爱的表妹脱光了衣服躺在一起,但是背靠着背。

    这三个梦似乎有些深意,秀才第二天就赶紧去找算命的解梦。算命的一听,连拍大腿说:“你还是回家吧。你想想,高墙上种菜不是白费劲吗?戴斗笠打雨伞不是多此一举吗?跟表妹都脱光了躺在一张床上了,却背靠背,不是没戏吗?”

    秀才一听,心灰意冷,回店收拾包袱准备回家。店老板非常奇怪,问:“不是明天才考试吗,今天你怎么就回乡了?”秀才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店老板乐了:“哟,我也会解梦的。我倒觉得,你这次一定要留下来。你想想,墙上种菜不是高种吗?戴斗笠打伞不是说明你这次有备无患吗?跟你表妹脱光了背靠靠躺在床上,不是说明你翻身的时候就要到了吗?”

    秀才一听,更有道理,于是精神振奋地参加考试,居然中了个探花。

    积极的人,象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消极的人,象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想法决定我们的生活,有什么样的想法,就有什么样的未来。 

    8、有一天动物园管理员们发现袋鼠从笼子里跑出来了,于是开会讨论,一致认为是笼子的高度过低。所以它们决定将笼子的高度由原來的十公尺加高到二十公尺。结果第二天他们发现袋鼠还是跑到外面来,所以他们又决定再将高度加高到三十公尺。

    沒想到隔天居然又看到袋鼠全跑到外面,于是管理员们大为紧张,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将笼子的高度加高到一百公尺。

    一天长颈鹿和几只袋鼠们在闲聊,“你们看,这些人会不会再继续加高你们的笼子?”长颈鹿问。

    “很难说。”袋鼠说∶“如果他们再继续忘记关门的话!”

    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只知道有问题,却不能抓住问题的核心和根基。

    9、在某个小村落,下了一场非常大的雨,洪水开始淹没全村,一位神父在教堂里祈祷,眼看洪水已经淹到他跪着的膝盖了。一个救生员驾着舢板来到教堂,跟神父说:“神父,赶快上来吧!不然洪水会把你淹死的!”神父说:“不!我深信上帝会来救我的,你先去救别人好了。”

    过了不久,洪水已经淹过神父的胸口了,神父只好勉强站在祭坛上。这时,又有一个警察开着快艇过来,跟神父说:“神父,快上来,不然你真的会被淹死的!”神父说:“不,我要守住我的教堂,我相信上帝一定会来救我的。你还是先去救别人好了。”

    又过了一会,洪水已经把整个教堂淹没了,神父只好紧紧抓住教堂顶端的十字架。一架直升飞机缓缓的飞过来,飞行员丢下了绳梯之后大叫:“神父,快上来,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们可不愿意见到你被洪水淹死!!”神父还是意志坚定的说:“不,我要守住我的教堂!上帝一定会来救我的。你还是先去救别人好了。上帝会与我共在的!!”

    洪水滚滚而来,固执的神父终于被淹死了……神父上了天堂,见到上帝后很生气的质问:“主啊,我终生奉献自己,战战兢兢的侍奉您,为什么你不肯救我!”上帝说:“我怎么不肯救你?第一次,我派了舢板来救你,你不要,我以为你担心舢板危险;第二次,我又派一只快艇去,你还是不要;第二次,我以国宾的礼仪待你,再派一架直升飞机来救你,结果你还是不愿意接受。所以,我以为你急着想要回到我的身边来,可以好好陪我。”

    其实,生命中太多的障碍,皆是由于过度的固执与愚昧的无知所造成。在别人伸出援手之际,别忘了,惟有我们自己也愿意伸出手来,人家才能帮得上忙的!!!

    10、五岁的汉克和爸爸妈妈哥哥一起到森林干活,突然间下起雨来,可是他们只带了一块雨披。爸爸将雨披给了妈妈,妈妈给了哥哥,哥哥又给了汉克。汉克问道:“为什么爸爸给了妈妈,妈妈给了哥哥,哥哥又给了我呢?”爸爸回答道:“因为爸爸比妈妈强大,妈妈比哥哥强大,哥哥又比你强大呀。我们都会保护比较弱小的人。汉克左右看了看,跑过去将雨披撑开来挡在了一朵风雨中飘摇的娇弱小花上面。

    真正的强者不一定是多有力,或者多有钱,而是他对别人多有帮助。责任可以让我们将事做完整,爱可以让我们将事情做好。

    11、一天夜里,已经很晚了,一对年老的夫妻走进一家旅馆,他们想要一个房间。前台侍者回答说:“对不起,我们旅馆已经客满了,一间空房也没有剩下。”看着这对老人疲惫的神情,侍者又说:“但是,让我来想想办法……”

    叙述到这里,你希望下面有一个数学的继续,还是愿意得到一个文学的结局?但不管怎样,数学和文学都将在这里分手了。

    数学的故事是这样发展的:这个好心的侍者开始动手为这对老人解决房间问题:他叫醒旅馆里已经睡下的房客,请他们换一换地方:1号房的客人换到2号房间,2号房的客人换到3号房间……以此类推,直至每一位房客都从自己的房间搬到下一个房间。这时奇迹出现了:1号房间竟然空了出来。侍者高兴地将这对老年夫妇安排了进去。没有增加房间,没有减少客人,两位老人来到时所有的房间都住满了客人——但是仅仅通过让每一位客人挪到下一个房间,结果第一个房间就空了出来,这是为什么呢?/原来,两位老人进的是数学上著名的希尔伯特旅馆——它被认为是一个有着无数房间的旅馆。这个故事是伟大的数学家大卫·希尔伯特所讲述,他借此引出了数学上的“无穷大”的概念。这一概念对于这门学科来说之重要,可以说如果没有它我们就很难想像数学将如何存在。只要会数数的人都知道,每一整数都有一个后继者直至无穷(所以在希尔伯特旅馆里,每间房子后面都会有一间直至无穷)……数学就是一门关于无穷大的科学。

    好了,我们回到侍者说“让我来想想办法”的地方。 文学的故事是这样继续的。这个文学的侍者理应更富人性和爱心,他当然不忍心深夜让这对老人出门另找住宿。而且在这样一个小城,恐怕其他的旅店也早已客满打烊了,这对疲惫不堪的老人岂不会在深夜流落街头?于是好心的侍者将这对老人引领到一个房间,说:“也许它不是最好的,但现在我只能做到这样了。”老人见眼前其实是一间整洁又干净的屋子,就愉快地住了下来。

    第二天,当他们来到前台结账时,侍者却对他们说:“不用了,因为我只不过是把自己的屋子借给你们住了一晚——祝你们旅途愉快!”原来如此。侍者自己一晚没睡,他就在前台值了一个通宵的夜班。两位老人十分感动。老头儿说:“孩子,你是我见到过的最好的旅店经营人。你会得到报答的。”侍者笑了笑,说这算不了什么。他送老人出了门,转身接着忙自己的事,把这件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没想到有一天,侍者接到了 函,打开看,里面有一张去纽约的单程机票并有简短附言,聘请他去做另一份工作。他乘飞机来到纽约,按信中所标明的路线来到一个地方,抬眼一看,一座金碧辉煌的大酒店耸立在他的眼前。原来,几个月前的那个深夜,他接待的是一个有着亿万资产的富翁和他的妻子。富翁为这个侍者买下了一座大酒店,深信他会经营管理好这个大酒店。这就是全球赫赫有名的希尔顿饭店首任经理的传奇故事。

    事情都是从一个富有同情心、满怀仁爱的侍者的智慧头脑开始:“让我来想想办法……”进入数学的领域,需要的一定是严密的逻辑,合理的推论及精确的求证;来到文学的天地,凭借的却是美好的人性,动人的情节和意外而圆满的结局。但你发现没有:不管是文学还是数学,结局都很神奇——爱加上智慧原来是能够产生奇迹的。

    12、有一对兄弟,他们的家住在80层楼上。有一天他们外出旅行回家,发现大楼停电了!虽然他们背着大包的行李,但看来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于是哥哥对弟弟说,我们就爬楼梯上去!于是,他们背着两大包行李开始爬楼梯。爬到20楼的时候他们开始累了,哥哥说“包包太重了,不如这样吧,我们把包包放在这里,等来电后坐电梯来拿。”于是,他们把行李放在了20楼,轻松多了,继续向上爬。

    他们有说有笑地往上爬,但是好景不长,到了40楼,两人实在累了。想到还只爬了一半,两人开始互相埋怨,指责对方不注意大楼的停电公告,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们边吵边爬,就这样一路爬到了60楼。到了60楼,他们累得连吵架的力气也没有了。弟弟对哥哥说,“我们不要吵了,爬完它吧。”于是他们默默地继续爬楼,终于80楼到了!兴奋地来到家门口兄弟俩才发现他们的钥匙留在了20楼的包包里了……

    有人说,这个故事其实就是反映了我们的人生:20岁之前,我们活在家人、老师的期望之下,背负着很多的压力、包袱,自己也不够成熟、能力不足,因此步履难免不稳。20岁之后,离开了众人的压力,卸下了包袱,开始全力以赴地追求自己的梦想,就这样愉快地过了20年。可是到了40岁,发现青春已逝,不免产生许多的遗憾和追悔,于是开始遗憾这个、惋惜那个、抱怨这个、嫉恨那个……就这样在抱怨中度过了20年。到了60岁,发现人生已所剩不多,于是告诉自己不要在抱怨了,就珍惜剩下的日子吧!于是默默地走完了自己的余年。到了生命的尽头,才想起自己好象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原来,我们所有的梦想都留在了20岁的青春岁月,还没有来得及完成……

    13、有一位表演大师上场前,他的弟子告诉他鞋带松了。大师点头致谢,蹲下来仔细系好。等到弟子转身后,又蹲下来将鞋带解松。有个旁观者看到了这一切,不解地问:“大师,您为什么又要将鞋带解松呢?”大师回答道:“因为我饰演的是一位劳累的旅者,长途跋涉让他的鞋带松开,可以通过这个细节表现他的劳累憔悴.”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的弟子呢?”“他能细心地发现我的鞋带松了,并且热心地告诉我,我一定要保护他这种热情的积极性,及时地给他鼓励,至于为什么要将鞋带解开,将来会有更多的机会教他表演,可以下一次再说啊。”

    人一个时间只能做一件事,懂抓重点,才是真正的人才。

    14、一个人在高山之巅的鹰巢里,抓到了一只幼鹰,他把幼鹰带回家,养在鸡笼里。这只幼鹰和鸡一起啄食、嬉闹和休息。它以为自己是一只鸡。这只鹰渐渐长大,羽翼丰满了,主人想把它训练成猎鹰,可是由于终日和鸡混在一起,它已经变得和鸡完全一样,根本没有飞的愿望了。主人试了各种办法,都毫无效果,最后把它带到山顶上,一把将它扔了出去。这只鹰像块石头似的,直掉下去,慌乱之中它拼命地扑打翅膀,就这样,它终于飞了起来!

   秘诀:磨练召唤成功的力量。

    15、有个叫阿巴格的人生活在内蒙古草原上。有一次,年少的阿巴格和他爸爸在草原上迷了路,阿巴格又累又怕,到最后快走不动了。爸爸就从兜里掏出5枚硬币,把一枚硬币埋在草地里,把其余4枚放在阿巴格的手上,说:“人生有5枚金币,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各有一枚,你现在才用了一枚,就是埋在草地里的那一枚,你不能把5枚都扔在草原里,你要一点点地用,每一次都用出不同来,这样才不枉人生一世。今天我们一定要走出草原,你将来也一定要走出草原。世界很大,人活着,就要多走些地方,多看看,不要让你的金币没有用就扔掉。”在父亲的鼓励下,那天阿巴格走出了草原。长大后,阿巴格离开了家乡,成了一名优秀的船长。

   秘诀:珍惜生命,就能走出挫折的沼泽地。

    16、有兄弟二人,年龄不过四、五岁,由于卧室的窗户整天都是密闭着,他们认为屋内太阴暗,看见外面灿烂的阳光,觉得十分羡慕。兄弟俩就商量说:“我们可以一起把外面的阳光扫一点进来。”于是,兄弟两人拿着扫帚和畚箕,到阳台上去扫阳光。等到他们把畚箕搬到房间里的时候,里面的阳光就没有了。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扫了许多次,屋内还是一点阳光都没有。正在厨房忙碌的妈妈看见他们奇怪的举动,问道:“你们在做什么?”他们回答说:“房间太暗了,我们要扫点阳光进来。”妈妈笑道:“只要把窗户打开,阳光自然会进来,何必去扫呢?”

   秘诀:把封闭的心门敞开,成功的阳光就能驱散失败的阴暗。

    17、雨后,一只蜘蛛艰难地向墙上已经支离破碎的网爬去,由于墙壁潮湿,它爬到一定的高度,就会掉下来,它一次次地向上爬,一次次地又掉下来……第一个人看到了,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我的一生不正如这只蜘蛛吗?忙忙碌碌而无所得。”于是,他日渐消沉。第二个人看到了,他说:这只蜘蛛真愚蠢,为什么不从旁边干燥的地方绕一下爬上去?我以后可不能像它那样愚蠢。于是,他变得聪明起来。第三个人看到了,他立刻被蜘蛛屡败屡战的精神感动了。于是,他变得坚强起来。

   秘诀:有成功心态者处处都能发觉成功的力量。

    18、某人在屋檐下躲雨,看见观音正撑伞走过。这人说:“观音菩萨,普度一下众生吧,带我一段如何?”

     观音说:“我在雨里,你在檐下,而檐下无雨,你不需要我度。”这人立刻跳出檐下,站在雨中:“现在我也在雨中了,该度我了吧?”观音说:“你在雨中,我也在雨中,我不被淋,因为有伞;你被雨淋,因为无伞。所以不是我度自己,而是伞度我。你要想度,不必找我,请自找伞去!”说完便走了。

   第二天,这人遇到了难事,便去寺庙里求观音。走进庙里,才发现观音的像前也有一个人在拜,那个人长得和观音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这人问:“你是观音吗?”

   那人答道:“我正是观音。”

   这人又问:“那你为何还拜自己?”

   观音笑道:“我也遇到了难事,但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

   秘诀:成功者自救。

    19、一个老人在高速行驶的火车上,不小心把刚买的新鞋从窗口掉了一只,周围的人倍感惋惜,不料老人立即把第二只鞋也从窗口扔了下去。这举动更让人大吃一惊。老人解释说:“这一只鞋无论多么昂贵,对我而言已经没有用了,如果有谁能捡到一双鞋子,说不定他还能穿呢!”

   秘诀:成功者善于放弃

    20、某大公司准备以高薪雇用一名小车司机,经过层层筛选和考试之后,只剩下三名技术最优良的竞争者。主考者问他们:“悬崖边有块金子,你们开着车去拿,觉得能距离悬崖多近而又不至于掉落呢?”

   “二公尺。”第一位说。

   “半公尺。”第二位很有把握地说。

   “我会尽量远离悬崖,愈远愈好。”第三位说。

   结果这家公司录取了第三位。

   秘诀:不要和诱惑较劲,而应离得越远越好。

    21、中国古代大哲学家老子,有一天他把弟子人叫到床边,他张开口用手指一指口里面,然后问弟子们看到了什么?在场的众第子没有一个能答得上。

    于是老子就对他们说:“满齿不存,舌头犹在”意思是:牙齿须硬但它寿命不长;舌头须软,但生命力更强。

    22、江南才子唐伯虎在江南一庙宇偶遇前来进香的秋香,一见钟情,遂生共结连理之意。为此,他一路跟踪秋香到太师府,又想方设法以伴读书僮的身份混进府,谋得了接触秋香的机会,后在府中多次接触秋香并表心意,均被秋香拒绝。有一次竟被秋香锁进柴房,但唐伯虎并不气馁,又请来好友祝枝山帮忙,在好友的指点下博得点秋香成婚的好机会,至此,江南才子好梦成真。唯一不太好的是唐伯虎在成婚后从太师府偷偷溜走不辞而别,显得不太有面子,不过,这也是他当时最好的选择。

   启示:1、目标要明确;2、为实现目标措施要有效;3、要屡败屡战并适当时候请高人帮助,毕竟有时是旁观者清;4、完成目标美梦成真后可以适时跳槽,该走就走。

    23、老和尚携小和尚游方,途遇一条河;见一女子正想过河,却又不敢过。老和尚便主动背该女子趟过了河,然后放下女子,与小和尚继续赶路。小和尚不禁一路嘀咕:师父怎么了?竟敢背一女子过河?一路走,一路想,最后终于忍不住了,说:师父,你犯戒了?怎么背了女人?老和尚叹道:我早已放下,你却还放不下!

    启示: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心胸宽广,思想开朗,遇事拿得起、放得下,才能永远保持一种健康的心态。

    24、人的一生一定要努力避开一种人,那种时常泼你冷水的人。

    有个妈妈在厨房洗碗,她听到小孩在后院蹦蹦跳跳玩耍的声音,便对他喊道:「你在干嘛?」小孩回答:「我要跳到月球上!」你猜妈妈怎么说?她没有泼冷水,骂他「小孩子不要胡说」或「赶快进来洗干净」之类的话,而是说:「好,不要忘记回来喔!」这个小孩后来成为第一位登陆月球的人,他就是阿姆斯特朗。

    「热忱」就是一种热情,一种对人的热情、对事情的热情、对学习的热情,还有对生命的热情。人的热忱如果被浇熄了,真是很可惜的事。

    有时候我想去听音乐会,想邀朋友一起去,他们常常泼我冷水:「算了吧,搞这套!」我说要去看芭蕾舞,他们更不屑:「你真的有这个兴致?那你自己去吧!」

  谈到热忱,我真心觉得不该泼别人冷水,最好也不要跟爱泼冷水的人在一起,因为,拥有热忱,可以让你做出很多原本可能做不到的事。

    有次卡耐基在美国开年会,有位讲员提醒大家,旅馆房间的门上都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请勿打扰」,但是有多少人知道,自己天天从家里到办公室,脖子上彷佛也挂了这么一个牌子。由于你对一切事物缺乏热忱,同事不喜欢跟你合作,顾客也觉得最好离你远一点。你也把这块牌子带回家,小孩不敢跟你玩,太太也小心避开你。你一定想把脖子上的牌子拿掉吧?

    请给世界一个微笑!因为,“笑容“是热忱表现在外的一个象征。

    25、一个心理学教授到疯人院参观,了解疯子的生活状态。一天下来,觉得这些人疯疯癫癫,行事出人意料,可算大开眼界。想不到准备返回时,发现自己的车胎被人下掉了。“一定是哪个疯子干的!”教授这样愤愤地想道,动手拿备胎准备装上。事情严重了。下车胎的人居然将螺丝也都下掉。没有螺丝有备胎也上不去啊!教授一筹莫展。在他着急万分的时候,一个疯子蹦蹦跳跳地过来了,嘴里唱着不知名的欢乐歌曲。他发现了困境中的教授,停下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教授懒得理他,但出于礼貌还是告诉了他。

   疯子哈哈大笑说:“我有办法!”他从每个轮胎上面下了一个螺丝,这样就拿到三个螺丝将备胎装了上去。

    教授惊奇感激之余,大为好奇:“请问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疯子嘻嘻哈哈地笑道:“我是疯子,可我不是呆子啊!”

   其实,世上有许多的人,由于他们发现了工作中的乐趣,总会表现出与常人不一样的狂热,让人难以理解。许多人在笑话他们是疯子的时候,别人说不定还在笑他呆子呢。做人呆呆,处事聪明,在中国尤其不失为一种上佳做人姿态。

    26、有两个和尚住在隔壁,所谓隔壁就是隔壁那座山,他们分别住在相邻的两座山上的庙里。这两座山之间有一条溪,于是这两个和尚每天都会在同一时间下山去溪边挑水,久而久之他么变成为了好朋友。

    就这样时间在每天挑水中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五年。突然有一天左边这座山的和尚没有下山挑水,右边那座山的和尚心想:“他大概睡过头了。”便不以为意。

   哪知道第二天左边这座山的和尚还是没有下山挑水,第三天也一样。过了一个星期还是一样,直到过了一个月右边那座山的和尚终于受不了,他心想:“我的朋友可能生病了,我要过去拜访他,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于是他便爬上了左边这座山,去探望他的老朋友。

    等他到了左边这座山的庙,看到他的老友之后大吃一惊,因为他的老友正在庙前打太极拳,一点也不像一个月没喝水的人。他很好奇地问:“你已经一个月没有下山挑水了,难道你可以不用喝水吗?”

    左边这座山的和尚说:“来来来,我带你去看。”于是他带着右边那座山的和尚走到庙的后院,指着一口井说:“这五年来,我每天做完功课后都会抽空挖这口井,即使有时很忙,能挖多少就算多少。如今终于让我挖出井水,我就不用再下山挑水,我可以有更多时间练我喜欢的太极拳。”

    我们在公司领的薪水再多,那都是挑水。而把握下班后的时间挖一口属于自己的井,未来当年纪大了,体力拚不过年轻人了,还是有水喝,而且喝得很悠闲。

    27、一位音乐系的学生走进练习室。在钢琴上,摆着一份全新的乐谱。

    “超高难度……”他翻着乐谱,喃喃自语,感觉自己对弹奏钢琴的信心似乎跌到谷底,消靡殆尽。已经三个月了!自从跟了这位新的教导教授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教授要以这种方式整人。勉强打起精神。他开始用自己的十指奋战、奋战、奋战……琴音盖住了教室外面教授走来的脚步声。

    指导教授是个极其有名的音乐大师。授课的第一天,他给自己的新学生一份乐谱。“试试看吧!”他说。乐谱的难度颇高,学生弹得生涩僵滞、错误百出。“还不成熟,回去好好练习!”教授在下课时,如此叮嘱学生。

    学生练习了一个星期,第二周上课时正准备让教授验收,没想到教授又给他一份难度更高的乐谱,“试试看吧!”上星期的课教授也没提。学生再次挣扎于更高难度的技巧挑战。

    第三周。更难的乐谱又出现了。两样的情形持续着,学生每次在课堂上都被一份新的乐谱所困绕,然后把它带回去练习,接着再回到课堂上,重新面临两倍难度的乐谱,却怎么样都追不上进度,一点也没有因为上周练习而有驾轻就熟的感觉,学生感到越来越不安、沮丧和气馁。教授走进练习室。学生再也忍不住了。他必须向钢琴大师提出这三个月来何以不断折磨自己的质疑。

    教授没开口,他抽出最早的那份乐谱,交给了学生。“弹奏吧!”他以坚定的目光望着学生。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连学生自己都惊讶万分,他居然可以将这首曲子弹奏得如此美妙、如此精湛!教授又让学生试了第二堂课的乐谱学生依然呈现出超高水准的表现……演奏结束后,学生怔怔地望着老师,说不出话来。

    “如果,我任由你表现最擅长的部分,可能你还在练习最早的那分乐谱,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程度……”钢琴大师缓缓地说。

    悟语:人,往往习惯于表现自己所熟悉、所擅长的领域。但如果我们愿意回首,细细检视,将会恍然大悟:看似紧锣密鼓的工作挑战,永无歇止难度渐升的环境压力,不也就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今日的诸般能力吗?因为,人,确实有无限的潜力!

    28、大多数的同仁都很兴奋,因为单位里调来了一位新主管,据说是个能人,专门被派来整顿业务。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新主管却毫无作为,每天彬彬有礼进办公室,便躲在里面难得出门,那些紧张得要死的坏份子,现在反而更猖獗了。他哪里是个能人,根本就是个老好人,比以前的主管更容易唬。

    四个月过去了,新主管却发威了,坏份子一律开革,能者则获得提升。下手之快,断事之准,与四个月中表现保守的他,简直象换了一个人。年终聚餐时,新主管在酒后致辞:相信大家对我新上任后的表现和后来的开刀阔斧,一定感到不解。现在听我说个故事,各位就明白了。

    我有位朋友,买了栋带着大院的房子,他一搬进去,就对院子全面整顿,杂草杂树一律清除,改种自己新买的花卉。某日,原先的房主回访,进门大吃一惊地问,那些名贵的牡丹哪里去了。我这位朋友才发现,他居然把牡丹当草给割了。后来他又买了一栋房子,虽然院子更是杂乱,他却是按兵不动,果然冬天以为是杂树的植物,春天里开了繁花;春天以为是野草的,夏天却是锦簇;半年都没有动静的小树,秋天居然红了叶。直到暮秋,他才认清哪些是无用的植物而大力铲除,并使所有珍贵的草木得以保存。

    说到这儿,主管举起杯来,“让我敬在座的每一位!如果这个办公室是个花园,你们就是其间的珍木,珍木不可能一年到头开花结果,只有经过长期的观察才认得出啊。“

    29、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的学者做了这样一个实验:把6只猴子分别关在3间空房子里,每间两只,房子里分别放着一定数量的食物,但放的位置高度不一样。第一间房子的食物就放在地上,第二间房子的食物分别从易到难悬挂在不同高度的适当位置上,第三间房子的食物悬挂在房顶。o数日后,他们发现第一间房子的猴子一死一伤,伤的缺了耳朵断了腿,奄奄一息。第三间房子的猴子也死了。只有第二间房子的猴子活的好好的。

    究其原因,第一间房子的两只猴子一进房间就看到了地上的食物,于是,为了争夺唾手可得的食物而大动干戈,结果伤的伤,死的死。第三间房子的猴子虽做了努力,但因食物太高,难度过大,够不着,被活活饿死了。只有第二间房子的两只猴子先是各自凭着自己的本能蹦跳取食,最后,随着悬挂食物高度的增加,难度增大,两只猴子只有协作才能取得食物,于是,一只猴子托起另一只猴子跳起取食。这样,每天都能取得够吃的食物,很好的活了下来。做的虽是猴子取食的实验,但在一定程度上也说明了人才与岗位的关系。

    岗位难度过低,人人能干,体现不出能力与水平,选拔不出人才,反倒成了内耗式的位子争斗甚至残杀,其结果无异于第一间房子里的两只猴子。岗位的难度太大,虽努力而不能及,甚至埋没、抹杀了人才,有如第三间房子里的两只猴子的命运。岗位的难度要适当,循序渐进,如同第二间房子的食物。这样,才能真正体现出能力与水平,发挥人的能动性和智慧。同时,相互间的依存关系使人才间相互协作,共渡难关。

    30、东东有个神奇的体温表,它不仅可以测到体温还可以测到心情。

    东东最怕的数学考试来临时,体温表知道他很恐慌不想去考试,就把温度升上去很多,东东就因为可以请病假而不用去考试了;东东发烧的时候,却非常想出去春游,体温表得知了他期待的心情,就把体温的数字降低到正常,东东就高兴的去玩了,但结果回家后病情就加重了。

    时间一长,东东就发现了是体温表有问题,生气的对他说:“你干嘛要自作聪明啊?你就是一个体温表而已!你就明明白白告诉我事实真相就好了啊!!!你凭什么变来变去的!”这时候体温表委屈的说:“我死去的哥哥就是因为每次都告诉了你事实真相,结果就被你给摔碎了啊……”

    很多人在该做自己的事情的时候,越过了自己应该负责的职责,本来自己只要做这一小堆事情就好了,却偏偏要想到许多宏观的离自己职责很远的东西并在其中左右着自己,这样的出发点也许是好的,但具体的工作并不需要每个人都成为政治家,如果过了的话,那每个人实际上都没有尽到自己的本份,那才是最没有职业道德的!

    31、一次,去拜会一位事业上颇有成就的朋友,闲聊中谈起了命运。我问: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命运?他说:当然有啊。我再问:命运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命中注定,那奋斗又有什么用?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但笑着抓起我的左手,说不妨先看看我的手相,帮我算算命。给我讲了一能生命线、爱情线、事业线等诸如此类的话之后,突然,他对我说:把手伸好,照我的样子做一个动作。他的动作就是:举起左手,慢慢地且越来越紧地握起拳头。末了,他问:握紧了没有?我有些迷惑,答道:握紧啦。他又问:那些命运线在哪里?我机械地回答:在我的手里呀。他再追问:请问,命运在哪里?我如当头棒喝,恍然大悟:命运在自己的手里!

    他很平静地继续道:不管别人怎么跟你说,不管“算命先生们”如何给你算,记住,命运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在别人的嘴里!这就是命运。当然,你再看看你自己的拳头,你还会发现你的生命线有一部分还留在外面,没有被握住,它又能给我们什么启示?命运绝大部分掌握在自己手里,但还有一部分掌握在“上天”手里。古往今来,凡成大业者,“奋斗”的意义就在于用其一生的努力,去争取.

    32、陈阿土是台湾的农民,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攒了半辈子的钱,终于参加一个旅游团出了国。国外的一切都是非常新鲜的,关键是,陈阿土参加的是豪华团,一个人住一个标准间。这让他新奇不已。早晨,服务生来敲门送早餐时大声说道:“Goodmorning!“陈阿土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呢?在自己的家乡,一般陌生人见面都会问:“您贵姓?“于是陈阿土大声叫道:“我叫陈阿土!“如是这般,连着三天,都是那个服务生来敲门,每天都大声说:“Goodmorningsir!“而陈阿土亦大声回道:“我叫陈阿土!“但他非常的生气。这个服务生也太笨了,天天问自己叫什么,告诉他又记不住,很烦的。终于他忍不住去问导游,“Goodmoringsir!“是什么意思,导游告诉了他,天啊!!真是丢脸死了。陈阿土反复练习“Goodmorningsir!“这个词,以便能体面地应对服务生。又一天的早晨,服务生照常来敲门,门一开陈阿土就大声叫道:“Goodmoringsir!“与此同时,服务生叫道:“我是陈阿土!“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与人交往,常常是意志力与意志力的较量。不是你影响他,就是他影响你,而我们要想成功,一定要培养自己的影响力,只有影响力大的人才可以成为最强者。

    33、一个人去买鹦鹉,看到一只鹦鹉前标:此鹦鹉会两门语言,售价二百元。另一只鹦鹉前则标道:此鹦鹉会四门语言,售价四百元。该买哪只呢?两只都毛色光鲜,非常灵活可爱。这人转啊转,拿不定主意。结果突然发现一只老掉了牙的鹦鹉,毛色暗淡散乱,标价八百元。这人赶紧将老板叫来:这只鹦鹉是不是会说八门语言?店主说:不。这人奇怪了:那为什么又老又丑,又没有能力,会值这个数呢?店主回答:因为另外两只鹦鹉叫这只鹦鹉老板。

    这故事告诉我们,真正的领导人,不一定自己能力有多强,只要懂信任,懂放权,懂珍惜,就能团结比自己更强的力量,从而提升自己的身价。相反许多能力非常强的人却因为过于完美主义,事必躬亲,认为什么人都不如自己,最后只能做最好的公关人员、销售代表,成不了优秀的领导人。

    34、曾经有个小国的人到中国来,进贡了三个一模一样的金人,把皇帝高兴坏了。可是这小国的人不厚道,同时出一道题目:这三个金人哪个最有价值?皇帝想了许多办法,请来珠宝匠检查,称重量,看做工,都是一模一样的。

  怎么办?使者还等着回去汇报呢。泱泱大国,不会连这个小事都不懂吧?最后,有一位退位的老大臣说他有办法。皇帝将使者请到大殿,老臣胸有成足地拿着三根稻草,插入第一个金人的耳朵里,这稻草从另一边耳朵出来了。第二个金人的稻草从嘴巴里直接掉出来,而第三个金人,稻草进去后掉进了肚子,什么响动也没有。老臣说:第三个金人最有价值!使者默默无语,答案正确。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最有价值的人,不一定是最能说的人。老天给我们两只耳朵一个嘴巴,本来就是让我们多听少说的。善于倾听,才是成熟的人最基本的素质。

    35、A对B说:“我要离开这个公司。我恨这个公司!“B建议道:“我举双手赞成你报复!!破公司一定要给它点颜色看看。不过你现在离开,还不是最好的时机。“A问:为什么?B说:“如果你现在走,公司的损失并不大。你应该趁着在公司的机会,拼命去为自己拉一些客户,成为公司独挡一面的人物,然后带着这些客户突然离开公司,公司才会受到重大损失,非常被动。“A觉得B说的非常在理。于是努力工作,事遂所愿,半年多的努力工作后,他有了许多的忠实客户。再见面时B问A:“现在是时机了,要跳赶快行动哦!”A淡然笑道:“老总跟我长谈过,准备升我做总经理助理,我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了。”

    其实这也正是B的初衷。一个人的工作,只有付出大于得到,让老板真正看到你的能力大于位置,才会给你更多的机会替他创造更多利润。

    36、有三个人要被关进监狱三年,监狱长给他们三个一人一个要求。美国人爱抽雪茄,要了三箱雪茄。法国人最浪漫,要一个美丽的女子相伴。而犹太人说,他要一部与外界沟通的电话。三年过后,第一个冲出来的是美国人,嘴里鼻孔里塞满了雪茄,大喊道:“给我火,给我火!“原来他忘了要火了。接着出来的是法国人。只见他手里抱着一个小孩子,美丽女子手里牵着一个小孩子,肚子里还怀着第三个。最后出来的是犹太人,他紧紧握住监狱长的手说:“这三年来我每天与外界联系,我的生意不但没有停顿,反而增长了200%,为了表示感谢,我送你一辆劳施莱斯!“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样的选择决定什么样的生活。今天的生活是由三年前我们的选择决定的,而今天我们的抉择将决定我们三年后的生活。我们要选择接触最新的信息,了解最新的趋势,从而更好的创造自己的将来。

    37、两个人在森林里,遇到了一只大老虎。A就赶紧从背后取下一双更轻便的运动鞋换上。B急死了,骂道:“你干嘛呢,再换鞋也跑不过老虎啊!“A说:“我只要跑得比你快就好了。“

    二十一世纪,没有危机感是最大的危机。特别是入关在即,电信,银行,保险,甚至是公务员这些我们以为非常稳定和有保障的企业,也会面临许多的变数。当更多的老虎来临时,我们有没有准备好自己的跑鞋?

    38、在动物园里的小骆驼问妈妈:“妈妈妈妈,为什么我们的睫毛那么地长?“骆驼妈妈说:“当风沙来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可以让我们在风暴中都能看得到方向。“小骆驼又问:“妈妈妈妈,为什么我们的背那么驼,丑死了!“骆驼妈妈说:“这个叫驼峰,可以帮我们储存大量的水和养分,让我们能在沙漠里耐受十几天的无水无食条件。“小骆驼又问:“妈妈妈妈,为什么我们的脚掌那么厚?“骆驼妈妈说:“那可以让我们重重的身子不至于陷在软软的沙子里,便于长途跋涉啊。“小骆驼高兴坏了:“哗,原来我们这么有用啊!!可是妈妈,为什么我们还在动物园里,不去沙漠远足呢?“

    天生我才必有用,可惜现在没人用。一个好的心态+一本成功的教材+一个无限的舞台=成功。每个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关键是要找到一个能充分发挥潜能的舞台。

    39、有七个人曾经住在一起,每天分一大桶粥。要命的是,粥每天都是不够的。一开始,他们抓阄决定谁来分粥,每天轮一个。于是乎每周下来,他们只有一天是饱的,就是自己分粥的那一天。后来他们开始推选出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出来分粥。强权就会产生腐败,大家开始挖空心思去讨好他,贿赂他,搞得整个小团体乌烟障气。然后大家开始组成三人的分粥委员会及四人的评选委员会,但他们常常互相攻击,扯皮下来,粥吃到嘴里全是凉的。最后想出来一个方法:轮流分粥,但分粥的人要等其它人都挑完后拿剩下的最后一碗。为了不让自己吃到最少的,每人都尽量分得平均,就算不平,也只能认了。大家快快乐乐,和和气气,日子越过越好。

    同样是七个人,不同的分配制度,就会有不同的风气。所以一个单位如果有不好的工作习气,一定是机制问题,一定是没有完全公平公正公开,没有严格的奖勤罚懒。如何制订这样一个制度,是每个领导需要考虑的问题。

    40、有一个人在河边钓鱼,他钓了非常多的鱼,但每钓上一条鱼就拿尺量一量。只要比尺大的鱼,他都丢回河里。

  旁观人见了不解地问:“别人都希望钓到大鱼,你为什么将大鱼都丢回河里呢?”

  这人不慌不忙地说:“因为我家的锅只有尺这么宽,太大的鱼装不下。”

    原文的批注是:不让无穷的欲念攫取己心,“够用就好”也是不错的生活态度。当人们在吃到饱的自助餐厅,毫无忌惮的吞食,那可真是一个可怕的景象。取自己够用的,不必贪求,这也是一个重要的修练。

    41、魏文王问名医扁鹊说:“你们家兄弟三人,都精于医术,到底哪一位最好呢?” 

    扁鹊答说:“长兄最好,中兄次之,我最差。”  

   文王再问:“那么为什么你最出名呢?”  

   扁鹊答说:“我长兄治病,是治病于病情发作之前。由于一般人不知道他事先能铲除病因,所以他的名气无法传出去,只有我们家的人才知道。我中兄治病,是治病于病情初起之时。一般人以为他只能治轻微的小病,所以他的名气只及于本乡里。而我扁鹊治病,是治病于病情严重之时。一般人都看到我在经脉上穿针管来放血、在皮肤上敷药等大手术,所以以为我的医术高明,名气因此响遍全国。”  

    文王说:“你说得好极了。”  

   事后控制不如事中控制,事中控制不如事前控制,可惜大多数的事业经营者均未能体认到这一点,等到错误的决策造成了重大的损失才寻求弥补,有时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42、有位客人到某人家里作客,看见主人家的灶上烟囱是直的,旁边又有很多木材。客人告诉主人说,烟囱要改曲,木材须移去,否则将来可能会有火灾,主人听了没有做任何表示。

   不久主人家里果然失火,四周的邻居赶紧跑来救火,最后火被扑灭了,于是主人烹羊宰牛,宴请四邻,以酬谢他们救火的功劳,但是并没有请当初建议他将木材移走,烟囱改曲的人。  

   有人对主人说:“如果当初听了那位先生的话,今天也不用准备宴席,而且没有火灾的损失,现在论功行赏,原先给你建议的人没有被感恩,而救火的人却是座上客,真是很奇怪的事呢!”  

   主人顿时醒悟,赶紧去邀请当初给予建议的那个客人来吃酒。  

   一般人认为,足以摆平或解决企业经营过程中的各种棘手问题的人,就是优秀的管理者,其实这是有待商榷的,俗话说:「预防重于治疗」,能防患于未然之前,更胜于治乱于已成之后,由此观之,企业问题的预防者,其实是优于企业问题的解决者。

    43、有一个秀才去买材,他对卖材的人说:“荷薪者过来!”卖材的人听不懂“荷薪者”(担材的人)三个字,但是听得懂“过来”两个字,于是把材担到秀才前面。  

   秀才问他:“其价如何?”卖材的人听不太懂这句话,但是听得懂“价”这个字,于是就告诉秀才价钱。  秀才接着说:“外实而内虚,烟多而焰少,请损之。(你的木材外表是干的,里头却是湿的,燃烧起来,会浓烟多而火焰小,请减些价钱吧。)”卖材的人因为听不懂秀才的话,于是担着材就走了。  

   管理者平时最好用简单的语言、易懂的言词来传达讯息,而且对于说话的对象、时机要有所掌握,有时过分的修饰反而达不到想要完成的目的。

    44、美国知名主持人林克莱特一天访问一名小朋友,问他说: “你长大后想要当甚么呀?”小朋友天真的回答:“嗯…我要当飞机的驾驶员!”林克莱特接着问: “如果有一天,你的飞机飞到太平洋上空所有引擎都熄火了,你会怎么办?”小朋友想了想:“我会先告诉坐在飞机上的人绑好安全带,然后我挂上我的降落伞跳出去。”当在现场的观众笑的东倒西歪时,林克莱特继续着注视这孩子,想看他是不是自作聪明的家伙。没想到,接着孩子的两行热泪夺眶而出,这才使的林克莱特发觉这孩子的悲悯之情远非笔墨所能形容。于是林克莱特问他说:“为甚么要这么做?”小孩的答案透露出一个孩子真挚的想法: “我要去拿燃料,我还要回来!!

    你听到别人说话时......你真的听懂他说的意思吗?你懂吗?如果不懂,就请听别人说完吧,这就是“听的艺术”:1. 听话不要听一半。2. 不要把自己的意思,投射到别人所说的话上头。

    45、有个朋友在公司里的人缘很好,他性情很好、待人和善,几乎沒人看他生气过。有一次我经过他家,顺道去看看他,却发现他正在顶楼上对着天上飞过来的飞机吼叫,我好奇的问他原因。

   他说:“我住的地方靠近机场,每当飞机起落时都会听到巨大的噪音。后來,当我心情不好或是受了委屈、遇到挫折,想要发脾气时,我就会跑上顶楼,等待飞机飞过,然后对着飞机放声大吼。等飞机飞走了,我的不快、怨气也被飞机一并带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不禁想着,怪不得他脾气这么好,原来他知道如何适时宣泄自己的情绪。

   一味的压抑心中不快,并不能解决问题。在生活步调紧凑繁忙的现今社会中,人人都应学习如何舒解自己的精神压力,如此才能活出健康豁达的人生!

   一些压力是必须的,就像船,必须要有些东西去压船,才能航行。

    46、一把坚实的大锁挂在铁门上,一根铁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是无法将它撬开。钥匙来了,它瘦小的身子钻进锁孔,只轻轻一转,那大锁就“啪”地一声打开了。铁杆奇怪地问:“为什么我费了那么大力气也打不开,而你却轻而易举地就把它打开了呢?”钥匙说:“因为我最了解他的心。”

    进入心灵的频道!人际沟通的金钥匙!

   47、明朝作家刘元卿,在一篇题为《猱》的短文中记述了这样一个故事:猱的体形很小,长着锋利的爪子。老虎的头痒,猱就爬上去搔痒,搔得老虎飘飘欲仙。猱不住地搔,并在老虎的头上挖了个洞,老虎因感觉舒服而未觉察。猱于是把老虎的脑髓当作美味吃个精光。

    用“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诠释上面的故事,是恰如其分的。经济生活中,类似的行为也很多。有很多的企业,由强变弱,最终惨遭淘汰。尽管这些企业败走麦城的原因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却是共同的,即缺少一种忧患意识和危机意识,安而忘危,缺少远虑,对面临的危险认识不足、准备不足,最终导致企业失败。企业的发展始终伴随着风险。对于企业来说,最大的风险就是没有危机意识。他们有的只看到企业发展的有利因素,而忽视了潜在的风险;有的只看到对手的弱点,却没看到自身的不足。必须看到,我国迈入WT0门槛后,市场竞争将更加激烈,如果缺少应有的忧患意识和危机意识,不努力提高自身的整体素质和竞争能力,那么在与跨国公司的竞争中我们将处于十分不利的地位。

    48、话说孔子东游,来到一个地方感觉腹中饥饿,就对第子颜回说:“前面一家饭馆,你去讨点饭来”颜回就去到饭馆,说明来意。

    那饭馆的主人说:“要饭吃可以啊,不过我有个要求”颜回忙道:“什么要求?”主人回答:“我写一字,你若认识,我就请你们师徒吃饭,若不认识乱棍打出”颜回微微一笑:“主人家,回我不才,可我也跟师傅多年。慢说一字,就是一篇文章又有何难?”主人也微微一笑:“先别夸口,认完再说”说罢拿笔写了一“真”字。颜回哈哈大笑:“主人家,你也太欺我颜回无能了,我以为是什么难认之字,此字我颜回五岁就识”主人微笑问:“此为何字?”回曰:是认真的“真”字。店主冷笑一声:“哼,无知之徒竟感冒充孔老夫子门生,来人,乱棍打出”

    颜回就这样回来见老师,说了经过。孔老夫子微微一笑:“看来他是要为师前去不可”说罢来到店前,说明来意。那店主一样写下“真”字。孔老夫子答曰:“此字念‘直八’”那店主笑到:“果是夫子来到,请”就这样吃完喝完不出一分钱走了。颜回不懂啊,问曰:“老师,你不是教我们那字念‘真’吗?什么时候变‘直八了?’”孔老夫子微微一笑:“有时候的事是认不得‘真’啊。”

    49、一只狼出去找食物,找了半天都没有收获。偶然经过一户人家,听见房中孩子哭闹,接着传来一位老太婆的声音 “别哭啦,再不听话,就把你扔出去喂狼吃。”狼一听此言,心中大喜,便蹲在不远的地方等起来。 太阳落山了,也没见老太婆把孩子扔出来。晚上,狼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转到房前想伺机而入,却又听老太婆说: “快睡吧,别怕,狼来了,咱们就把它杀死煮了吃。”狼听了,吓得一溜烟跑回老窝。同伴问它收获如何,它说:“别提了,老太婆说话不算数,害得我饿了一天,不过幸好后来我跑得快。”

    别人信口开河,你就信以为真,全然不知许多时候人家只是在拿你说事而已。不要让别人的话改变了你的正常工作、生活。

    50、一个女孩毫无道理地被老板炒了鱿鱼。中午,她坐在单位喷泉旁边的一条长椅上黯然神伤,她感到她的生活失去了颜色,变得暗淡无光。这时她发现不远处一个小男孩站在她的身后咯咯地笑,她就好奇地问小男孩,你笑什么呢?“这条长椅的椅背是早晨刚刚漆过的,我想看看你站起来时背是什么样子。”小男孩说话时一脸得意的神情。

    女孩一怔,猛地想到:昔日那些刻薄的同事不正和这小家伙一样躲在我的身后想窥探我的失败和落魄吗?我决不能让他们的用心得逞,我决不能丢掉我的志气和尊严!

    女孩想了想,指着前面对那个小男孩说,你看那里,那里有很多人在放风筝呢。等小男孩发觉到自己受骗而恼怒地转过脸时,女孩已经把外套脱了拿在手里,她身上穿的鹅黄的毛线衣让她看起来青春漂亮。小男孩甩甩手,嘟着嘴,失望地走了。

    生活中的失意随处可见,真的就如那些油漆未干的椅背在不经意间让你苦恼不已。但是如果已经坐上了,也别沮丧,以一种“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的心态面对,脱掉你脆弱的外套,你会发现,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二、[短篇小说]谬误

   我是个虚伪的人,从不在别人面前谈女色,与人上街,遇到年轻貌美的女人,往往目不斜视,实在想看了,就做不经意状瞟上一眼。因此我周围的人都说我正派,象个君子。然而我来这家工厂办公室见工时,眼光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坐在电脑前打文件的女文员吸引,象铁片遇上磁石那样不能自己,象老葛朗台发现金子那样贪婪。她不是顶漂亮美,但长得很顺眼,极耐看,长碎发烘配着一张圆圆的脸,眉清目朗,唇红齿白,脸颊有点丰腴,但绝不壅肿。贾宝玉说女人是水做的,拿这句话来形容她,实在恰当不过。我总觉得,她白嫩肌肤包裹着的,是一汪清清澄澄的水,或者就连骨头也是水做的。她穿着件米黄雪纺吊带连衣裙,偶尔站起了一次:身材也平常,然而胸脯却格外突出,撑得裙子紧紧的,煞惹人眼。说真的,我有些心荡神弛。

   厂里只招一个人,来应聘的却有五个。很幸运,最终被录取的是我。后来我才知道,我之所以“脱颖”,并不是因为我长得高大威猛——当然不是。也不是因为我应对自如——区区一个生产工并不需要好的口才和素质。而是负责招聘的车间主管觉得只有我一个人经受住了考验,没有对“阿枫”发生令他反感的关注。阿枫就是那个女文员,全名叫顾秋枫,工友们永不厌烦的话题。厂长是个暴戾的胖子,一天到晚镇守在办公室,工友们虽然见到他就象青蛙撞上鳄鱼,可还是不惮冒被吃的危险,得空儿就鬼头鬼脑的往办公室里蹭,只为多看她一眼。人的色心当真是大得包天,看着这些家伙的没出息样,我理解了李隆基为什么不惜抢儿子的老婆,吴三桂又怎么下得了背一个民族罪人这样千古骂名的决心。好看的女人让男人神经错乱。每天晚上下班后,一阵吵闹上了床,大家的话题自然而然就汇归到一起,聚焦在顾秋枫身上,或者报道她的最新活动情况,或者对她身上某个部位的性状特征进行分析研究,或者当众憧憬有朝一日把她弄到手后的风月缠绵,等等等等,话题滔滔,越翻越新。我不知道是否有人总要意淫着她入睡,但我肯定能做一个有她的梦是所有这些精子旺盛的年轻家伙们的神往。因为她胸部傲人的突出,大家叫她“波霸”。我很反感这个南方味道的词汇,有人向我说起“波霸”如何如何,我总佯作不知何人。他们难以置信,教导我说:“就是阿枫嘛。”我于是作恍然状说:“哦,原来是说那个奶妈呀!”众人大笑,从此便也就常称之为“奶妈”。

   三周后,我又荣幸地升任了班长,成了管理十几个人的小头目。我之所以升迁,并不是因为我的技术好或者有领导管理才能,而是因为我博得了主管的好感。但这“好感”,并不是吊他的肩膀拍他的屁股赚来的。我可以手按《圣经》或者《古兰经》或者其他种种什么经起誓,我是个不会媚上的人,打死我也做不了丁春秋的弟子。三个月前,我有个比在这个破而且小的工厂当班长不知好多少倍的工作,结果就因为我不圆滑而饭碗自毁。主管之对我有好感,主要是因为我比较“脱俗”,没象其他工友那样苍蝇逐肉般粘着阿枫。“阿枫是我的,谁敢跟我争,我就要他好看!”这是那次喝酒正酣时主管醺醺然放出的一句心里话。我对他这决心深信不疑,我已经知道,为了独占阿枫,他已经挤走了一个会计,赶跑了三个班长——其中一个就是我的前任。主管锲而不舍地追着阿枫,而且全厂看上去就他条件优越,可是他心理却并不因此优胜,于是摆出付绅士派头,悠闲地欣赏竞争者们徒劳无功的努力来取乐。因为阿枫不是一朵专为他绽放的冰雪玫瑰,不仅与他周旋,对其他献殷勤的工友同样亲热。这让主管炉火中烧。我对他充满了怜悯,一天到晚在这种情绪折磨下过着,他一定苦而且累得够呛。他应该是个百万富翁,这样可以把她包养了,藏在一个房间里,叫人看不到她,或者应该是个黑道老大,派几个戴墨镜的女飞仔贴身保护,叫人不敢看她。可惜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个月收入二千元的小厂车间主管,没有将她与世隔绝的能量,只好自己受苦。过分的爱总得付出过分的代价。

   虽然也觉得看着顾秋枫是件赏心悦目令人愉快的事,但我并没有跟着工友们去推波助澜,添油加火地刺激主管敏感而脆弱的神经。不是我高尚超脱,当体内雄性荷尔蒙含量超标的时候,我也会把她当作性幻想的对象。然而这并不足以让我去对一个女人发痴,进而转化作对她的精神上的爱慕。看***的时候我会激动,但我并不会因此成为那些脱星的追慕着,为了能看到她一眼而不惜舍生忘死。何况,我之来这个小厂做生产工,完全是在赌气,自我放逐,目的是通过肉体的苦累消磨精神上的悲闷;好比是判自己的一个劳役,随时可以假释离开,这种环境中这种层次的人,再好,对我也只是路边的花儿,瞟一眼罢了,绝不会生采了放进卧室怜爱供养的心。

   然而主管却对我好感起来,并抬举我做了班长。一个已在这里干了很长时间的广西人对班长的位子可是垂涎已久,向往至极,并因此契而不舍地对主管讨好献殷勤。然而主管竟不赐他恩宠。这要怪他自己,一见到顾秋枫就一脸色相,两只眼瞪得要掉出来,下巴不由自主地下垂,洞开一个大嘴,口水象鼻涕一样哗哗往下流淌。这副尊容是很不雅观的,不用说令主管很恼火,他百般讨好换来的一点好感,随即就被他对阿枫的一次色相抵帐,甚至还要亏欠,不被主管寻衅赶出工厂去就已是客气,班长的位子哪还轮得到他。在我被任命前几天,他好象听到了风声,恐慌,人前人后对我大肆攻击。本来我无意在此地久留,所以也不愿意做什么班长,可是他老兄这么一搞,我生气了,偏要做。于是我就做了。

   走马上任那天晚上,我请主管和几个关系不错的伙计去厂外饭馆里喝酒。明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所以大家肆无忌惮,先说定谁不醉谁乌龟。我酒量本来不大,很快上头,晕登起来,指着一个上菜的女服务员,对大家说她象花紫。大家问花紫是谁,我说是我女朋友,不过她跟她们广告公司的创作总监好上了,就把我甩了。一个伙计说不知道你还有这个能耐,一喝醉就会编故事,老弟长得是文气些,可是生产工一个,却怎么跟广告公司的女人缠到一起去了?我醉眼朦胧,说:耶?难道你们看不出我通身上下掩盖不住的超人气质吗?我可是我们省第一所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生,不信明天我把文凭拿出来给你们开眼。接着我就爬到了桌子上,嘴里叨叨的说起了胡话。

   第二天我醒得很晚,头里还昏沉沉的有点晕痛。一个伙计进来说:“头儿,有个叫花紫的找你,在厂门口。”我一楞,随即跳进来,冲了出去。厂门口人来人往,可是哪有花紫的影子!我早忘了昨晚醉后都说了些什么,疑疑惑惑的,站在厂门口东张西望。我看见顾秋枫拿着个大信封从传达室走出来,忙问她看没看到一个长得如此这样的女孩子。她摇头,说没见到。我悻然,却不经意瞥见那几个伙计正挤在二楼宿舍的窗户前,望着我怪笑,便问道:“人呢?她在哪儿啊?”他们哄然大笑起来。原来是耍我!我作色吆喝道:“大胆,竟敢耍弄本大人!”顾秋枫也笑了,将手里那个大信封朝他们一挥,说:“杜瑾在日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咱们请他吃饭。”伙计们一阵骚动,蜂拥跑了下来。我也惊喜,拆开信封,将样报看了看,被大家簇拥着往饭馆去。

   我们刚坐定,主管就尾随而至。他挤坐到我旁边,把我和顾秋枫隔开,先对我一阵祝贺和赞誉,紧跟着拿花紫大开起我玩笑。我明白他的良苦用心,这是在给顾秋枫打预防针,让她知道我已别有其人,以防她对我起好感;于是超脱地笑。伙计们也跟着起哄,拿我昨晚醉后的话当笑料,比如说花紫很漂亮,比如说花紫不要我是因为我弄不来钱,比如说花紫说了宁愿做大款的情人,也不做穷光蛋的妻子,因为在现在这个世界里,一个男人弄不到钱,只能证明他没本事没能力,她没有道理勉强自己爱上这样的人,等等等等;并大讲我说着说着竟呼哧呼哧地哭起来的糗样儿。这些家伙们涮起人来热情漾溢,鲜辣生猛,坚决不积口德。我知道自己醉后爱说胡话,但没想到昨晚竟胡到了那个田地,有点恐慌。又一想:反正这样了,随他们吧,珠三角这地方不相信眼泪,也拒绝多愁善感,是它的物欲支配一切的现实赐给我的伤,今天我偏不痛苦,偏不向它示弱,偏要开心地笑!于是我也拿自己开涮,自嘲自讽,与人开心,自己开心。我心里不争气地要疼,我只不睬它,装作不知道。我举起杯说:“来伙计们,为本大人的失恋干杯!”

   主管的预防针白打了,没有对顾秋枫起半点作用。她开始接近我,有点明目张胆地表示对我的关注。那几天我走路小心翼翼,生怕不知何处飞出块砖头来砸我个头破血流。那位广西兄台料知了我不会在这个工厂久留,反而更加急不可耐,煽动伙计们怠工,又拿顾秋枫挑拨我与主管的关系。虽然他的努力成效不大,我却也真的觉得不能再长时间呆下去了。一个还算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在这么一个破而且小的工厂里做生产工,本来就是件非常滑稽的事,自己说是在自我放逐,人家却会认为是我太没能力了,大学白上,一个笑话。所以我不得不考虑准备走人,不然要惹伙计们瞧不起了。主管淳淳劝导我离开这个破厂,另谋高就,“在这儿是没有出路的,也屈了你的大才。”我说我还没在这儿玩够,等玩够了马上就走。主管本能以为我说的“玩”是跟阿枫玩,劝谕愈加勤奋,滔滔讲创业当趁年轻,不可使时光空耗之类辽阔的大道理。看他那坚锲的架势,如果我再不走,早晚要被他推论成历史的罪人。我怃然,自嘲说是“盛名之累”。再呆下去实在没趣了,杜瑾班长决定了,走!

   但是要走也没那么简易,还得先向厂里申请,半个月后再能放行,不然当月工钱泡汤。没办法,只好再委屈广西兄台和主管老兄再忍耐半个月了。既然决定要走,我开始有些胡闹了,不但当众接受顾秋枫的关怀,而且还要放大了让大家看,有一次为了感谢她帮我洗衣服,甚至请她一个人出去吃饭。反正要滚蛋了,为什么不气气那两个家伙?我可不是君子!

   最后那个星期天前夜,我又梦到花紫,梦里她对我笑。我也开心,开心得居然醒了过来。醒来后我很亢奋,无端认定她一定后悔了当初的决定,一定在寻找我,于是急吼吼地梳妆打扮,去城市那一头找她。在她寓所附近花店,我卖了老大一束花,然后抖擞精神,在一家衣店前的镜子里照照,感觉还算很年轻有活气,这才向她寓所走去。可是刚一拐个弯来到楼下,楼门开了,走出来两个人。我一眼认出其中那个女的是花紫,另一个男的,正是她们广告公司的创作总监!我本能地转过身去,待他们向另一个方面走远,才回过头,呆呆地望。花紫挽着那厮的胳膊,边走边亲密地说话。天还这么早,他们一起出来,莫非他们已经同居?我头晕得厉害。

   我失魂落魄地往回走,上车下车转车,倒提着那一大束鲜艳的花。在工厂附近一个车站,一下车,迎面碰上顾秋枫。她笑:“这么靓的一束花,送给谁的?”我有点狼狈,但是马上振作起来,淡淡说:“不送给谁。”随手塞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顾秋枫有点可惜,“真没人要,送给我也行呀,丢了干嘛?多可惜呀。”我说:“我再卖一束送你。”四处张望,见不远处有家小花店,就走了过去。

   然后我们一起吃饭,一起去逛街,一起看电影,傍晚时一起回厂。刚进大门,传达室里几个打牌的家伙眼就直了。接着我看到宿舍楼一个窗口有人看见我们,马上回头叫人欣赏,立即窗口被人头堵满。我横扫一眼宿舍楼,又看到主管也正立在窗口,阴郁地望着我们。就让你们好好看看!我将右臂一伸,揽住了顾秋枫的细腰。顾秋枫脸红了一红,没有拒绝,只是头垂得低了。那束花在她手里艳艳的。

   回到宿舍,我开始收拾东西。几个要好的伙计有点依依不舍,不过他们更关心阿枫会不会跟我一起走。我说不会。少顷阿枫来了,伙计们都不怀好意地笑,吵吵闹闹地出去了,广西那位兄台不走,两个伙计拐回来嘲骂着他,把他拖了出去,砰地将大门关上。顾秋枫脸还是红红的,帮我收拾东西,轻轻说:“我跟你一起走吧,好不好?”我说:“你在这儿干得好好的,待遇也不错,如果走了,万一找不到工作,怎么办?”她说:“你总得有个人照顾。”我说:“我现在一无所有,不可能给你什么承诺。”她说:“我什么都不要。”她的脸更红了,垂着头,把我的书放进包里。我知道,说这几句话,对她来说需要多大的勇气。我感动,轻轻叫了声“阿枫”,抱住了她。我吻了她,她有些颤抖。

   第二天一领了工钱,我们就一起走了。她由于事先没向厂里打招呼,几百块钱的抵压金没收。她也没在乎。伙计们心情复杂地送行。早就决定了要走,所以几天前我已在城市另一角租好一间房子,只等着厂里结帐后搬过去。我们同居了。

   我们没有马上找工作,想给自己放几天假,好好玩玩。她给家里打电话,打完后神色愀然,问怎么了,她说她妈病又重了。我说那就回去看看吧。她说你陪我回去好不好?我笑,说当然好。

   她们家在四川一个偏远山区。那里山清水秀,茂林修竹,峰回路转,风景很美。难怪四川出美女,有这样的钟秀山水,当然也就得有这样的美丽女子来映衬和激活。与美丽风景和女人极不相称的,是这里的贫穷,村村寨寨。触目是石砌的破旧的房子。偶有几幢漂亮的小楼,在破房丛中不协调得刺眼。阿枫冷嘲在笑,说这些人家不是有在本地做官的,就是有在外地做妓女的。我慨然。

   阿枫的父母对我很热情,确切说,是热情得过火,叫我有点难以适应。阿枫的母亲精神很好,容光焕发,说看到我们,她的病就好了一大半。下午我有些累,就睡了一觉,阿枫和她父母嘀嘀咕咕地说话。傍晚醒来时,大吃一惊,不大的屋子里黑压压坐满了大爷大婶。阿枫爸说:“把你吵醒啦?”我笑笑说没什么,与大家打招呼。满屋子人冲我点头陪笑,上下打量,说真是好人才。我被看得心里发毛,感觉象是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后来我才知道,这班本家爷舅全是阿枫爸叫来看大学生姑爷的。这大大超出了我的意料,我恐慌了。

   第二天阿枫带我出去玩。远远的有人在后面跟踪,我看出是她家左邻的一个小伙子。从昨天来到秋枫家,我一走进院子,就看到他站在左边他们院里,隔着石垒的围墙,阴郁地看着我。我本能感觉到这中间有着些什么故事,就笑问阿枫。她微拧拧眉,说不要瞎猜,拉着我不走了,回头等他走近。可是那小伙子也不走了,而且扭了身,装作看别的东西。秋枫有些没好气,高声叫他过来。小伙子有些怯怯缩缩地走过来。圆圆的脸,皮肤有些黑,长得粗壮结实。秋枫生气地问:“你为什么跟在我们后面?要当特务啊?”小伙子喃喃道:“我哪里跟了,我是找东西。”秋枫问:“找什么?”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我同情地笑,说一起去玩吧。秋枫打断说你没听他说他还要找东西?不要打扰他,咱们走吧。拉着我的手,问他道:“你准备往哪边去找?”小伙子神色间透出了羞怒,胡乱一指东边。秋枫说:“那好,你去找吧,我们不打扰你。”拉了我朝西边去。我回头看一眼,那小伙子呆立在那儿,羞苦无措。

   转过一丛竹林,我说:“你也太过份了些。”秋枫悠悠说:“我是怕你误会了,生我的气。”我说:“怎么会。”我当然不会,现在甚至还有些巴不得他们好起来,好让我从中脱身。从昨天他们家的架势看,他们基本已经认证我做了他们的姑爷。可是天呐,我哪里想到过这个!事情一下子变得有些不可收拾,我措手不及,而且惶悔。默然走了一会儿,秋枫说:“其实,他对我是很好的,他没有出去打工,就是为了替我照顾我爸妈。”我认真地听着,她却不再说下去了。可是我知道,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其实概括了那个青年对她多少的爱和付出。我对比出了我的卑鄙和无耻,恧然,问道:“他叫什么?”“罗二娃。”

   三天后我们回广东,秋枫的姑伯姨舅们又都来送行,郑重把秋枫托付给了我。我陪笑应着,心里却苦溜溜。挥手与他们道别时,我发现罗二娃正站在他们家大门口望着我们,眼光阴郁郁的。

   回到广州,钱花得也差不多了,我们不敢怠慢,马上开始找工作。秋枫由同乡帮忙,进了一家玩具厂,我则去了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上班下班,一起生活,却也平静快乐。她开始读名著,并报名去学电脑绘图与动画设计。我知道难为她了,却又格外督励着。我想改变她,让她向我们这个世界靠拢。

   我们的广告公司与我以前和花紫同在的那家公司是对头,彼此争夺客户挖墙角,两个创作总监也有怨隙。所以我在这家公司工作很卖力,尤其是遇到与那家公司竞争的单子时。头儿对我的表现很满意。一次我们抢了对方一单生意,并且做得很好,总监请客,大家去一家酒店喝酒庆祝。突然一个同事指着街上说:“这女人就是那公司的。”我隔着厚玻璃往外看,见一个女人踽踽地在街走:分明是花紫!

   我心里突地一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与同事们敷衍几句后,借口去洗手间,溜出了酒店,绕进一条小巷,跑到了花紫的前面,然后迎头走去,装作是邂逅的样子。看到我她有些惊讶,我也假装吃惊,彼此问侯了,我问她怎么在这儿,我说刚与同事吃了饭,现在要回去。她问现在在哪儿高就,我说在某某广告公司。她悠长地“哦”了一声,笑说:“你们刚抢了我们一单生意。”我说:“抢你们生意的不是我,你不要把这笔帐也往我头上记。不过我以后会努力上进,争取尽快亲自去抢你们的生意。把你们逼垮是我以后几年最大的奋斗目标。”花紫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长进了?”我说:“从我发现你们同居那天起开始。”花紫的笑突然僵住,怔了一下,默默走路。我跟着她,问:“他呢?怎么没陪你?”她说:“我们分手了。”

   珠江的晚风夹杂着这片繁华尘世的种种味道,没有一丝清新。她俯在栏杆上,望着对面灯火,不说话,眼里脸上满是寂寞。我望着她,心里涩涩的。我无可奈何地发现她在我心里位置的不可替代,哪怕是被她毫无保留地伤过。我突然无法恨她。感情这东西啊,真是荒谬。

   我走到她身边,轻轻拥着她。她没有拒绝,涩笑笑说:“借你的肩用用行吗?”我笑。她将头靠在我的肩上。我说:“咱们可以重新开始么?”她说:“不要说这些。”我黯然,怅望着粼粼江水。送她回家,到她寓所下,分别的时候,我不甘心,又问:“真的没有可能了么?”她笑看着我,说:“给你个机会吧。如果你能在三个月里挣到五万,宽容些吧,三万元钱,我就考虑和你重新开始。晚安。”转身上楼去了。

   她的拒绝如此尖刻!我苦笑。就是从明天起改喝不要钱的西北风,改睡不要钱的大街,每月二千多块钱一分不花,加在一起也挤不到一个零头。我震惊于她物欲化的迅速彻底,更要命的是,我居然从潜意识里认可了她拥有这种思想的无可非议。阿枫没有睡,还在等我回来。我懒懒地回应着她的话,做爱时也不投入。她望着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说没有。她于是也不再说话,只瞪着一双大眼看我。我说:“你说,我能不能在三个月里挣到三万块钱?”她说:“你需要钱吗?”我说:“有钱总是好事,不是吗?”

   第二天晚上,她给我洗衣服,从衣袋里摸出一大把彩票,笑说:“你从来不卖彩票的,今天怎么一下子卖这么多?”我说:“试试看有没有中大奖的运气。”她说:“那也不用卖这么多,卖几注碰碰手气就是了。”我说:“多卖几注不就多几分可能嘛。”她奇怪地看看我,没再说什么,埋头洗起了衣服。我也不语,拿笔在纸上乱划,划来划去,只是“3万”这两个字。

   半月后一天下午,总监赵景让我陪他去见一个客户。之所以让我陪,是因为那个客户魏总老家与我是一省一地区的,有个老乡在场,话会好说一些。我们是北方人,天性比较豪爽,而且看重乡情是我们省人的传统,所以席上气氛热烈,我们用家乡话滔滔说了许多家乡的事物。聊到高兴处,我给魏总斟着酒,说:“魏哥有什么发财的路子,指一条给小弟。”魏总说:“看得出老弟也很能干,如果愿意,就来跟着我干吧,我在缅甸开着个农场,过段时间如果合适,就送你过去帮我打理。”说着冲赵景说:“赵总可不要怪我当面挖你的人才啊。”扯开嗓门惊天动地地笑。

   我心头狂喜。单子轻松拿下来了,告辞时,魏总给了我一张名片,让我需要时找他。回公司路上,赵景看我喜形于色,笑说:“动心了?”我口不由心地说:“哪儿啊,在公司跟大家一起做得好好的,这样就走,我还舍不得。”赵景冷笑一下说:“是吗?呵呵。提醒你一下,魏总是有黑道背景的,他在缅甸的农场,据说是种植的罂粟。在珠三角,流光溢彩的风景下面到处是陷阱,你小心些。”我吃了一惊,说:“喝酒时那些是扯淡的玩笑话,干得好好的,我怎么会去投靠他?”

   可是我的心终究是动了,蠢蠢的想冒一下险。晚上睡前,我对秋枫说起了魏总,说想投奔他。只是魏总可能会有的黑道背景让我担心。说完叹息。秋枫默默听我说完,说:“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急着需要钱?”我说:“我好好的,哪有什么事?不要瞎猜。”秋枫说:“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告诉我,就算了。”我说:“真的没有什么,让我怎么告诉你?”她不说话了,只是一双大眼望着我,许久,悠悠说:“你不觉得,这些天你对我很冷淡么?”眼里流露着幽怨。我感到愧疚,抱着她说:“对不起,这些天工作忙,太累了,没能好好注意你的感受。”

   因为广告的事,我与魏总又见过两面。他一再说对我这个小老乡印象很好,私下里又问我愿不愿去跟他干。我越来越犹豫,有一次差点当场答应了。赵景发现了我情绪的异常,一次开会后,送给我两个字:自重。我又拿不定主意了,有点心烦意乱。睡前又与秋枫提起这件事。秋枫无语,后来突然说她要去浙江出差,大概得半年时间。我讶然说:“你只是个小文员,出什么差?还这么久!”秋枫说:“老总在浙江新开了个厂子,要从这边调一批人过去开场,等新手培训好后就再回来。”我有些不舍,抱着她说不让她去。秋枫笑,说又不是永别,半年后还会回来,再说去那儿工钱比现在高许多。“我走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她叮嘱。我叹气说:“也好。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她笑笑说:“是呀。”笑容有些勉强和凄凉。我紧紧抱着她,怅然。

   秋枫走后,生活一下子变得有些空落落的,少了许多内容。红灯绿酒背后浮躁的夜让孤单的游子饱尝寂寞,我害怕了寓所的冷清,常常很晚才回去。半个多月后,我渐渐适应了没有秋枫的生活,却又不可抑制地想起花紫来,一如遇到秋枫以前的那些日子,整天整夜地想她给我的那个充满羞辱的“机会”。一夜失眠后,我决定孤注一掷,要去投靠魏总,拿自己的年轻去冒个险,博一下这个迷乱人生的彩。

   我给魏总打电话,说想跟他混碗饭吃。魏总热情表示欢迎,让我随时去找他。刚好是星期天,我当时就起身去拜见。魏总的私人住宅距花紫的寓所不远。世界真是太小,我刚下了出租车,抬头看到的人,居然就是她。她正挽着一个中年人的胳膊,说笑着进一家超市。“花紫!”我叫了一声。她回过头看到我,有点惊讶,随即笑了,说真巧。我说是啊,真巧。我指着那中年人问:这位是?花紫笑说:“我们副总。”笑容自然舒爽,阳光一样灿烂。我仿佛从悬崖上被人一脚踢下,往下落往下落,一直落到了地狱里。她说:“我们要进去了。再见。”我说:“再见。”

   满大街的商铺门前都有巨大的音箱,都有情绝的歌手在唱,唱来唱去都是人间的苦恋。我轻易淹没在这繁华都市的漫天风尘与喧嚣中。我回了头,离开了这里,在大街小巷茫然穿行。失落,伤感。但我总算明白了什么才是我应该追求的,什么东西我应该回避。

   我回到了公司,屏心静气地重新做起了我的工作。可是秋枫一去无消息,孤枕难眠时我格外想她,我无法断定她是真的去了浙江新厂,还是别有新欢离开了我,有些惴惴然。终于我忍不住,去他们厂里打听。在厂外遇到她几个老乡,曾经去过我们寓所的。突然看到我,他们表情很古怪,带着些卑夷。我立刻心慌,问他们老总是不是在浙江开了分厂。他们说不知道,扭头就走。我拦住他们,请他们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依旧说不知道,绕开我进厂去了。

   我大起恐慌,想进厂去找他们厂里的头目询问究竟,传达室的老头一听说是要问秋枫的事,坚决不让我进,也不替我传话。我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好先回去。大概是看到我实在可怜,走不多远,秋枫一个小老乡悄悄赶上来,告诉了我真相:“秋枫姐被台湾厂长包了,没几天厂长老婆听到风声,从台湾跑来,找到秋枫姐,用硫酸毁了她的容。秋枫姐在医院养了几天,一周前出院回家了。”

   这真是个晴天霹雳,我差点昏死过去,胸口里咯的一声响,心脏碎作了粉未,变成灰飞散在昏蒙的市空里。这个世界真不美好,我厌恶而且痛恨它!我又大醉了一场。

   我象木头人一样,机械地工作,机械地吃饭,机械地回应同事的说笑,机械地回住处孤独地入睡。一周后,我收到 和一张汇款单,都是从四川寄来的,落款是顾秋枫。我看了一眼汇款单,大吃一惊:汇款数额巨大,整整三万。我忙拆了信看。信上说:“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这件事对你很重要,需要三万元钱。它让你魂不守舍,甚至每每忘记我的存在。你不愿说到底是什么事,我也不勉强你。我爱你,就尊重你的决定。而且我知道,我终会失去你。你不是我的,我们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当我清楚认识到这一点时,我很痛苦。我要先离开你,这样我心里也平衡一些。但是在离开前,我想为你做些什么,其实也不是为你,而是为了我的这份真情付出过的爱。你为了那件我不知道的事所需要的三万块钱,一再起冒险的念头,我很痛心。工厂垂涎我的姿色,要包养我,我答应了他。我宁愿出卖自己的身体,也不愿看你出卖自己的灵魂。如果一定要在堕落中寻找出路,我宁愿代替你。”

   我的心仿佛放在砧板上被刀乱剁,喉咙如同被一只冷硬的手卡着,张嘴哑哑的,泪落如雨,却哭不出来。我请了几天假,疯一般赶到车站,卖了去四川的车票。跑了几十里山路,喘吁吁的到了他们村口,远远的听到村中央唢呐在吹着喜庆的曲子。我喘着气一步一步走过去,看见秋枫家门外一棵大槐树上,贴着个硕大的红喜字。一班唢呐队正在树下吹打得热闹。人群川流不息地在秋枫与罗二娃两家走动。接着一陈骚动,秋枫家院里鞭炮大作,一对新人在一群人簇拥下走了出来。新郎粗壮结实,我认出来是罗二娃。新娘一身红装,头上罩着一方红纱,遮着一张我永远再看不到的脸儿。我失魂丧魄地转身,离开了村子,一阵眩晕,仰面倒在山道上。

   天空碧阔幽远,那么蓝,那么蓝。我一点点变作空壳,融解消散,卑微空无,抵不上一粒尘埃。

三、[小说]堕 落

     堕 落

     如果我告诉你这件事发生在未来,你一定以为我在讲科幻故事;如果我再告诉你这件事发生在一所大学里,你肯定说我胡诌。因为根据你所处世纪人类的想象,学校的出现只是个历史现象,作为生产力不发达条件下的受教育手段,必将随着科技的发展而最终消失。的确这不能不说是个合理的想象,事实上当科技发展到二十二世纪时,已完全可以取消学校。但当人们发现随着学校的消失,孩子们个个变得胆小、抑郁、甚至变态时,又无奈地恢复了学校。这足以说明人类想象力的一大弱点。基于认为人类能力的伟大而把未来想象得过于美好,所以我要告诉你的决非一个美妙的故事,或许连科幻都算不上,只是由于它今天还没发生,就简单地定为未来。

  一

     我把我处的这个时代称为废话时代。废话时代这个概念是由我提出来的,我把我们这个制度下的社会史分为三部分:真话时代、假话时代和废话时代。真话时代是指解放前那个实事求是始终如一的时期,那么自然不言而明,假话时代是指那个喊万岁、表忠心、放卫星、大跃进的时期,而废话时代则是随着改革开放一起发展起来的。

     每个时代的生产力决定其不同特点,废话时代的特点是人人都爱讲废话,以讲废话为荣,人们夸奖一个人时,总爱说:“他可能说了!”其实这是一种错误的提法,我曾写文章指

  出:“能说应该是指一个人的言语既富于智慧又包含幽默,但现在人言语除了唾沫星子乱飞可减少小便次数外毫无用处,对于这种人最多也只能称其为能张嘴而不应是能说。”

     废话时代社会地位的划分标准就是看其讲废话时拥有的听众数量,生在这个时代最大的不幸莫过于当别人废话的垃圾桶,对此我深有感触。本来像我这样既能提出历史理论又能分析语言错误的人,即便不是历史学家也应当是个语言学家,但可惜我的理论从来没发表过,他们总批评我的文章缺少内容(就是缺少废话)。事实上我提出的这些理论的时候还只是个高三的学生,这更能说明我是个天才,但天才不会讲废话也不行。针对学生这方面的普遍缺陷,高三学生的任务就是背废话。老师常这样鼓励我们:“记住这些,你们才能成为社会主义事业接班人,才能迈向新世纪,才能走向未来!”

   高三时一次摸底考试,语文卷上有一道难题:“谈谈你对《爱莲说》中‘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理解,说明作者为什么用远观而不用近观,又为什么不可亵玩。”我知道这里“你对······的理解”并非指我而言,(我非我,理解这点须具备佛家境界)。而是指的一位周敦颐研究家最近写的一篇论文,据说省长都为他的书题了辞。我由于一点没背,只好信笔而写:“可远观而不可近观,很可能作者在写一堆臭屎,因其臭,所以只能远观,更莫提亵玩了······”

     发卷的时候,老师双手挥着我的试卷骂我反动,他的样子像抓到了悬赏的罪犯,说:“你胆敢侮辱省长都为其书题过辞的学者,凭这种思想也只能得个负分。”

     “为什么?”我明知故问,“我写的就是我的理解啊。”

     “你?”老师一脸的鄙夷,“你认为你是谁呀,兔子要能发明创造,要科学家干什么?对这句话的理解只有大学者才配谈。”

     “大学者?”我学着他的样子,满脸不屑的神情,“那不过是一群只会注释政府口号的家伙。”

     老师气得差点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道:“你个偏执狂,怎么不在中世纪把你烧死?”我却笑道:“烧死我,那把火也是你这种毁灭真理的人点。”

    老师气得两腮鼓鼓的,要不是碍于颜面早就把憋在里面的脏话喷了出来,现在只好气得两眼瞪尽看着我。我大笑着跑开了。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素来以不合时宜的理想主义者自居,这个世上很少有东西在我眼中是合理的,所以“冷眼看世”是我的座右铭。若水在她的日记中这样记述我给她的第一印象:“我从他的眼角都看见孤傲的锋芒,但另一方面他的言辞又是如此的合理,合理得几乎让我把他的孤傲都当成了谦恭,谦恭到这样一个地步:我从来没见过如此懂得尊重女性的男人。”然而别人不这样看我,他们视我为异物,轻则说我不会说话,重则竟称我为“偏执狂”。我那机械工出身的父亲甚至认为我脑中的齿轮是倒转的。他曾以过来人的身份向我传授做选择题的排除法:“四个选项中若有三个可排除,则第四个不计算便知是正确的。”这种貌似合理的排除法在试卷上可屡试不爽,可一旦应用于生活则处处显得荒谬绝伦。为了证明他这机械思维的谬误,我以一道题的形式给他举了实例:

    “譬如现在有两个厕所门,一门写女,另一门未写字,现在你要入厕解手,进哪个门呢?”

    不出我所料,父亲果然答:“根据排除法,非女即男,当然要进没写字的那个了。”

    “错了!”我得意地宣布答案,“那女厕是有两个门的。”

    父亲听完这个答案,立刻强行把我送到医院,一定要给我作脑部手术换一下思想。幸 亏医生说:“只有极度反动或有重大犯罪动机的人,经过法院宣判才能换思想。”父亲无奈,只好做罢,但总对我恶狠狠地诅咒:“总有一天,法院要判你换思想。”

    但这一天直到他把我送到大学也没有到来,本来像我这样的“产品”大学是不会要的,然而就在那一年兴起了个大学希望工程,我们那个“效益”(升学率)不太好的学校,有一个免试上大学的名额,不过要交很多钱,许多人望而生畏。我父亲却轻而易举地拿出了那笔钱。这时我才知道他老早就攒好了那笔钱,本来是为了给我作换脑手术医药费的,现在手术作不了,只好送我上大学,他希望收到同样的效果。

    走之前,骂我反动的老师找到我,看样子要送我几句金玉良言,只好耐着性子听。“

    你是国家救助的第一批大学生。”第一句话我就听着不对劲,什么叫救助,这可是我爸掏钱买的。后来我查了历史书才知道,我这样的大学生在二十世纪有个名字叫扩招生。

   二

   我去上的是南江大学,在离我家一千多里的南江城。就在我去的那一年,学校发生了一件大事。对于那年的大事,校志记载的是“我校一女生故意进入男厕解手,引发关于道德的大讨论。”这种记载荒唐至极,情急的情况下,别说进入异性厕所,随地都可大小便,更何况城市男女厕所建设本来就不合理。至于那种所谓的大讨论,别管是以何等高尚的名义,都是无聊者发泄废话的方式,他们嘴里喊着道德,恐怕内心巴不得别人都伤风败俗,好让自己某一天进入厕所,也猛然发现里面蹲着个异性,这样一来不伤名誉,二来也可以大饱眼福。

   事实上那一年有一件事远比这件事大的多,不过没记入校志,但我一到南江城就听说了:学校的一座教学楼突然倒塌。这个消息吓了我一跳,照我的逻辑思维方式,既然这座楼倒了,那么别的楼也未必有可能不倒。我心里盘算着到校后先将此事问个清楚,然而一进了校门却先见一张布告,写道:“对于我校教学楼不幸倒塌之事故,校方已聘专家调查,并得出初步结果:由于质量问题,为维护我校声誉,请同学们不要妄加议论,各种采访一律谢绝。”莫名其妙,我心中立刻涌起一股反感:“质量问题,也太笼统了吧,是什么质量问题?为什么有这个问题?别的楼是不是也存在同样的问题······”这些问题不做个详细说明,莫非要让我在这里提心吊胆过四年。

    我满腹牢骚,尽管看了布告,交学费时还是迫不及待地跑到前面问收款的老师:“您能告诉我教学楼倒塌的详细原因吗?”

    那老师头也不抬边收钱边道:“这是学校机密,不是你该知道的。”

    “这有什么好保密的?”我气得声音都大了,“是不是这里所有的楼都有质量问题?”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安静的收款室一下子热闹起来,那些学生一面用眼神瞟我,一面低头

  私语,那老师也抬起头来。我颇得意的看着他,心道:“如果大家都要求,看你怎样保密?”

    那老师看了我一会,确认刚才问话的是我无疑后,才严肃地道:“你是希望工程救助的吧?”

    我点点头,不知这跟大楼倒塌有什么关系。

    他忽然冷笑一声,似乎为自己的推断而自得,“你要是个统招生,今天我要追究你个罪名,既然是救助生就算了。”

    “罪名?我犯什么罪了?”我几乎要拍桌子。

    “你造谣生事,破坏安定团结。”老师像在对我宣判。这个上纲上线的罪名,让我更

  加生气,正要说话,后面忽然有人愤怒地喊到:“你有完没完?”居然是那群学生,有几个还伸手要拉我,我这才明白,他们刚才窃窃私语,是在谈论我的不是。

    他们把我拉开,一个家伙上前把学费递上去道:“老师,麻烦你数一下这钱。”那老师斜视我一眼道:“统招生跟救助生果然不一样,看人家多懂礼貌。”

    我扫了一下全屋,全是冲我来的愤怒目光,看来这里除了我,没有谁是救助的了。对于他们愤怒的目光,我则报以轻藐的眼神,口中虽没说什么,心里却一阵冷笑,“礼貌,以我的定义那应该是一件美丽的貂皮大衣,穿上的确可显高贵但要分时间和地点,若炎炎夏日依旧穿着,那就是虚伪了。这些奴化教育的产儿,虚伪尚不足以言之,麻木也只能形容其十一。”

    那天我是最后一个交钱的,那老师给我写完收据,天已完全黑了,他埋怨我道:“今天参加不了研讨会了,你把我给误了。”

    “研讨会,什么研讨会?”我的好奇心暂时代替了对他的厌恶。

     “一个像你一样不懂礼貌的女生故意进入男厕解手,对于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学校每周都从各个角度开一次讨论会,今晚来讲课的是全国著名德育家,我校高级教授,女权协会 ······”

     一听开会批判这样的事,我心里就有气,人家无奈之下进一次男厕,你们却要把自己所有的废话都拉到她头上。带头的居然还是个女权运动者,我倒真想看看这种货色的牛头马面,于是强忍了怒气问那老师:“这大会在哪儿开?”“你也真该去听听,也好受受教育。”他又趁机讲了几句废话,这才告诉我地址。

     我去的时候,那个相当大的会场已完全坐满了人,连门口也挤得严严实实,现在很少有事情能比讲废话更能吸引人了。我站在他们身后,凭着个头的优势从众多的头顶上望去。看见一个满脸小麻子的女人正喋喋不休地讲着,唾沫星子四处飞溅,在灯光下都凝成了道彩虹。

     “······,······;······;······!······?·····!······、······、······!这涉及到为人的道德!”

     我听她讲了半天,最终只记住这么一句,这时后面大概有人站起来提问,他趁机喝了杯水,挥手示意对方讲。我在门外,看不见提问的人,只听见一个绵绵的女声道:“那位女生是在街上找了半天厕所才到学校来的,想来她已经憋了很长时间,而这时偏偏女厕所门前又排起了长队,男厕门前却无一人,情急之下她才进入的,我想着这不涉及道德问题。”

    这席话听得我心中一亮,暗道:“能提出这么近人情的见解,说明大学中还算有人。”但那小麻子的眉头却连皱了几皱,语气颇强硬地道:“怎么不涉及道德问题,如果她道德高尚,忍耐力就会强一点,······”

     “放屁!”我再也听不下去,大声喊出了句粗话,礼貌的貂皮大衣根本不适合我,对我而言,这世界无处不是炎炎夏日。

    我这一声,惊得所有人都向我看来,那麻女人脸色都变了,大声问道:“是谁?进来

  说话!”

    进就进,我立刻分开众人大步走了进去,站在讲台上,一眼就看见刚才那个提问题的女生,他还在那里站着,一米七左右的个头,一袭长裙,长发披肩,站在那里给我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别人都好奇地看着我,她却一直低着头,斜眼都不打量我一下。尽管看不见她的容貌,我心想:“这肯定是个气宇轩昂,超凡脱俗的姑娘。”

    我这里胡思乱想,那麻脸女人早就对我的心不在焉怒不可遏,大声喝问道:“你刚才

    说什么?”她纯属自取其辱,我立刻给她重复了一遍:“我说你放屁啊。”屋内一阵哄堂大笑,我见她脸红得都看不见了小麻子,又道:“你一定以为放屁也是不道德的事吧?可是为了道德,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放屁?”

    “那不一样,放是一定要放······”她话说到一半,忽然发觉与我同俗了,赶忙停住不说了。我乘机抢过话去:“我希望你不要再宣扬这种新封建主义,你为什么不去想想

  这样的事情说明了什么,说明我们公厕太少,说明男女厕所修得不合理,试想如果那位女生能在街上找到厕所,或者当她走到校园时发现女厕门前没有那么长的队伍,她会进入男厕吗?可惜这些你都忽略了,改去追求什么空泛而不近人情的道德,你妄称女权主义者。真正的女权主者应该致力清除对妇女生活的一切禁忌,她应该从这件事吸取教训向政府建议:一、多修几个公厕,二、把女厕修得比男厕大一点。”

    “没道理”。麻女人压低嗓音狠狠地说了三个字,她明显给我刚才的话激怒了,脸由红转成了铁青。

    我曾多次向别人讲过这番理论, 根据经验,我知道她是说我的第二条建议没道理,“哼”了一声给她解释道:“亏你还自称女权运动领导者,却连这点常识都不懂。作为一个女人,我想你应该明白女人解手时间比男人长,据统计女人小解一次的平均时间是1分3秒,而男人只需31.7秒。另外男厕中的便池,使大小便分开,而女厕······”

     麻女人听我说着,脸又由铁青转红了,她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最后还是听我说完才问道:“这些材料可靠吗?”

    涉世未深的我不知这是个阴险的圈套,当即骄傲地回答:“当然可靠,这全是我自个统计出来的。”

    麻女人立刻跟上一句:“这么说来你是经常窥探女厕所了?”我才发觉她偷换了概念

  ,刚要辩解,她却抢先一声道:“我早就看出你不是好东西,果然是个大流氓、偷窥狂。同学们打这个大流氓。”这女人是个天生的政客,居然不失时机发动了愚昧的群众,还真有十几个人向我围过来,我认得有几个是在收款室里见过的,他们肯定早看不惯我这个不懂礼貌的人了。心底一凉,看来今晚是在劫难逃了。

    恰在这时,灯忽然灭了,天本来已完全黑下来,这大报告厅有又挂满了窗帘,连月光都透不进来,刹时间变得漆黑一团,立刻乱了套。我乘机逃了出来。

    当然那灯不会自己灭,跑出报告厅我才想起这点,仔细回忆起来,那个穿白衣的姑娘不就站在开关处吗?看来一定是她,我下定决心一定要结识她。

    那天晚上,尽管没有挨打,但还是有人记住了我,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经常有人在背后指着我骂:“流氓”。那麻女人把这见事反映到学校,但学校的意见是:一个救助生,不应要求太高。就算了。这种处理意见与其说是对我的宽容,倒不如说是侮辱,真应了那句“我是流氓我怕谁”的老话。

    父亲送我上大学原本是想起到洗脑换髓的效果,然而我到校第一天就落下流氓的恶名。若水在日记中曾对此分析:“他父亲的想法太天真了,居然认为他会像水一样随势定型,而他这样的人应该是锥子形的,社会的口袋对他笼得越紧,他就越会扎出来。”

     那天晚上,我在外面徘徊了半天才进了宿舍楼,跟我同舍的是个瘦得像根钓竿似的家伙。钓竿看来也是重点中学毕业的统招生,他极有礼貌地介绍自我,并请问我的姓名。我开始对他还颇有好感。过了一会,见他伏在桌上写着什么,问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计划书。”他把计划书写好贴在床头,我过去看看,差点吐出来。那是追女朋友的计划书:“大一追到班花,初尝性爱;大二追到系花······大四追到校花,结成连理。”又是个虚伪的家伙,我顿生厌恶之情。

  三

    第二天开入学教育大会,地点就在那个倒塌大楼的废墟前,我原想这么安排的目的是为了便于向我们解释一下这楼倒塌的具体原因,好安定人心。但那胖校长站在台上讲尽废话,什么这楼的倒塌就是为了辞旧,辞旧就是为了迎你们这些新生,什么大楼都是为你们倾倒了,你们当中肯定要出栋梁了。这种无聊的借题发挥让人感觉倒一座楼成了百年不遇的好事,听得我好不耐烦。想跟周围的人说话,但这些懂礼貌的家伙个个竖起耳朵听,校长稍一停顿就用力鼓掌,而且不时大笑几声,仿佛校长讲得不但精彩而且幽默,能令猿倾耳、虎低头似的。最后我实在受不了,就悄悄从队伍中溜了出来。独自绕着那堆废墟转,只可惜我不是个工科学生,眼见处处都是断裂的楼板、管道,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里偶尔还见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迹,真不知这楼砸死多少人,恐怕学校把大楼倒塌当成机密,也正是为避免提及此事。那种维护学校荣誉的理由,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地说法。以虚无的群体压迫实存的个体,素来是一种高级的欺骗方式。

    当年西部军事工业重城鑫磊城一夜之间消失,考虑到国家机密,除了特派专家之外,国家禁止任何个人、团体参与与调查。当时国际上许多国家就乘机大出谤言,称我国为“最大文化专制国”。国家在国际上一直以维护机密为由申辩。如果这种保密尚有情可原,那么学校的保密就是十足的文化专制了······

    我边走边想,边想边走,到最后心里已忘了这所大楼,只顾得上义愤填膺了,直到我差点碰到一个女生身上。确切地说是踩到一个女生身上,因为她是蹲在地上的,猛然看见脚旁有个人,先是吓了我一跳,待看清这个女生一袭白裙,长发披肩,心中一阵惊喜:“这不是昨天晚上那个女生吗?”虽没见过她相貌,但这头长发,这袭白裙却记得清清楚楚。

    她背对着我蹲在那儿,拿着个我连名字也叫不上来的仪器,正测着一根管道断裂处,量一下,在一个小本上记着什么。我在她背后站了半天,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希望引起她的注意,然而她却像丝毫没有听到一样,依旧认真地量,认真地记,连头都不曾回一下。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我想我应该谢谢你,”这话虽没头没脑,但悬念无尽,我盼着引出更多的话来。

     但她依旧低着头,轻轻地说:“不用谢。”

     我给狠狠地噎了一下,停了一会,才又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谢你吗?”

     “知道,因为昨晚是我把灯拉灭的。”她边往本上记边说。

     我更吃惊,“你怎么知道我是昨天那人呢?”

     她背对着我站起,冷冷地说:“因为我不是什么好人,很少帮助别人,你是我唯一帮助过的人。”

     “不,不”,我没想到她这么回答,忙替她辩解,“听你昨晚那番话,就知你一定是

  个好人,我想不是你很少帮助别人,而是在这个社会里,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什么叫帮助了。”

     或许我这句话说动了她,我话音刚落,她突然转过身来,目光如电一样逼向我。我也因此第一次看清了她的相貌,但这哪里是张少女的脸,分明是张在水里浸了三天的报纸,又黑又烂,还泛着种地沟油的色彩。骇地我不由“哎”地一声,后退了一步。

     她立刻又低下头去,轻轻说了声“对不起”,转身要走。我知道是我刚才那对她相貌的惊讶神情伤了她的自尊心,随她这么走了,实在对不住人家,忙傻傻地“哎”了一声。她停下来问:“有事吗?”我只好没话找话,“能问一下你刚才在调查什么吗?”

    “我想调查一下这楼倒塌的原因。”她依旧背对着我。

     “真的?”我几乎是跳到了她面前道,“一到校我就想了解这件事,可没人告诉我为什么,您能详细给我讲一下吗?”

     她斜斜地看了我一眼,道:“我正在收集数据进行调查,具体情况尚不敢断定。”

     “噢——”我略有些失望,不过又立刻振奋道:“那你什么时候能调查出来?对了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她慢慢地将头转过来,目光一点一点正视,最后静静地平视着我,一言不发。看得我都手足无措了。结结巴巴地说:“真,真的。我真的希望能帮助你····”她这才低声道:

     “我真的要请你帮个忙。”

      她要我帮的忙就是把地下的一段小管挖出来。她说:“如果我推断不错的话,下面的管子应该是短裂的。”然而要验证这个推断却不简单,这里的地面全是水泥浇铸,我费了很大力气才砸开一小块,没有铁锹只好用手挖,她也蹲下身去,伸手要挖。我挡住她胳膊道:“我自个就行。”她的手在我面前停了一会才慢慢地缩回去。我突然惊奇地发现她手上的皮肤竟细腻嫩白,十指如嫩葱一般,一下子惊呆了,不由抬头看了一下她的脸,这才注意到这也是张俊俏得恰到好处的鸭蛋脸,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我不由突发奇想:“如果没有脸上这烂纸般的皮肤,她一定是个美貌绝伦的姑娘。”我对她充满了好奇,一面挖着泥土,一面同她谈话。

      “您是学建筑的吧?”

       “不,我是学地质的。”

      “地质?这楼的倒塌跟地质有关系吗?”

       “我就是怀疑这大楼的倒塌是由于地质问题······”

       “可学校的布告说是由于质量问题······”

       “那全是胡说。”没等我说完,她就拦住我的话,语气突然变得斩钉截铁,声音也大起来,似乎很愤怒。

      我吃了一惊,心道:“这真是个有独立见解的人,”恐怕再引她生气,就低头只顾挖土,不再说什么。

     她见我不再说话,却以为我生了气,又轻声道:“真对不起,我刚才······”

    “没什么,”我大大咧咧一笑,“像你这样的人我挺喜欢。”我本意是说:“像你这

  样人的性格我挺喜欢。”但言语上漏了两个字,如此一来,她便默不做声了,我再抬头看她,她将头偏过去看着远方。

    我也不好意思再辩解什么,只低下头去用力挖土,她大概选的是最浅处,很快一根手臂粗的管子露了出来。上面布满了曲曲折折的裂纹,显然早已破裂。她显得非常高兴,口中不停的说着:“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然而转瞬间脸色又沉重了,望了望四周的楼,叹了口气,又无声地伏身去测量裂纹。

   我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举动,心想:“看来她的猜想是正确了,这大楼果真是地质问题,那别的楼,也就不必担心了。”想至此,心下不由一松。她最后站起身来,才顾的上向我道谢。见我满手是土,又掏出手绢给我,我见那手绢洁白如雪,让我自惭形秽,忙在身上抹了两下说:“我有我有。”

     她看着我,忽然笑了,嘴角露出个非常漂亮的弧形。我也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现在可以给我讲一下了吧?”

     “现在还不行,”她摇摇头,“我还没搜集到足够多的证明,还是不乱讲的好。”大概见我面露失望的神情,又补充道:“不过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啊,我叫李若水,住在研究生楼515室。”

      “若水——似水柔情的意思——是那两个字吗?”

       她微笑着点点头,我也告诉她我的姓名和住址,并说:“再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随时来找我。”

     她看了看表,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我还要上课,再见了。”她摆摆手,转身快步走了,头发随着步履在肩上摆来摆去的。

      我原地站着一动不动,目送她背影远去,口中兀自念着:“研究生楼515室。”念了几遍,突然一阵彻悟的感觉:“她是个研究生啊。”

      这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是钓竿。那会居然也有完的时候。他见我望着若水的背影发呆,笑道:“你马子?”我竟然先是一喜,但忽又觉得这个称呼太流气,若水跟别的女生怎么能一样呢?我颇生气地对钓竿道:“不要胡说。”

                            四

    来南江大学之前,我把它想象成一个无处不是学术,无处不是争论的圣地。即便对于爱情,我也把它想象得充满了学术味。那时我对爱情的想象是这样的,在大学里,大家经常把自己的学术论文贴再海报栏里,并注明:此乃本人观点,有共鸣或持不同意见且欲与讨论者,请到某楼某宿舍找某某某。我就是经常贴自己的论文与别人讨论的人,在这些讨论中我跟一位异性观点达成一致,我们就开始来往频繁,接着产生爱慕之情······

    我到南江大学后,也见到了海报栏,并不比我想象得小,上面贴的东西也绝对不少,然而全是卖二手货的,从二手电脑到二手卫生巾应有尽有。关于爱情的也有,并且这种内容的不光贴在海报栏里,课桌上、墙角内甚至厕所里都有:诚征男友(或女友,视厕所而定,一般所征性别与厕所所属性别一致)。

    我彻底看透了这班“品德高尚”的家伙,在他们彬彬有礼的外衣下,包藏的却尽是厚颜无耻和卑鄙。我在这里没有一个朋友,每日里独来独往。有时感到孤独了,就坐在角落里为自己描述一下心中女友的形象:她应该有伟大的理想,渊博的学识,独到的见解,高雅的气质,不施粉黛就可胜人一筹。想着想着,我就笑起来,于是寂寞也就无踪了。这类似于堂吉柯德对杜尔西娅的感情成了我惯用的消遣法。然而久而久之竟真的让我起了相思,平日里居然也像堂吉柯德一样莫名其妙地长叹息,甚至有时还迟迟不能入睡,显然我也对那个假想的杜尔西内娅忧伤憔悴了。

    看来我应该找人做番长谈了,我首先想起了李若水,与上次见她相距将近一月,想必她已将这楼的情况调查清楚,当天下午我就决定去拜访她一次。

    我向钓竿打听研究生楼所在。此兄有一绰号叫“妇联 ”。凡有关我校女生饮食起

  居他无所不晓,至于我班女生的生日、籍贯等小事更是了如指掌。有时他甚至还能说出个别女生的月经期,据她自己说这是用概率法算出来的,对此没一个人相信,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数学极差,高考时连及格都没考得。

    他果然很快给我画出了路线图,并且告诉我要带上钱去。“否则恐怕你去得进不得,

    因为那里是单身女宿舍楼,不要说男生,就是喉咙向外鼓一点的女生都不让进,上次我进去就是先交了三十块的风险费才得以应允。”我本来不想带钱,到了那里“见识”一下那个楼管员,但又怕给若水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就带了钱。

    那研究生楼看门的是个胖得四分五裂的中年妇女,胸前两团肉耸如山峰,或许这是她身上唯一可以用来骄人的地方,所以衣服穿得紧紧的,将其充分显露。大概也是虎狼之年的正常反应,她对男人敏感到惊人的地步,我去的时候她正照着镜子往脸上擦粉。我刚迈进一只脚她头也不抬就一声高喝:“男生不让进——出去。”

   “阿——大姐。”我本来想叫阿姨,见她一脸怒气地抬起头来,赶忙改成了大姐。她脸上立刻有了笑容,声音也柔和起来:“什么事啊?”仿佛一下子变成了雏妓。

    我强忍着恶心道:“我找515的李若水,有点小事。”

    “李若水啊——”她矫柔造作地重复了半句,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大叫:“李若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不相信地问:“你找她?”惊讶得嘴角都拉到了耳边。

    我知道她是不相信若水那么丑的女生都有人来找,强忍着怒气点了点头,钱已握在我手里,只要她一开口就递给她。不料她却摆手道:“去吧,去吧,就找她我放心。”我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向里走去,听见她在后面小声说道:“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恨不得过去一拳打在她乳房上,目的到不是为了教训她,我知道那里面说不定是什么东西,打上去一定很硬,肯定会把手硌出血来,那样我就会告诉她:“看到了吗?你的‘美丽’也是假的。”但我不敢,因为高中我就这么干过,结果给人家以调戏妇女的罪名告上法庭,那爱慕虚荣的女子不但惩罚了我,还以有人调戏的事实证明了自己的魅力。尽管我后来一再要求把调戏妇女罪改为侮辱妇女,但终究没有成功。

    在515宿舍门前,我伸手正要敲门,514的门先开了,一个只穿了条短裤的女生端着盆水走了出来。我连忙低下头去,惟恐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照我的想象,她见我后的反应应该是大叫一声,脸盆“当”地摔在地上,然后像闪电一般缩回宿舍。料想她的那声尖叫和脸盆声足以代替我的敲门声,我又把举起的手放下了。然而一切都没发生,只见她“咦”了一声道:“你走错门了吧?”我抬头看了一下宿舍号,目不斜视地说:“没错,我就是找515的李若水。”说着只好伸手敲门,但没等我扣响,就听见她“啊”的一声尖叫,脸盆“当”地摔在地上,我侧首看时,只见一道白光闪回了宿舍。现代理论物理界认为时间停止现象有可能发生,后来我对若水讲时就说刚才发生了时间停止现象,我真不愿相信,现代女性卑鄙到这种地步:宁可不顾廉耻也要去侮辱别人。

    她那尖叫和脸盆声果然代替了我的敲门声,515的门开了。若水穿了件绿上衣,下身一条长长的绿裙子直至脚踝,站在门口像棵青翠的小树。她刚看到我那种眼神也正如短裤所言:“你走错门了吧。”待认清是我,又显得十分惊奇。很大一会儿后才淡淡地说了句:“请进吧。”我心头掠过一丝不快。心道:“莫非她把我当成了那种对什么事只凑个热闹,混个闲话资本的人?”

    若水的房间不像我想象得那样淡雅、清静,反而显得有些拥挤,一面墙摆了个长长的书架,乱乱的摆满了书;靠另一面墙摆满了化学实验仪器,而她那些书,也竟有一半关于医学的。

    你学医药化学?”我惊奇地问。

   “没事看着玩玩。”若水还是那种淡淡的语气。我听出她语言中的冷淡,就没再问什么,回头看墙上的一幅大字:“原用双肩担道义,敢凭一身挽狂澜。”好大的气势,看得我心中一震,刚要开口赞扬,若水沏好一杯茶放桌上道:“请坐吧。”我在桌旁坐下见桌上有张少女的照片,拿到近前看了看,照片上的少女倚树而立,笑面如花。除了脸上的皮肤,身材、脸蛋跟若水完全相似。

    “这是你吧?”我想都没想张口就问。

    “不,不是。”若水似乎很生气,慌张地把相片拿过去,塞到抽屉里。冷冷地问我“你有什么事吗?”

     后来我看了若水的日记才知道,那天若水的调查报告刚被那些混蛋教授无理否决了,正是她心情最低落的时候,所以才会对我如此冷漠。但当时我心里突生一股失落感,原来还在憧憬着我们交换思想的长谈该多么热烈,现在一下子破灭了。当下语气也冷淡了:“我想问一下调查结果如何了,那次你对我说是地质问题,但到现在别人还坚持认为是质量问题。”

    “哼,以讹传讹。”若水的声音满是愤怒和不屑,眼角冷冷扫了我一下道,“我给你讲还是地质问题,你相信吗?你不会信的!连对我的报告挑不出一点毛病的教授都不肯相信,何况你······”

     我被她的话一下子激怒了,腾地站起来大声道:“相不相信真理与人品有关,与学历无关,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对我讲,那算我没来。”说着,我起身就去开门,刚要走出房间,听见若水在后面满声歉意道:“你真的不相信那些所谓掌握真理的大多数,而相信我自己?”我回过头来,声音也缓和了:“真理的确应该掌握在大多数人手中,可在一个独立思考被视为异端的年代,真理只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我见过你做一丝不苟地实地调查,当然要相信你了。”我见若水的脸上有了笑意,又补充道:“其实我相信你还有一个原因。”

    若水在日记里把我的话称作警句体,称赞我总是说出些弱智的社会理解不了的句子,那次她微笑着眨了眨眼,静静地听我说下去。但我却故意把话说得带上另一层意思,“因为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从来都是受孤立者,相信你也缘于彼此的惺惺相惜或者说我对你的爱慕。”看到若水低下头,我心头为自己这种歧异表达的成功感到一丝得意。

    过了一阵,若水才抬起头来给我讲道:“我见过学校的调查报告,完全是我校两个建筑学教授杜撰的,他们在质量方面没找到原因,只好草草编个报告了事。”

    “啊!”我大吃一惊,“他们就不怕别人怀疑?”

    “怀疑?谁去怀疑?怀疑什么?公众那么麻木,学校又不允许别人调查,怀疑又能怎样?”

    “这简直是垄断,文化垄断。”我气愤地给这种行为下定义,这话正说到若水心坎里,她连赞了几声对才说:“其实他们的报告写得荒唐之极,通篇全是废话,涉及到这楼倒塌原因时却只有四个字‘劣质工程’,依据也简单得惊人,因为这楼建于二十世纪末。”

    “二十世纪末跟大楼倒塌什么关系?”我一时还理解不过来。

    “他们造出了关系,”若水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他们抄一段考古学家的考证,证明那是个出豆腐渣工程的年代。”

     “唉——”我简直苦笑不得,“这哪里是科学调查?”

    “就这么荒唐,”若水苦笑了一声,“就这样的报告居然还记入了学校的秘密档案。”她说着从书架上抽出个笔记本,打开来,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若水道:“根据我的调查结果,这楼的倒塌绝对是由地裂缝引起的。”

    “地裂缝?”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若水郑重点点头,“这是地面变形的一种,一般情况下受构造地貌、陷性断裂、承压水下降以及地面沉降等因素的影响······”她大概见我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笑了笑又道:“简单地说,就是由于地下水开采过度造成地裂缝,地裂缝又造成楼房地基扭曲——当初我请你挖出地下管道,它的扭曲断裂就是明证——正是这些最终导致了大楼的倒塌。根据我的计算,南江城地裂缝垂向活动速率、引张速率均已达到······”

     她又不自觉地讲起了术语,我一句也听不懂,只好打断她问道:“那别的楼危险吗?”

    “别说别的楼,整个城市都很危险。”若水声音低沉了,“地裂缝还在蔓延着,如果我计算不错的话,一个月之后倒塌的就是研究生楼,接着就是整个城市的地面塌陷,而地裂缝不过是个小小的前奏罢了。”

    我全身为之一寒,不相信地问:“有那么严重的可能性吗?”

    “这是势所必然。”若水的语气十分肯定,又带着明显的无可奈何,“南江城的地下水位已远低于警戒线。何况······何况鑫磊城已是前车之鉴。”

    “鑫磊城——你是说那个兴起于二十一世纪中期的军事工业大城,它的消失科学家不是已考证出是由土地沙漠化造成的吗?”

    “什么科学家?”若水一声冷笑,“全是政府加封的奴才,一群懂几个专业术语,善于迎合领导意图编报告的小人。你为什么不想想,既然沙漠化为什么不到十公里之外依旧树木葱茏,为什么整个城市先前没一点征兆,就在一夜之间荡然无存?我早就发现鑫磊城的军事工业排出的废水中含有一种特殊的化学物质,使水不能正常沉降,你想想一个城市的地下水只能向外抽而不能回渗,地下水开采能不过度吗?”

    “那怎么办?”我心里忽然充满了恐惧,感觉这楼仿佛马上就要倒塌,声音都颤抖了,“我们是不是该离开这个城市?”

    “离开,怎么能离开呢?”若水不满地看我一眼,“我们离开了,岂不是要置这个城市的人生死于不顾?”

     可是他们根本不相信你,就让他们去死好了。”没想到若水这么迂腐,我几乎要生气了。

       若水却比我更生气,她站起来对我讲:“的确这里有一部分人该死,可这城里有那么多善良的百姓,他们也该死吗?”一下子问得我哑口无言,脸上烧烧地说不出话来。从一开始追究这楼倒塌的原因,我就是出于个人安危考虑,从来没去想过别人,跟若水双肩担道义、一身挽狂澜的精神比起来,我才发觉自己的屑小和卑鄙,顿感惭愧。当即对若水道:“我能和你一起做些什么吗?”

      若水在日记夸我是个真正闻过则喜的人,进步神速令她惊奇。她不相信地问:“你真愿意帮助我挽救这个城市?明天我去市委见市长,向他反映情况,你愿意跟我一块儿去吗?”

      “当然愿意!”我一副义不容辞的样子,但立刻又不解地问:“为什么劝说市长呢?”我对政府官员存在着本能的反感。

      “因为市长是最后一个希望了,”若水的声音忽然充满了悲凉,“我先前曾建议学校地质系的教授联名想市长提建议,又企图让媒体宣传,但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尽管学校的导师对我的考证指不出一点缺陷,可他们说如此一来就要把鑫磊城的消失的原因也给否定了,那就要反对一群连国家 都宴请过的科学家,这种风险太大了。”她叹了口气,似乎在说给我听,又似乎鼓励自己道:“我听说市长是个好官,每月都有个固定的时间,人们可以直接到办公室找他。”

       我总觉她这话没道理,但又没有合适的理由反驳,故意把话叉开道:“既然下一个倒塌的就是这个楼,你是不是应该搬出去?”

      “没事,”若水把她那本打开,又看一遍道,“根据地裂缝蔓延趋势计算,我这楼的倒塌最早也应该在一月之后。”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感到不会说废话的遗憾,因为当我和若水谈完大楼的事后,突然一时之间感到无话可说,屋内一阵寂静。彼此对望一眼,四目相碰,我心头一阵慌乱,赶忙错开。我这才意识到该走了,当我起身告辞是时,若水却“呀”的一声指着表道:“都快八点半了,食堂早没饭了,不如在这儿吃。”

       “在这儿?”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在这儿。”若水神秘地一笑,她居然拿出一副碗筷来,“我给你泡面吃怎样?”

    那顿晚饭,我就吃她泡的面。我正吃着突然发觉若水双手托腮看着我,看得我非常不好意思,头都不敢再抬起来,吃完了又低头傻乎乎地舔碗边的面。最后听见若水轻轻说了一句话:“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有大学生气质的一个。”

     后来我看了若水的日记才知道,她留我吃饭就是为了鼓足勇气向我说这句话,但当时这句突如其来的称赞,让我心头一阵狂喜,结果语无伦次地说了句话:“你,这样也,对于我。”

    我离开若水宿舍的时候已是夜里10点多。我打开房门,发现楼道的灯全亮着,两旁站满了女生,仿佛夹道欢送我似的。刚才还叽叽喳喳闹着,我一出来,立刻鸦雀无声了。所有的目光向我投来。接着听见有人小声说:

     “长得挺帅”

     “比你男朋友帅”

    “怎么找她?”

    “男人多了什么鸟都有。”

     我顿时明白她们的意图,她们站在这里就是想看看那个丑陋的女生李若水的男朋友什么模样。

    “好”,我心里赌气道,“你们既然要看,就让你们好好看看。”我回头对若水柔声道:“相思的夜里,再不要向隅而泣,那墙角我已撒下花籽几粒,他日鲜艳的花儿便是你哭泣的证据,噩梦醒来,要记得自己把眼泪擦去。”若水看了看楼道里的人,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双目柔柔地看着我,脱口而出竟是一首诗

      “思念是今天下午的阳光,

                  一点点把你的影子拉长;

                 当太阳不在,夜幕下降,

                 便是你的身影投在整个世界上。”

    我们两个这种语气完全是当时所谓纯情片的那一套,就差深情的一番长吻就可以成为经典情节了。

    楼道里果然哇的几声惊叫,我们两个毫不理会,默默对视一阵,若水退回宿舍关上门,我一脸庄重地向电梯走去。楼道内一时又变得静了,我感觉得出来所有的目光都倾注在我身上,每一步都尽量迈得刚健有力。高抬着头,挺着胸,把所能的潇洒全展现出来。但可惜我没走几步就看见那看楼的胖女人气喘吁吁地从电梯中走出来,看见我就大声问:“你怎么会事,呆了这么长时间。”她上下打量我一番又道:“你们不会行了苟且之事吧?那么丑的女生你都敢要?”

    “你胡说!”我本想 忍一下,但听她侮辱若水,按捺不住道:“什么叫丑陋?什么叫漂亮?那可不是胸前两团肉的大小决定的,天晓得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楼道里哄堂大笑,我说这话也是替她们出气,显然这里没一个比她大的。

    她见气势上压不倒我,把脸绷紧道:“你交三十块风险费,保你没事。”

    我哈哈大笑,“没事?我又犯了什么事?”

    她可能没见过敢跟她如此作对的人,看来决意要让我尝一下厉害了。把双眼迷成一道缝,歪头看着我。狠狠地说:“反正你得交钱。”

    我看了一下四周站着看热闹的女生,存心教训教训她,大声对她道:“希望你不要侮辱这里所有的女生,男生进来都要收钱,你把这里当成什么了,”我这里的“什么”原意指的是动物园,但这些智商超群的研究生,想象力都达到了我难以企及的高度。她们中一阵骚动,有人率先喊了一声:“混蛋,我们不是妓女,你凭什么收钱?”如此一来,她们要比我想象中愤怒得多,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向她围了过去。

    胖楼管员见犯了众怒,脸上的肥肉抽搐了几下,瞪我一眼道:“走着瞧。”转身向回走,我紧跑几步赶在她头里,抢先一步迈入电梯。她见我进去了,像个恪守妇道的烈女,站在门口不肯进。在电梯门关住之前,我趁机向她挤了挤眼。

                             五

    第二天上午本来我有两节德育课,上这课的就是那个开批判会、被我骂放屁的小麻子。她以毫不尊重女性而当上女权运动领导者,同样,我相信她之所以能当上德育老师也完全是凭借她不知廉耻的优势。这一点从她给我们上的第一节课就可以看出来,她是个天才的废话篓子。第一节课仅介绍她的姓名都没够用。其实她的名字也不长,像大多数中国人一样只有三个字,她先说她姓chai让我们猜是哪个字,有人说是柴可夫斯基的柴,她说不是,有人说是佳人才子的才,她说不是,有说是发财的财,她又说不是······最后大家把棺材的材,豺狼的豺都说了出来,她依旧说不是。最后她才告诉我们是那个戏曲舞台上常出现的柴郡主的柴。其实我们一开始就猜对了。不过她认为柴可夫斯基是个男的,用一个男人的名字去解释一个女人的名字是对男女平等的威胁。接着她又扯到男女平等上,她说男女平等这个词本来就是对女性的侮辱,最好的提法应该是女男平等;并且还应在汉字造字法上来一场革命,把诸如“妥要安”等女部在下的汉字都改成女部在上,事实上她就经常写一些诸如   此类的怪字。她还告诉我们她结婚时就站在丈夫的左边以显示对女子地位的尊重。当时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打断她问道:“老师,你和丈夫做爱时是不是也在他上面?”她勃然大怒:“滚出去,我的课不要流氓来听。”从此以后我就没再去上她的课。

    去市委的车上,我跟若水把这老师的事讲了,她笑得前仰后合,我很惊讶她也会这样的笑。

    听我说完老师的事,若水的兴致似乎很高,她笑道:“昨晚你的胆子可真大,你就不怕那胖楼管员告你侮辱妇女。”

     我大义凛然地说:“怕什么?她以权谋私在先······。”

    “噢”若水笑着说:“你知她投鼠忌器啊。”谈到鼠字,她伸出玉彻般的手来,指了指我。我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光滑细腻,一种无骨般的柔弱。若水轻轻抽了抽没抽回去,就不再笑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把她的另一只手也握住,放在胸前道:“昨晚主要因为那楼管员对你侮辱,我才敢那么大胆。”

    “侮辱我?”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头低下去,手上用力从我手中挣脱了,低头不言不语地坐着,我说什么她也只是不应。我这才明白是我刚才的言语使她想起了自己的相貌,看来如果没有那张丑陋的面容,她也应该是个快乐的人。

    在男女交往上,我认为自己决不是个脸皮厚的人,甚至还有点腼腆。刚才之所以敢握住若水的手不放,全仗着车中就我们两个。我们这车是租用学校的太阳能车,这种车以太阳能为动力,用电脑控制,无人驾驶。上车后只要把目的地输入,它自会驶到。

    通常国家机关门前的停车场都很大,这是法律规定的,按照领导人的说法是为了方便群众来访。但当我们两个来访群众到后,却发现偌大的停车场早已排满车辆。我们找了半天,才找到个角落把车停下。

    “停车场跟咱们国家的法律差不多。”我一面下车,一面对若水发牢骚,“标榜为人民的法律,成了官僚谋私的手段,明明为群众修得停车场,却停满了干部的车辆,唉,人民人民,多少人假汝之名行利己之事。”

    “没道理吧?”若水被我刚才的语气逗乐了,“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来访群众的车?”

    “当然看得出来,这全是液能车,普通人谁买得起?”我指着车上的油箱对若水讲。

    若水点了点头,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液能车就是二十世纪那种以石油为动力的车但在这个时代,石油由于稀缺而昂贵得近乎天价,只有极度富有者才能开得起。这种车已不再只是一种交通工具,更是财富的象征。在我们这个不允许存在贫富悬殊的社会主义国家,除了“公仆”谁又能买得起。其实这么多的液能车至少还可以说明两个问题:机构臃肿和官员腐败。想到这儿,我对若水此行就不抱什么乐观态度。在市委大楼前我止住脚步问若水:“你说咱们这么做有用吗?”

    若水楞了一下,继而又笑了笑,伸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像个领导打官腔似地说:“大丈夫嘛,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我哈哈大笑随她进了办公楼。里面的楼道宽宽敞敞的却不见一个人影。两旁一扇扇地开满了小门,每个小门上都挂着标签:局长室,副局长室,副副局长室······像个布满抽屉的大中药柜。若水仔细地看着每一个标签,像个病急乱投医的人。

    市长室的门虚掩着,我敲了两下没人应声,就把门推开了,里面没人。出我意料这间屋内居然简陋得很,一张老式桌子,几把硬椅子,桌子上只放了一个普通茶杯,此外别无它物。若水高兴地说:“看来我们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早说过嘛,市长是个好官,人们都可直接去找他。”

     我感觉这里简陋的太离奇了,仍不服气地说:“那为什么里面空无一人呢?”

    “人在二楼呢。”我们身后突然有人应了一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衬衣扣子系得严实的像中山装一样的老头提了壶水向楼道一端走去,他匆匆而行,看都不看我们一眼,仿佛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但长长的楼道除了他没别人。我冲他的背影道了声:“谢谢你老伯。”他依旧头也没回。

     二楼没有那么多的门,这说明每个房间大了点,门口的标签也都改成了某某长休息室。

     在市长休息室门前,我按了两下门铃,猛听见一个少女的声音道:“为人民服务,请等10分钟,市长马上出来。”声音是从门铃上的一个小喇叭中传出来的,甜得像廉价的糖果,一听就是强挤在磁带中的。

     若水却又为自己想象中的清官找到了证据,高兴地说:“为人民服务,你刚才听到了吗?休息的时候都不忘记党性原则,这一定是个好公仆。”

     我心里暗笑她的幼稚:“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政治人物的品格,这种玩意儿总是在其卸任前看起来尽善尽美,这就不能不让人怀疑。有时候即便确是事实,但谁又能保证这不是他攀附高位的伎俩呢?”心里这么想着,我嘴上问她:“那你是不是党员呢?”

     若水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怔住了,目光慢慢从我脸上敛回,半晌才低声说话:“我写过申请书,可那个书记说除非我悔过自己宣传的城市塌陷论,否则······”

     他妈的”我气得不等若水说完就骂了句粗话,这时休息室的门开了,我往下就没再发议论。

     休息室内先走出的竟是个穿迷你裙的姑娘——把她下身那衣服成为裙实在有些夸张,严格地说是个略宽些的腰带,束于腰件仅能遮住半个臀部。看到这种着装,就不难明白当前纺织业为什么不景气——她脸上红红的,头发有些乱,冲我们皱皱眉头,猛然看见若水的脸,夸张地一声尖叫。

     “怎么回事?”一个大脸盘的男人一面系领带,一面跑出来。那女的见了他,捂着嘴吃吃直笑,说道:“市长,你什么人都要啊。”说完又肆无忌惮地笑了。我见若水低下了头,抓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慰,若水抬头看了看我,勉强笑了笑。

     大脸市长系好领带向我故意笑了笑道:“属下没大没小。”他这话只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任何人用膝盖都可以猜出她们刚才在屋里干什么。我也笑了笑说:“局长平易近人嘛。”若水听出我言外之意,差点笑出声来。大脸却开口哈哈大笑,把一口金牙全露出来。这家伙看来被人拍马惯了,对讽刺几近麻木。他的休息室华丽得远超乎我的想象,所有娱乐工具一应俱全,但又不同于一般暴发户那种摆设,他这里的地毯是国家稀有动物的皮毛,家具是珍稀林木的材料,这些都是千金难买的。如此摆设不但显出他的富有,更标榜着他的权势。

     大脸在他虎皮椅上坐下,颇不情愿地让我们坐在他的鹿皮沙发上,像个山大王似的对我们说:“有什么事求我吗?”

     “求他?”一听这口气,我就想站起来说话,若水忙拉了我一下,她站起来道:“我们向你反映个情况。”接着她把昨天晚上同我讲的话又对他重复了一遍,并补充了不少细节。我原想这市长即便不为之震惊,也应该对这种新学说感兴趣。不料他听得却颇不耐烦。当若水讲到地下水位已深到最大限度时,他居然拿出个小勺,一边挖耳屎一边道:“那又怎么样,我们不是已经发明出工具,在地球上钻出个洞也可以嘛?”

     “但地下水开采过度会造成地裂缝,最终导致地面塌陷。”

     “塌陷。”大脸挖出块大耳屎,看了一下低声说:“杞人忧天。”

     “鑫磊城就是这样消失的呀。”我看不惯大脸那副德行,站起来帮若水举实例。

     大脸居然张开大口笑了,我怀疑他是有意炫耀自己那口大金牙,一笑就大开口,像个吃完屎不知道漱口的狗,一嘴黄灿灿的对着别人。他嘴巴张了一阵后,忽然一下子收住笑声,向我们道:“自作聪明,拿这个来骗我,我早知道鑫磊城消失是由于土地沙漠化造成的,国家顶尖的地质学家早已查明。”

     “错了,”若水显得十分气愤,“我也读过他们的报告,有许多地方根本与事实不符。我想他们肯定是仗着自己对调查的垄断,草草编了个报告了事,反正别人即便怀疑也无法考证······”

     “这就怪了,”大脸冷冷地打断若水,“你明知无权调查,无法考证,又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凭我进行过私自调查。”若水大声说道:。我吓得一惊,私自调查这件事在法律上要同罪于泄露国家机密的,忙偷偷拍了一下她后背。但若水毫不在乎,又从口袋里掏出迭稿纸来,递给大脸道:“这是我的调查报告,你看一下就会明白谁对谁错。”

     大脸依旧掏他的耳屎,手伸都没伸。若水以近乎哀求的声音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的脸······”听她说到自己的脸,我心中一震,这也正是我所好奇的,正待听她说下去。门口忽然一个嗲声嗲气的声音接口道:“你的脸太难看了。”刚才那个腰带女郎走了进来若

  水又低下头去。我怒道:“你说话放尊重些!”“恩——”她在我面前晃了一下身子:“你长

  得挺帅的,何苦找这么个丑八怪。”她说着伸手要摸我的脸,我一把抓她的手腕,这个狡猾的女人没等我用力就“哎呦”一声大叫,我赶忙松开了。

     大脸皱了皱眉说:“什么事,刘秘书?”腰带瞪了我一眼,走过去低声说:“据刚送来的情报,上级明天要来检查廉政。”

     “噢!”大脸立刻有了精神,“把一楼市长室打扫一下,我明天下去办公。”我和若水对视一眼,心道:“看到了吗?这跟为人民服务的口号一样,主要目的是给人一种赏心悦目感。”

     腰带冲我们哼了一声,以力所能及最大幅度摆动着屁股走了出去。若水继续说:“市长,我这材料······”大脸对若水的固执非常生气,不耐烦地摆着手,道:“上级要检查廉政,我得准备一下,你们两个就别再耽误我时间了。”

     “耽误时间?”我气愤地说,“这关系到全南江城人的性命啊。”

     “哦,是吗?”大脸一幅地痞样,“听你的意思要报公安局了。”说完他脸一沉,挥着手道:“走吧,走吧。”我还要说什么,若水拉起我的手就走,一刹间,我发现她眼中含满了泪水,脚下也就毫不犹豫地跟着她走了。

     她拉着我一言不发,快步向楼下跑去,到二楼拐角处跟一个人撞了个正着,她的稿件撒了一地,我在后面扶住她,这才没摔倒。那人正是那个衬衣扣子系得严实地像中山装一样的老头,被若水撞得差点滚下去,幸好一手扶住了栏杆。口中一再道:“对不起,对不起。”若水不好意思道:“应该是我对不起您。”说着赶忙去捡那些稿纸。老人也弯腰帮着捡,但他只捡了两页就蹲在一旁看了起来,我跟若水捡完他还在那里看,我刚要提醒他,若水打了个手势示意我安静,我们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等。老头看完两页,向若水道:“全给我看一下可以吗?”若水把其余的也递给他。我偷眼打量了一下若水,她眼中的泪水不知何时已干了。

     老人蹲在底上一页页地细看,一面看,手还不停地抖,近一个小时他才看完。站起来将稿件还给若水,突然大声道:“你写的?”

     我和若水均给他吓了一跳,若水楞了楞才顾得上点头。

    “了不起。”老头伸了伸黑黑的大拇指。

    “老伯,你认为我的分析对吗?”若水怯怯地问。

    “对,当然对了。”老头依旧大声,“我早就怀疑······”他说到这里,眼睛

    上下左右扫了一遍,声音陡地低下去,“怀疑那班孙子的调查有问题,可惜没办法验证。”

    “这么说,你赞成她的观点?”我问。

     “当然赞成。”他的声音又大了。

    “那我告诉你。”我压低声音。“南江城面临同样的危险,你能帮忙反映一下吗,鼓动全国学者共同出谋划策。”

    老人笑了一声:“学者?全国有几个学者呢?有数的几个早就穷死累死了,剩下一群挂名的哪个不是有权有势的靠山给他们弄来的。他们除了写骗人的报告外一无所长。否则鑫磊城的考察也不会那么荒唐。那群调查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地质学家,他们原来不过是一群搞统计的污吏,凭关系和金钱弄了个地质教授的头衔,又让别人给写了几本书就成了所谓的学者。派这样的货色调查这么重要的事,唉,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华空无人,是真无人了······”老人满脸伤心状,边说边摇头。

     若水不相信地问:“每年毕业的大学生流向和方了呢?”

    老人伸出两个手指道:“两个出路,第一,漂亮女生英俊男生给他们异性领导做秘书,帮助写骗人材料,第二个出路就是其貌不扬者被分配作勤杂工。”说到这儿,他向我们一笑,“看不处吧,我也是国家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才生······”

    他这话无疑是对若水希望的嘲笑,我见若水脸上绝望的神情越来越浓,忙打断老人的话,道:“你不害怕这楼连你一块消失。”

    老人摇了摇头,不以为意的样子,“怕什么?我巴不得这城市早一点陷落了,我愿意和这所有的罪恶同归于尽······”

    他还要说,楼上突然有人叫:“李七光,该送水了。”

    “哎”他应了一声,对我们道声再见就向楼上跑去,跑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我叫李七光,就因为小时候最崇拜李四光,野心勃勃要作一番事业,像你们一样,哈哈······

  ”他大笑几声,又突然停住,捂着嘴,吃吃笑着向楼上跑去。

    “哗”地一声,若水手中的稿子全散落在地上,有几张给风一吹,飘到了一楼,我忙

    弯腰去捡,若水却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我手上慌忙捡着,口中不停地叫她:“若水,若水你等我一会儿。”她一言也未答。

  六

    若水总是夸奖我的深刻,然而在整个社会都在堕落的时代,一个人的深刻不过是抓住自己的头发企图向上的徒劳,一种自欺欺人的准阿Q精神。或许若水所缺的正是这么一种精神,世界在她眼中远比我眼中可爱的多,也正因此,当受到打击时,若水的痛苦要比我大得多。

    那天若水一言不发地走了,我原想她只是先我一步回到车中,心情沮丧,最多哭泣一阵。然而当我捡完地上稿子回到车中时,才发现若水根本没在。我四下望了望,但哪里有若水的影子?她心情正坏呢,能到哪里去?说不定会做出什么,莫不是······我心底一凉,真不敢往下想。

    我向前走了段路,看见一家车辆出租公司,急忙跑了过去。在我们这个时代,出租公司出租的都是无人驾驶的太阳能车,任何人租车,只要在电脑中输入身份证号和指纹,得到认证后,就会有一辆车提供给你。若水很有可能就是在这里租车走的,我跑到电脑旁一查,果然不出所料,关于车子去向,只模糊记了个城西。

    城西可是跟沙漠相连的大片盐碱地,她到那里干什么?当我满腹狐疑地把这个地址输入车中控制电脑时,车内警报器突然响了,一个声音提醒我:“城西今晚有巨大沙尘暴,还继续前进吗?”

    沙尘暴,我曾听到我国某位经济预言家骄傲地提及,他说中国经济发展这么多年,已在某些方面远抛美国于后,譬如中国的沙尘暴的危害已远大于美国的龙卷风。因此在我印象里沙尘暴是一种远大于龙卷风的自然危害。若水是学地质的,更不可能不知这一点。我心中一阵恐惧。她不会真的要轻生吧?当即按下前进,以最大速度向城西驶去。

    南江城的盐碱地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一块盐碱区,极目看去,果然白茫茫一片,一望无垠,仿佛昨夜刚下了一层霜。所视之处,别说绿树,连草都不见一根,好像这不是一块地,而是腌在下面的一块咸菜。据说政府故意不治理这块盐碱地,是为了在此开发旅游区,因为世界上这样大的盐碱区已很少见了。南江市那大脸市长在电视上提起这块地总是掩饰不住自己内心的自豪而喜形于色,在他眼里,这块地的意义不亚于万里长城。

    车在盐碱地上行驶,我把头伸出窗外张望着,希望看到若水的身影。正是中午时分,太阳光直射下,雪白的地面折射的光刺得我几乎睁不开眼。我眯着双眼,终于看见斜前方有辆太阳能车开了过来,忙调整方向迎了过去。

    起初我还以为是若水要回去了,高兴得一面挥手,一面大叫:“若水,若水。”但到了近前才发现是辆空车,看起来她是死意以决了。忙循着车迹赶过去。

    这盐碱地与沙漠相连,我驱车越来越深入,都快要进入沙漠区了才看见若水,她见到我的车,似乎很生气,不住地打手势,看样子是想让我回去,我不理她继续前进,直到她面前才停住,我一下车,她就对我大声道:“你为什么老跟着我,烦不烦呀你!”

    我心里早对她如此轻生不满了,又听她对我吼,不由地生气了,也没好气地说:“凭什么让我回去?我是来看风景的,难道这里只能你来得,我就来不得?”我说着,不再看她,双肩臂抱在胸前,看着远方。

     静了一阵,我听见若水低声说:“对不起。”混蛋的我竟对她第一次道歉毫不理会,

  心里跟她赌着气,依旧看着远方。

     我感觉若水走近我,把细腻的手放在我手臂上,声音柔柔地说:“你知道,这里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吗?”

    “沙尘暴。”我依旧看着远方。

    “你知道沙尘暴有多厉害······”

    没等她说完,我猛地转过脸看着她:“我当然不可能知道,但我知道你知道,对吧?”若水点点头,我突然大声吼道:“你知道,为什么还来这里?”

    若水的目光和我对视一阵,又错开了去看远方,淡淡地说:“因为我不想活了,我想在沙尘暴中死去。一来临死前看一看这沙尘暴,二来就让这漫天黄土将我埋了。”

    “你······”我胸腔都快要气炸了,右手抡起来,几乎要打她,但拳头落下来重重砸在汽车上。

    “你不要劝我了。”若水的声音显得很凄凉,“我早就想过死了,那是在两年前当我的调查报告被无理否决了时,我就对学术表示了怀疑,但我鼓励自己活下去,因为说不定哪天某个城市会有同样的情况出现,我要求自己以天下为己任,双肩担道义,一身挽狂澜。但万万没想到下一个陷落的竟是我脚下的城市,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根本没有能力去挽救这个城市,挽救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民。”说到这里,她忽然问我:“你说,如果我献以毕生的精力的学术于人无益,我研究它何用?”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我一楞,吞吞吐吐地答:“那就······不······不要研究了吧。”

    我话音刚落,若水立刻又大声问:“如果一个视学术为生命的人,没有了学术,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若水的双眼紧盯着我,逼着我立刻回答。没想到若水竟有这么一套逻辑,“这······你······”吞吞吐吐一阵才想起话来反问,当即也大声道:

   “对你来说,难道这世上只有一个学术吗?别的东西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若水和我对视了一阵,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我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

    “你说什么呀?”我扳住她双肩,使她面对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呢?我、不、值、得、你、留、恋?”

    若水低下头去,声音也低了下去:“你在这个可恶的世界上是个例外,我也真喜欢你,可我这丑陋的容貌使我一直不敢相信你对我是真实的存在。”

    “可我是真心爱你的呀。”我气得几乎嚷了起来。

    “我知道,但是······”若水慢慢抬起头来,突然停住言语,充满惊奇的目光从我头上看过去。我松开她双肩,向后看去:远方西北的天空涌出一片像原子弹一样的巨幅蘑菇云来。若水大声道:“沙尘暴来了!”我这才注意到那云以极快的速度翻卷着逼近我们。

    若水用力把我往车里推着大声道:“你快开车回城里。”我顺势拉住她的手就往车里拉,若水抓住车门向外扯着不进,我跳出来,拦腰抱住她才进了去。

    这时天已变得漆黑一团,一股呛人的尘土味迎面而来。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见狂风夹着沙石,打在玻璃窗上叭叭的声音——沙尘暴已经过来了。我正要往车里输入目的地,光能不足的指示灯就亮了。“倒霉”我气得往车上重重砸了一拳。

    若水给我抱在怀里起初还挣扎着要坐起,我恐她又到外面,于是抱得更紧了。她静了一阵,听见我砸车,大概知道为了什么,低声说:“你非不走,这车说不定成了我们的棺材。”我听见她言语上还惦记着死,也没好气道:“死在一块也好,他日别人挖出来,还以为是一对同穴而葬的夫妻。”若水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真不知你爱我什么,我这么丑陋,性格又是如此的孤僻。”

    “你太不了解我了,”我心里涌出一股委屈。“你总把我想象得那么世俗,以为我在爱情上同那些虚伪的登徒子一样只会追求色相,但事实上,我跟他们是远远不同的,我向来以为爱情上的鄙丑谀美是比交友上的近富疏贫更为卑劣的品行。”说到这里,我停了停,平息一下自己的情绪又说:“对于你,我不知是什么样的原因,使你不把我当作真实的存在,但我的确是爱你的,我爱的就是你卓尔不群的个性,愿担道义的精神,敢挽狂澜的勇气。”我声音在这里故意提高了,惟恐外面呼啸的风声盖过我的话语,“并且我知道你从前一定是个美丽的姑娘,性格也绝没这样的孤僻。”

    不知是为我真情所动,还是想起她的伤心往事,若水往我怀里扎了扎,竟呜呜哭了起来。听着呼啸的风声伴着若水的哭声,看着无边的黑暗,我猛然想起我们两个现在身处寸草不生的旷野,顿生凄凉之感,自己的眼泪也无声地流了下来。就在这样的凄凉中,若水讲起了她的身世。

    “你说的不错,我从前的确没有这么丑陋,或许还应该称得上是漂亮,你在我宿舍中见到的那张照片也正是我。我原本是鑫磊城的人,那里有我的爸爸、妈妈,一个、一个美满幸福的家,我的性格也真的毫不孤僻,我甚至跟我们家一个独身邻居——一个六十多岁的日本老头成了忘年交。这个老头是日本著名的地质学家,我后来上大学之所以修地质学,也是由于他的影响。他在鑫磊城住了近二十年,公开身份是研究中国西部的地质结构,但他似乎对化学更有兴趣,当时鑫磊城有一条专为排军事工业废水修的渠,尽管是经过一再净化,也清澈见底,但毕竟是废水,从来没人使用。那个日本老头却对这水有很大的兴趣,常小心翼翼地取回一些化验。

    “我高考那年,他力劝我报考外面的大学,不要报考鑫磊城本城的大学,出于对他的崇敬,我就来到了这里。他把我送走后不久,自己也离开鑫磊城回国了。

    “这一切直到两年后鑫磊城突然消失,我才明白个中原因,他早就料到会塌陷了。那时我就怀疑这个城市的消失跟工业废水有关,待看到几个所谓的地质学家公布的报告后,便决定自己偷偷调查一番。几乎同时,日本在国际上展出了我国在鑫磊城研制的最新军事武器,嚣张的日本间谍以大功臣的身份在媒体上亮相,赫然是当年在鑫磊城的地质学家。我又一次联想到了鑫磊城的工业废水。

    于是我一到鑫磊城废址就立刻着手验水,但我太大意了,由于缺少饮用水,我就常用废水渠里的水洗脸,有时晚上还用来洗澡,甚至在我发现水里含有一种使水不能正常沉降的化学物质后还继续使用,我极其主观地认为这水清澈见底,只要不饮用,就不会有大碍。但万万没想到那种水有极强的慢性腐蚀作用,到后来我回校整理报告时,才感觉到皮肤的异样,先是痒,接着出现红斑,起褶······以至于成了这副模样······当然男友早离我去了,从那时候起到我遇见你,我一直都生活在孤独里,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围绕我的全是无尽的羞辱。但这些都不曾打败我,因为我生命里一直有一个支点:我的报告。我一厢情愿地认为我的报告会引起全世界的关注,从此我的生命将活在我的学术里。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好笑,现实的结果竟然是他们不但否决了我的报告,还一再追问我是不是私自调查了此事,甚至有人举报我,幸亏公安部门不认为我有能力调查这件事。我见此路不通就开始到军委反映:鑫磊城的军事泄密可能是由于军工排出的废水,结果同样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怀疑我,调查我······

    “我感到万念俱灰,想过死,但我最终鼓励自己活下去,不为我自己,为下一个悲剧发生的城市,或许那时我的报告将会重现天日,历史会为我‘平反’,可是······”

    若水的声音本来就带着哭腔,至此,伤心再不能自抑,哭出声来。我原来落泪,不过突感凄凉,听若水言语,最后泪水纵横,已全为她曲折悲惨的经历了。

    过了一阵,若水渐渐住了哭泣,忽然惊道:“不好!车门缝怎么向里流黄沙?”说着挣扎着要从我怀里坐起,我恐她再去寻死,手上连忙用力。若水急道:“放心吧,我不想死了,快放开我,车外边有问题。”我这才放手。她坐起就对我说:“快推一下你身旁的车门,是不是能推的得开?”我推了推真没有推开,手上用力还是纹丝不动,若水道:“坏了,黄沙拥住了车门,一会儿盖住整个车,我们就会窒息而死。”

    “怎么办?”我心里开始发慌。

    “从这个门出去,”若水伸手把她身旁的那扇车门打开了。我不由心中一阵惭愧,一点小事都惊慌失措,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了。

     风大得很,刮得我们简直站不稳脚跟,我们两个相拥着才得以立稳,沙石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双眼也睁不开了。反正天也是漆黑的,我们索性闭上眼睛试探着走,走了一段,若水突然对着我的耳朵喊道:“爬下。”

     我们两个头碰着头相拥爬在地上,我紧紧抱着若水,惟恐大风把我们分开了。尽管看不到她,若水气息呼到我脸上,感到股暖暖的香气。

     大风肆虐地刮着,沙尘像毯子一样一阵阵落在身上,越来越重,我正要告诉若水挪动一下身子,刚一抬头惊奇地发现远方的天空一片橘红色越来越亮,风也渐渐小了。我忙叫若水,若水喜道:“沙尘暴要住了,快去看我们的车,抓紧离开,说不定十几分钟后,沙尘暴又去而复返。”

     风很快完全住了,太阳虽还有些模糊,天空却已完全恢复了光亮。我们的车早已无了踪影,到处是层层叠叠的黄沙,这沙漠看来又向东蔓延了几里。

     我们费了很大力气才认定一堆黄沙是我们车子所在。幸亏埋得并不深,很快就给我 刨出了车顶,又把车前的黄沙挖光了,我们从车顶进去,还好,车子没有出故障,我按下前进键,立刻冲出了这片黄沙,把目的地输入,车子以最大速度远离这片死亡之地。我长舒了一口气,跟若水并肩坐了,对视一眼,彼此看着灰头土面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若水道:“都是我不好,害得我们出生入死。”她掏出手绢来,“我要用行动道歉。”

     说着要给我擦脸上的灰尘,我有意逗她开心,一把抢过手绢,诡秘地一笑问她:“真的想用行动道歉?”

      若水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让我亲一下。”我哈哈大笑着抱住她的肩膀,只等她害羞地点头。

     “不行,不行。”若水显得非常慌张,将头偏向一边,秀发上的尘土扫了我一脸。

     我只好放开她,不高兴地说:“若水!难道你不爱我······”

     “我当然爱你。”没等我说完,若水大声拦住我的话,像是受了莫大冤屈的人,“只是我的脸太丑了,我想等脸上的皮肤医好了,再······,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医好的,你曾经疑惑过我宿舍为什么那么多医药化学的书,我是一直在钻研医学,我已经把身上、手上全医好了,只是这脸上中毒太深,一时还难以医好······”她说着眼泪也落下来了。

     想不到若水如此看中这个,我把手绢发放在她手上道:“把眼泪擦擦,看把脸上的尘土冲开了一条小河。”若水破涕为笑,她拭拭脸上的泪,又要给我擦脸上的灰尘,我突然抓住她的手,在上亲了两口说:“我亲手总行吧。”

     若水不好意思地说:“手上那么多灰尘,你就不怕脏?”我拿过手绢沾一下嘴唇:“那我擦嘴唇不行吗?”

     我们开车到城郊时,发现许多穷人的房屋已给掀掉了屋顶,无家可归的人在街头黯然泪下。我把车子放慢速度,看着这些可怜的人,不禁为自己无力帮助他们而惭愧,真正体会到若水的伟大,她的心自始至终都和这些人一起的。我回头再看若水,她眼里果然已噙满了泪水。

     车子前行一阵,远远看见路中横拉着一巨形条幅,近前看请上面写道:“风再大别害怕。市长送你回家。”路边一个政府官员正往一位泪流满面的灾民手中塞钱,身后记者的相机闪个不停。若水高兴地对我道:“市长虽然固执、奢侈了一点,但毕竟是位体谅民意的好官。”

     若水居然到现在还执迷不悟,把那个虚伪的家伙当好官。我决定开导一下她,道:“这怎么能算是好官?一个市长不应该只是某人感冒就送些感冒药,某人发烧就送些退烧药。他更应该做的是从整体上不让人民受苦,何况今天他只是派个代表出来办点小事,就挂条幅带记者,招摇过市,这岂不是向人民叫:‘嗟,来食’吗?这哪里是什么好官?分明是个可恶的政客。当年傅立叶批评资本主义商人的卑劣心理‘玻璃商人总希望一夜之间大风暴打碎所有人家的玻璃。’我看他们这些人的心理也不外乎此:总希望多来几场灾害,好让自己多做做青天大老爷。否则他们早应该从根本上把城西的沙地治了。”

     若水沉默了好大一阵,双眼直直地看着我,仿佛刚认识我的样子,半天道:“你的话总是那么深刻。”

     我笑道:“别夸我,我是老于世故,而你不过有点天真而已。”

    “我天真?”若水也笑了,“凭什么说你世故啊?”

    “因为我想出了另一个拯救城市的计划。”

    “真的?”若水突然兴奋了,“快说,快说。”

    我这才意识到话吹大了,躲闪着她的眼睛,结结巴巴道:“这个······”索性接着撒谎:“我只是先想了个笼统的意思,等我完全计划好了再对你讲吧。不过我先送你件物。”拿出鑫磊城的调查报告稿,给她道:“这是你在市委不辞而别时丢下的,我给你一页不差地捡了回来。”

    若水感激地看我一眼道:“我们真是志同道合。”

     我向她一撇嘴:“志同道合形容别人可以,形容你我不行。”

    “为什么?”若水以为我又有什么新理论,等着下文。

    我伸手勾住她的脖子,附在耳边轻轻道:“因为形容我们应该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啊。”

                          七

    尽管我一直视若水的行为伟大,可在我心底深处却从没相信过她能成功。因此当我和若水从沙尘暴中死里逃生回来时,我就开始盘算怎样让若水和我一起离开南江城。但若水依旧坚信她可以挽救这个城市,并不无缠绵地告诉我,她的自信来自我。更令我为难的是她一直追问我挽救城市的新策略是否考虑成熟,最后无奈,我竟真的给她出了所谓的一计。步骤如下:

    1.在学生中宣传,鼓动学生游行。

    2.其后记者必报道游行原因,则南江城陷落必成人所共道之事。

    3.人人自危,必迫使政府采取行动。此策略虽定得煞有其事,但我不过把她当作暂哄若水一时的画饼之意。唯上智下愚难移,我决不相信那些长着花岗岩脑袋的蠢家伙能被若水说服。

    天真的若水却对我这个狗急跳墙的计策极其信服,她高兴得仿佛看见成功的曙光,并向我建议首先劝说那个跟我同舍的钓竿。我向来认为那是个十足的流氓,对于这种登徒子,除非若水恢复了容貌,并且穿得像法国名画《自由引导人民》里的那个女人,或许还有希望说动他。若水是注定了要出师不利,不过于我私心也盼着她早些碰了壁,好死了这条心,跟我一块远走高飞。所以丝毫没劝阻她。

    果然不出我所料,当若水把这个城市面临的危险告诉钓竿时,他一点都不信。出于在女人面前炫耀的心理习惯,他念了句诗回答若水:“如果地球明天灭亡,我依然种我的小苹果树。”若水走后,他居然一边叹气,一边摇头对我说:“可惜啊可惜,这种女人,上帝给了她幅魔鬼的身材,她却把脸长得也像魔鬼······”刚才他对若水相貌夸张的惊讶态度和对若水说话的语气早让我怒不可遏,又听他这么说,我胸中立刻腾起一股火气,他嘴还没闭上,我就一拳打了过去······

    后来有人说起这件事,都说我跟钓竿打架了,其实这种说法很不正确,正确的是公安局的说法:故意殴打他人。的确这样,说钓竿跟我打架,实在抬举他,我一米八零的个头,一百五十斤的体重对他那瘦如钓竿的身材简直是泰山压顶。最后钓竿给我打得丢了一颗门牙,双眼乌青,鼻中鲜血直流,我只被他把衬衫的纽扣拉下一个,所以警察和医生一进来,就知谁该奔向谁了。

    我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被拘留了十天,若水来看了我一次。我笑着对她讲:“我是在效法穆罕默德,当年他传清真教,以刀相逼,不信者刀起头落。我们以后就这样,谁若不信,我们就拳脚相加。”若水尽管眼含热泪,还是给我一下子逗笑了。当我问她是不是还想拯救这个城市时,她竟豪迈地告诉我:“我已在你的方法上,想出了一个更好的计划,不过现在不告诉你,我要在你出来后,以我的成功给你一个惊喜。”

    见她那么自信,我实在不忍对她泼冷水,只好把已经想好劝她放弃的话收了回来。相反我隔着铁栏握着她的手鼓励她:“好,我祝你成功,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万一失败,千万不能小心眼。”若水点点头:“我知道,不过我有一种预感,预感我一定能成功,你放心吧。”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错误的,这个事实就是三天之后,她也被关了起来。这时我才知道,她所谓一定能成功的计划,就是在升国旗时,偷偷进入广播室把国歌磁带换掉,进行了一次宣传。结果刚讲两句就被抓住了,据说她的行为引起了公愤,报纸上说,学生一致对她这种以自己的相貌侮辱国旗的行为表示愤慨,有几个教授站出来证明她曾散播谣言,妄图煽动公众对政府不利,那胖楼管员也侮辱若水曾留不良少年过夜,企图为祖国留下相貌丑陋的下一代······

    若水在我肩上哭了一阵才说话,“法院可能要判我换思想。”“换思想”我吓了一跳,立刻想起父亲送我到医院换思想的事,“不是说有重大犯罪动机才会······”

    “这我都知道,可他们说我已经够格了。”若水止住哭声,泪水却流如急泉。

    “我们不服,上诉不行吗?”我急得声音都走了腔。

    若水却突然变得非常冷静,她静静地擦干脸上的泪水,掏出两迭稿纸道:“这是我对鑫磊城的考察报告跟如何解决地下水位过低的策略,希望将来更多的人明白时,你能把它交上去。”

    我真想一把抢过来给她撕个粉碎,都到了这份上,还记着去拯救城市,他们判了你这种刑法,那就该让大自然再判他们死刑。心中只是这么想着,但若水那交代遗嘱似的语气,提醒着我应该给她鼓励,我没伸手去接她的稿纸,问道:“为什么要我交,你将来也可以去交吗?”

    “我?”若水惨然一笑,把稿纸放我手上道:“将来说不定变成什么样,那时侯你一定会讨厌我的。”

    “不会的。”我连忙大声说,“决不会!”

    若水仿佛没听见,仰脸看着我,说:“我的药已经起了作用,你看我的下巴。”我托起她的下巴,果然有一小块已经脱尽了黑甲一样的面皮。露出晶莹如玉的皮肤来。若水低声道:“那日在城西,你要亲我,我说等我这皮肤好了,现在看来你不会等到那一天了,不如现在······”说着她仰起脸来,闭上眼睛等我去吻。

    我实在看不惯她那生离死别的样子,仿佛我真的成了负心汉,若在平时我早生气了。今天则忍了忍低下头去,俯她耳边轻轻道:“若水,我知道她们给你换不了思想,也不可能换得了,但我不管怎样我都会永远爱你。所以我等,等你给自己治疗好了,我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吻你。”

     若水睁开双眼,竟然说我:“你太天真了。”没等我说话,一个警察走过来对若水说:“该走了。”他把若水带走了。

     我本来没把这十天的监禁放在心上,李敖说住狱的最大好处就是把自己介绍给自己,我就是要努力效法这位大坐牢家。然而和若水见这一面后,我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我时刻都在想着若水,不断自欺地告诉自己:“不可能,那么卓尔不群的个性,他们怎么能换得了呢?换了思想还是若水吗?若水不是若水,那又该是谁呢?所以他们换不了······”

     度日如年的几天终算熬过去了,第十天早上,监狱的门刚开一条小缝,我就挤了出来,极快地跑出了拘留所。我一出大门就看见若水站在门口看着我笑,心里一块石头“忽”地落了地,大步跑到她面前。紧紧抱住她,一阵世事坎坷、劫后重逢的悲痛涌上心头,泪水如雨而下。

     哭了一阵,我哽咽着说:“若水,他们没给你换思想吧?”

     “换了,当然换了,我过去思想那么落后、偏激,不换怎么能行?”若水言语极其自然,丝毫不像在开玩笑。我脑袋嗡地一下,眼泪也吓得收住不流了。这哪里是若水在说话,分明是个老而不死、好为人师的家伙的教诲。我松开若水,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依旧一袭洁白长裙,配着黑发如瀑,亭亭玉立像棵翠竹。不相信地问:“若水你真的屈服了吗?”

    “屈服什么呀?”若水有点生气,“屈服党和国家的栽培,难道不应该吗?你呀,思想有问题,有机会申请一下给你也换一下思想。不过现在不行,现在吗?我要带你到宇宙饭店吃顿外星餐,为你洗尘接风。”

    她说着拉我就走,我那满怀希望的心忽地完全沉了下去,若水真的变了,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了。伤心的铁钉钉在心底,痛得我站在原地发呆。若水见我不动,侧着身子用力来拉我,我忽然感觉她不是若水,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想到这儿,我那原本和她拉着的手猛然松开了。若水正在用力,我一松手,她向前冲了几步,一下子摔在地上。看到若水在地上哎呦大叫我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忙要拉她,她却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嚷:“我哪里得罪你了,你竟然这样对我,我知道你迟早会嫌弃我丑陋的,不过我告诉你,我有一天恢复了容貌,你后悔都来不及。”她的样子像个无理取闹的悍妇,引来好多人都看着我们。我油然而生一股深深的厌恶之情,瞪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的厌恶不过一时意气用事,回到学校时,心里已只剩下对若水的愧疚。我的负心若水早就料到了,没想到我竟是这样的人,才是换思想后见的第一面,我就这么讨厌她。

    我立刻便去找若水道歉,她开门一见是我立刻把门关上了。钓竿曾给我分析过这时女人的心理:关上门只说明她在跟你赌气,千万不要离开,只要你能在这里站五分钟,她就会自动把门打开。我相信若水不是他分析中的那种庸俗女人,当即就要离开,偏在这时门又开了,

    若水声音带着哭腔:“你真的要走啊?”

    看她的样子,我心里就不高兴,勉强跟她进了宿舍。她屋内摆满了化学仪器和化学药品仿佛在配制什么东西,见我大惑不解的样子,若水骄傲地说:“我正配制治疗我这皮肤的药品,治好了,看你还敢欺负我?”

    我尽力启发她:“若水,难道你忘了我给你说过的话,我爱你并不因为你的美貌,而是因为你有卓尔不群的性格。”

    若水不屑地笑了一声:“你不要装那么高尚,我知道你是根据我的身段推断我有美丽的相貌,所以······”

    我实在不愿意听她再讲下去了,打断她问道:“若水,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去拯救这个城市。”

     “哈······”若水突然笑起来,“那不过是我落后时说的荒唐话,做的荒唐事,你真的相信我啊······”

     我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瞪了她半天,她才止住了笑声,看着我愤怒的眼神问:“你怎么了,为什么那么看我?”

    我没理他,苦笑几声,“砰”地一声摔住门走了出去,听她在后面大叫我的名字,也没应一声。

    我这次真的停了半个月没去找她,我实在无法接受一个失去卓尔不群个性的李若水,既然我曾直言不讳地对她说过,我就是爱她卓尔不群的个性,那么现在她失去了这种个性,我又何必再爱她。我一面给自己找这样的借口,一面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直到看见若水那日给我的两迭稿纸。这两迭厚厚的稿纸,一篇是她写的关于如何解决地下水位的策略,我粗粗看了一遍,不禁为若水的智慧所叹服,她原本对于医药化学和地质学的精通已够让我佩服了,没想到她于天文学也有涉猎,她提出的解决方案就是要拦截一颗彗星过来,因为这种天体通常由冰水混合而成,可用于补充过低的地下水位,并且她这不是一般幻想,而是提出了具体实施步骤。

      “可惜啊,生不逢时,这么一个天才。”我正叹息着,突然看见纸后另外写了一行,竟是写给我的:“君可弃我,但莫弃这苍生于不顾啊!”我的心立刻像是被箭射中了一样,一阵惨痛,我苦心寻找那些不爱若水的理由,像暴雨中的土墙纷纷塌陷,渐渐看出了一个冷酷的自我。在若水面前我曾反省过我的自私,没想到我还有这么冷酷的一面。若水自始至终都在为这个城市的安危打算,最终反被以怨报德——这是多么令人痛心的事,而我不但不同情她,竟编几个狗屁不通的理由骗自己弃她而去。若水要我可弃她,莫弃苍生,其实弃苍生倒有情可原,因为我无能为力,但若弃若水,却意味着我放弃了起码的良心,成为十恶不赦之徒。

       另一迭稿纸是若水对鑫磊城的考察报告,我翻了几页,猛然记起若水那日在她宿舍中对我说过,一个月后倒塌的就是研究生楼,算来今天已是第二十七天,不由心下更是焦急,决定中午就去找若水。心里暗道:“若水啊,我只救你,不救苍生了。”

       我中午去找她的时候,若水竟不在宿舍。我等了一会,还不见回来,只好折回。我一推开宿舍的门就见一个打扮的十分妖艳的女子坐在我床上同钓竿说话。见我进来,钓竿立刻住了嘴,还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自从上次打架后,这家伙还从来没跟我说过话,我正纳闷怎么回事,我床上坐着的那个女生站起来嗲里嗲气地问我:“你还认识我吗?”

       她一头短发根根上指,像个刺猬一样,脸上化的妆极浓,双眉描得一红一绿,嘴唇红得呈紫色,一条短短的裙子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大腿直刺人眼。我看她两眼,淡淡地说:“不认识。”

       “你心里根本就没我。”她忽然恢复正常的声音大声对我道。我立刻听出了这是谁,一步跨她面前,捧住她的脸道:“若水,是你吗?是你,你的脸好了?”若水泪如泉涌:“我好了,我全好了,你不来看我,当然不知道了。”我边给若水擦眼泪,边哽咽着道:“不要说了,若水,是我错了,我对不住你,还生我气吗?”

    若水眼含热泪露出了笑容:“你是在我最丑的时候敢说爱我的人,我知道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我怎么能生你的气呢?”她冲我眨了眨眼:“你不是说要等我的皮肤好了······”

    “我明白”我微笑着,深深吸了口气,双唇向若水凑去,就准备做个深深的长吻。偏在这时,门忽然“砰”地一声响,我们一惊,抬头看去,原来是钓竿出去了。我向若水笑道:

    “我们可以尽兴了。”

    但我与她双唇刚一相触,立刻嗅得一股浓浓的脂粉气,心里一阵厌恶,手上不自觉地把她推开了。再次打量她一下,这才想起已不是那个黑发、长裙、不施粉黛的姑娘了。不高兴地问道:“你怎么把长发剪了,这副打扮?”

    若水本来闭着眼睛等我去吻,我一推开她,就对我怒目而视,听我又问这样的话,更是生气,大声道:“短发难道不漂亮吗?这副打扮怎么了?谁规定不行吗?你真是个老顽固,哪天,你该换一下思想。”

    一听换思想我心里就有气,顺嘴骂了句:“卑鄙!”

    “我卑鄙?你骂我卑鄙?”她又大声哭起来,“想不到我治好了面容,你还这么看不上我,侮辱我,是不是想分手?”

    她那一套庸俗言语又来了,我一下子给激怒了,上午下的决心全忘记了,冲她大声道:“分手就分手。”打开屋门就向外走,差点撞倒一个人,竟是钓竿,原来这小子一直站在门外偷听。他惊慌地对我道:“不好意思,回来拿些东西。”我懒得理他,一口气跑下楼。

    在楼下却不知该到哪里去,徘徊一阵,恢复了理智,方才想起自己下的决心,自责一通,又走了回去,心里想着这次一定对若水好好道歉,她说什么也得忍着,无论怎样,先劝她搬到外面再说。

    我到宿舍门口刚要推门进去,忽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他喜欢的是从前那个李若水,,不是现在的你。”这是钓竿的声音,这家伙竟对若水讲我坏话!就听见若水哽咽道:“怎么能呢?我从前那么丑陋,思想又那么落后。”钓竿的声音压低了点:“他这个人病态,思想有问题。”我恨得牙痒痒的,正要进去,听见若水怒道:“不要侮辱他,他是个好人。”我心里一阵感动,我都这么对她了,她还认为我是个好人。但下面她的语气又缓和了,“或许······或许我应该给他申请换一下思想。”我心里又一阵气愤,她高低还是信了钓竿的话。却听钓竿又道:“何必呢?我不能代替他······”他话没讲完,若水呵斥道:“混蛋,你放手!”

    他肯定有什么下流动作,我一脚把门踢开了,那混蛋正伸手揽若水的腰,见到我忙把手缩了回去。若水跑到我面前,我抱住她肩膀,恶狠狠地对钓竿道:“再这样,我豁着蹲半年牢也要揍你一顿。”

    那天我把若水送回宿舍,一路上她只是哭泣,一句话也不对我讲,到她宿舍内,仍旧哭个不停。最后我颇不耐烦道:“那小子是不是还对你有下流行为,我把他拉到你面前揍一顿。”说着我就向外走。“站住吧你,”若水哭着说,“我哭还不是因为你,跟他什么关系?”

    “因为我,”我连忙赔笑,抱住她道,“我说对不起不行吗?”

     若水抽噎着道:“你这人喜怒无常,刚才你就这么讲,可一会你就翻脸。”

    “我向你保证这次不会了,永远不会了。”我信誓旦旦。

    “真的?”若水虽停住哭泣,但还拉着脸。

    我逗她:“你现在如果笑了,那就是真的,不笑就是假的。”说着,我捅了一下她腰间,她不由自主笑起来。

    我与她又讲了一阵缠绵的话,见她逐渐高兴起来,这才提出关键的话题:“若水,这楼不安全,你搬出去住,怎样?”

    若水的脸刷地红了,低声道:“你呢?”我又好气又好笑,她这样子显然以为我让她搬出去住是想和她在校外同居。我本要同她讲清道理,但转念一想,她现在岂能听进这些理论,也只有这样,她才会搬出去住。就顺着她道:“我也搬出去。”

    若水将头靠我肩上,很害羞地对我说:“那好吗?”看着若水的样子,我心头蓦的闪过一丝悲凉,这原来是多么好的姑娘啊,却成了这般的庸俗不堪,而这一切竟要归罪与她的热心救人。我双手捧住她的脸,说:“当然好了,只要我们彼此深深相爱。我下午去租房子,我们立刻就搬。”

    若水的脸红红的,低声道:“你那么急呀。”我把脸跟她相贴,说:“我要在那里跟你做一番真正的长吻,能不急吗?”

    若水的脸更红了,“那你刚才在宿舍为什么要推开我?”

    我只好再顺口撒谎:“因为我怕不能尽兴。”

                             八

    我原本决定那天下午就和若水一块找房子,然而跟若水一阵低低私语、缠缠绵绵说话竟全然忘了时间,当我再想起去租房子时,已经入夜了。我原想今天不过是第二十七天,离一月还差三四天呢,就和若水商定明天出去租房子。然而那楼竟在那一夜倒塌了。这并非若水计算的错误,我后来看了若水的日记才知道,她计算的正好是二十七天,不过为宽慰我才说成是一个月的,而这竟使她······

    楼是在夜里一点突然倒塌的,我正睡着,猛听得“轰”地一声巨响,整个宿舍楼晃了几晃,哗哗几声,好些玻璃都给震坏了。我以为我们的楼要倒塌,忙跳下床来,拉住不知所措的钓竿就向下跑。在楼下见空中尘土弥漫,我又以为是沙尘暴,接着听见刺耳的紧急警报声,喇叭里传出紧急通知:“研究生楼突然倒塌,所有校警,所有校警立刻赶到现场······”

    “研究生楼!”我如梦方醒,大叫一声,放开钓竿向研究生楼跑去。“若水,若水······”我口中反复念着她的名字,心中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是向前跑,我用双手也要把若水救出来。但就在我快到时,突然窜出两个校警,伸手拦住我,“里面正在抢救,不许靠前。”

     我推开他们,还是向里走,两人生气地扯住我胳膊,一个家伙踢我一脚,不屑地说:“这里有男朋友的女生多了,你看谁像你这么痴情。”另一个劝我:“算了吧,重找一个。”

    我气得破口大骂:“王八蛋。”结果我不但没能进去,反又挨了顿毒打。

    我被两个混蛋放开后,凭着两个尚未被打聋的耳朵了解到抢救工作已经做完。我一瘸一拐跑到医院,但病房也不让进入。我这时已恢复理智,低声下气地问护士如何了解病人伤势。她冷冷一指太平间:“先到那里认尸,若没有则说明······”我明白她的意思,不等她说完就向太平间跑去。

    太平间里没有若水,我那悬着的心稍稍放了放,尽管我对那种机械的排除法深恶痛绝,现在却在不经意间信了,“若水没在太平间,那她一定在病房里,她不会死的,她有那么顽强的生命力,怎么会死呢?她还等着我给她一番热烈而真切的长吻······”

    然而一切都是幻想,事实又一次证明了排除法的谬误,若水也不在病房里,她竟是被遗漏在废墟中了。当她被送到医院时,已经连最后一句话也不能跟我说了。

    在若水尸体前,我变得出奇地冷静,泪水也没流一颗。呆呆地看了她很长时间,转身打了一盆清水,用手沾了沾,轻轻为她擦去脸上的脂粉,我要洗出一个清水出芙蓉的若水来。

    若水新生的皮肤纯净、光滑而细腻,洗去脂粉后,晶莹得都要透明。我双手轻轻擦拭着,她柔软细长的眉、小巧的鼻子,还有······,我手在她双唇边停住了,我还欠她一个热烈而真切的长吻,我慢慢俯下身去,像一个痴情者偷吻自己睡梦中的意中人,轻轻偎上了她的双唇,她的双唇冰凉 ,她的牙齿整洁而光滑,我的双唇渐渐贴紧,用力吮吸着,我要吸尽她全身的冰凉,还她生命以温暖;我的舌在她紧闭的牙齿上游动,期盼着我的热情能使她微微启齿。若水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她是陶醉了,还是责怪我迟来的情义?

   若水的遗物非常简单,除了几件常穿的衣服和两大箱书外,就只有她的十几本日记了。我一一保存好,这将是我平生最珍贵的东西。

    火化若水前,我为她换上初见她时她的那袭白裙。她脸上的脂粉已擦尽,头发已梳好,只有换上这件衣服,她才是我心目中那个卓尔不群的姑娘。看着若水的遗体,我感到深深的悲凉,她是一个真正的孤独者,没有母亲,没有父亲,甚至没有一个朋友,我?我根本不配做她男朋友,尽管她的遗物遗体我都是以男友的名义领的,但我怎么配呢?我那么自私、狭隘、胆怯,怎么能配得上聪慧、博爱、勇敢的李若水呢?就在她火化前的五分钟,我还对若水道:恕我无能,若水,我连你都无法拯救,又怎么去拯救这个城市啊,只好负你所望了,相信这个城市的塌陷会给他们教训的,那时我再将你的文章拿出来发表。”

    当天晚上,我抱着若水的骨灰盒来到当初帮她挖管子的地方。天阴沉沉的,夜仿佛是给若水挂上了黑幕。我想起那日在若水宿舍门前她故意读给我的那首诗:思念是今天下午的阳光/一点点把你的影子拉长/当太阳不在,夜幕下降/便是你的身影投在整个世界上。这夜或许也正是若水的身影,我仿佛看见她白裙如雪、黑发如瀑、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站在那里记录着某些数据。我与她因大楼倒塌而相识,又因大楼倒塌而永别,其间不过一个多月,但世上岂有比我们之间的爱情更坎坷、更真诚。我越想越悲,俯在若水的骨灰盒上大声哭起来。这是我见到若水尸体后第一次痛哭,多日来胸中郁积的悲痛,这才哭了出来。

    我哭了很长时间,最后哭累了,声音由大而小,渐成了抽噎。正要起身回去,忽听得身后有人说话,听声音是两个中年人。一个人道:“这楼可能不是质量问题?”另一个道:“你还记得那个女研究生吗?她说这是由于地质问题,我看过她的报告,觉得很有道理,不过没敢冒险去反对国家 都宴请过的权威地质学家。”另一个说:“我也读过她的报告,看来她是正确的。”这两个人显然是校地质系的教授,我忽地站起冲他们道:“想不到你们这些花岗岩脑袋也会开窍。”两人楞了一楞,一言不发,转头便走。

    第二天当我听说有两个教授以不成立的理由向学校请假,结果被除名时,立刻想起昨天晚上那两个教授。我心里没责怪他们,的确,反对权威只能是无谓的冒险。这个大楼的倒塌在学校引起不小的震动,但他们依旧疑心是学校大楼的质量问题,计划着搬出去住。却哪里知道,不离开这个城市,终难逃此劫。

    两天后,我收拾了东西,抱着若水的骨灰不辞而别回家去了。随学校怎么开除吧,什么个人档案户口这些威胁人的东西都去死吧,我不能因为这个再让母亲抱着我的骨灰回家。

    大约过了半年,一天晚上当我听到广播员故意捏出来的低沉声音宣布:“南江城一夜之间神秘消失,具体原因尚在调查之中。”时,我一直低落的心情竟为之大喜,对若水的骨灰道:“事实终于证明了你的正确,那些僵而不化的家伙一定在临死前为没听你的话而后悔。”

    我找出若水的遗稿,准备明天就为她寄出。张志新当年含冤而死,有人颂她:“你把带血的头颅放在天平上,让苟活者失去重量。”我想若水如能沉冤昭雪,名扬天下,后人思之而愧,也当不下于此。然而我的文章还没寄出,第二天早晨的报纸上就立刻登出了十几篇研究南江城消失的文章。观点竟于若水出奇的一致:由于地下水开采过度,造成地面整体塌陷。那些署名更令我吃惊,都是我所熟悉的——南江大学的教授。他们还活着?

    关于他们活着的原因,报纸上说,地面塌陷那天,他们恰好在外地开会。后来我碰到南江大学的一位地质系教授,他看到我活着,先是很惊奇,随后又笑了,“我想起来了,你是老跟那丫头在一块的。”他又对我说:“其实研究生楼一倒塌,就完全证实了那姑娘的理论,可没人敢站出来替她说话,因为那要反对国家 都宴请过的权威,所以凡是知道这些饿都跑了。现在好了,城市消失了,有证据了,所以大家都敢写论文。实际上,我一离开南江城,就把论文写好了,我是第一个发表论文的,国家 还要宴请我呢。真谢谢你们了,只可惜那个丫头。唉,你们不懂,这个世界只能考证,不能预言。”

    临走时他又对我说:“南江大学要重建,专业由你挑,怎样?”

    我早已被他气得手脚冰凉,最后把所有愤怒都汇成了对他的一声大吼:“去你妈的。”

    我一口气跑回家,拿出若水的文章,在她骨灰盒前焚烧了,大声哭道:“若水啊,该死的人都没死,不该死的全死了。”

    作者地址swordma@163.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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